“客官!”


    海玥行至會社前,駐足打量,很快有漢子上前,牽起韁繩,熱情地道:“進來看一看啊!”


    海玥任由他牽住韁繩,語帶好奇:“你們這會社是做什麽的啊?”


    漢子笑道:“是民壯教習之所,所謂‘英略昭昭,武德堂堂’,客官英武非凡,無論是想要學藝,還是切磋,都能來我們這裏的!”


    “武館啊……不錯!不錯!”


    海玥走入堂內,發現此處門麵看似不大,但前堂之後應該還有一個大院,那裏隱約可以聽到舞槍使棒,打熬筋骨的聲音,一切的一切,都是這麽的熟悉。


    他乍一看到這個名字,先是驚訝和激動。


    然後想了想,覺得可能是同名巧合。


    但現在走進來,看到熟悉的格局和氣息,就知道巧合的可能性不大了。


    要麽就是有人在瓊山見過英略社,覺得這種武館頗有前途,特意仿造其格局來京師開了一家。


    要麽兩者就是一家。


    海玥幹脆道:“不知貴社的社首姓甚名誰?”


    漢子道:“貴客對我們會首感興趣?這倒是不好意思,我們社長他一貫雲遊四海,不留於京師,京師社內由副會首範老主持。”


    ‘更像了……’


    海玥心裏吐槽,嘴上則道:“那我想見一見這位範老,需要相約時日麽?”


    “不必不必!貴客氣度不凡,我等豈能怠慢?”


    漢子熱情滿滿,又對著裏麵喊道:“有客人上門,鐵火!鐵火!”


    “來嘍!”


    伴隨著甕聲甕氣的聲音,一個鐵匠般的黑漢子掀開簾布,迎了出來,聽了迎客漢子的介紹,倒是沒說什麽,但在海玥的臉上打量了一下,表情突然愣了愣,態度就變了:“公子請!”


    海玥跟著他穿過前堂,抵達後院,就見這裏果然武器石鎖一應俱全,如今已近十一月,錘煉的大漢依舊衣衫淡薄,氣血旺盛,有的甚至赤膊著上身,露出一身腱子肉。


    此時此刻眾人卻沒有操練,而是散了開來,圍觀著中央的一場交鋒。


    海玥到來時,兩人已經鬥了一陣,其中一位牢牢占據了上風,出手劍光如電,另一人身形急退,手中長劍格擋,每每兩劍相擊,火花四濺。


    “喝啊!”


    進攻之人一聲大喝,劍勢陡然加快,如狂風驟雨般襲去,守禦之人連連後退,額角滲出細密汗珠,他甚至能感覺到,對方每一劍都留了三分餘地,卻仍讓自己應接不暇。


    “罷了!”


    數十招之後,守禦之人陡然抽身而退:“比拚劍術,是老夫輸了!”


    圍觀的眾人方才一直屏息凝神,直到此刻才齊齊舒了一口氣,瞬間打開話匣子:“範老竟然輸了!”“這姓俞的真就如此厲害!”“猛士啊!”


    方才接連進擊的,儼然是上門挑戰的年輕人,落於下風的則是英略社的副會首,範老。


    “範老常言,劍道不在快,而在準,不在力,而在意!”


    “俞某卻以為,劍道所求,就是要勢大力沉,唯快不破!”


    年輕的挑戰者二十多歲,是一位身材魁偉的昂藏大漢,威風凜凜,卻並不粗豪,此時眼神裏閃爍著智慧的光芒,堅定地道。


    “老夫哪怕虛長年月,也不代表所言就一定無誤,更何況武道之路,個人有個人的見解!”


    範老撫須微笑,發出由衷的讚歎:“俞小友這等年紀就有如此見解,將來的劍術,要天下無敵啊!”


    “萬不敢當!俞某要學的還有很多,多謝範老指點!”


    昂藏大漢正色致謝,又對著周遭一禮,這才收劍退了下去。


    範老看著他的身影,一時間也頗有些長江後浪推前浪的感慨,旋即才將視線轉來,落在跟著鐵火入內的海玥身上,頓時露出喜色:“小少爺?”


    海玥旁觀,也認出了這位老者:“範老。”


    他父親海浩,母親朱琳,常年在外,與家鄉的聯係就是每年送信回瓊山報平安,送信的老仆有兩個人,其中一位就是眼前的範老了,小時候甚至都抱過自己。


    “哈哈!沒想到今日雙喜臨門,來來來!”


    範老將手中的佩劍往武器架上一丟,立刻帶著海玥往內院走去。


    路上,海玥就忍不住開口發問:“爹娘一切可好?”


    範老笑道:“好!老爺和夫人很好!如今正在太原遊曆呢!”


    ‘他們真瀟灑啊!’


    海玥見多了古代對子女約束管教的父母,就比如海瑞的母親謝氏,海瑞在家時每日都要問安,事事言聽計從,謝氏並非那種不講道理的婦人,可對兒子的控製欲依舊讓人感到窒息。


    那種日子他當然不願意過,可這種另一極端也挺有趣,結合大明對於人口流動的限製,比起前幾個朝代都要強,能夠在這個年代行走天下的,都不是簡單人物,海玥卻還是沒想到,那兩位居然在京師默不作聲地開辦了英略社。


    話說瓊山本地的英略社,起初不都是虧損的麽,靠了四哥繼承,才轉虧為盈,怎麽在京師反倒風生水起了?


    海玥沒有這麽直接,轉而問道:“我來京師也有數月了,範老不知麽?”


    “當然知道!當然知道!”


    範老笑容滿麵,露出由衷的欣慰:“小少爺在國子監力抗武定侯淫威,名傳京師,我們豈能不知,心裏不知有多高興呢?小少爺是不是奇怪,我們為何不去尋你?”


    海玥頷首:“是。”


    範老語重心長地道:“小少爺前程似錦,何必與我們這等……武夫混在一起呢?對仕途影響不好的,還是多和士林學子結交為好!”


    都說宋朝重文輕武,其實明朝更嚴重,這話倒也沒錯,但凡能金榜題名的,都看不起武夫,哪怕到了戚繼光的位置,也得給低他幾品的文官規規矩矩地下跪。


    海玥卻隱隱覺得這話裏麵還有別的意思,但也沒有刨根問底,話鋒一轉:“方才那位劍術高手是?”


    範老道:“他叫俞大猷,字誌輔,泉州府晉江人士,文武雙全,是少年英傑啊!”


    ‘果然是他!’


    古代帶兵打仗的武將勢必有著一定的武力,騎射強橫者更是比比皆是,但若說個人武力巔峰,在正史裏麵的俞大猷,於明朝頂尖是毋庸置疑的,曆朝曆代都能爭一爭排名。


    畢竟明代以前武將多強調“勇猛”,如三國關羽張飛、唐代尉遲恭,但鮮有係統武術傳承記載,至於再早些的武將,武力評價多基於史書模糊描述,缺乏量化數據,而俞大猷的武術著作《劍經》和實戰案例單挑少林更具實證性。


    所以在海玥看來,除了天生神力外加後天技巧齊備,如霸王項羽那種近乎無敵的存在,不然俞大猷巔峰時期,基本是不遜於任何猛將的。


    “那位俞壯士來我英略社是為了什麽?”


    範老理所當然地道:“他來年準備考武舉,需要打通一些關隘,所以托人尋到了我們。”


    “哦?”


    海玥目光一動。


    文科舉製度的開始,起源於隋朝,由隋文帝醞釀,隋煬帝推行,到了唐朝正式開始實施,而武科舉製度的開始,則起源於武則天時期,臨危受命於敗軍之際,拯救大唐於大廈將傾的名將郭子儀,就是唐朝的武科舉出身。


    不過相比起文科舉選拔的重視和難度,武舉一直處於可有可無的雞肋狀態,遠的不說了,近的正德年間,內閣首輔李東陽就說過,武舉考試的內容過於簡單和空乏,對專業素養的要求不高,對軍事策論簡單粗暴,這樣的考試,很難能選出具有真正軍事素養的武將,而內閣首輔夏言也作出類似的評價,中試者資質大多平庸,難委以重任。


    可即便如此,武舉仍然是一條選拔人才的關鍵通道,大多平庸,不代表沒有人才。


    曆史上近來考中武舉的,一位是陸炳,明年中武舉,另一位就是俞大猷了,在四年後的武科會試中名列第五,被任命為正千戶。


    再往後還有戚繼光、沈有容、孫祖壽、吳三桂……都是先考中武舉,再借助家世關係,很快在軍中嶄露頭角!


    關鍵在於,能在武舉上施力,英略社在京師裏麵的影響力不容小覷,看來之前還低估了!


    我在京師居然還有一番基業?


    海玥最後確定了一下:“範老,我京師的英略社與鷂子班比如何?”


    “韓鷂子?”


    範老眼中閃過一絲不屑:“若論說書與雜耍的人手,鷂子班確實有些能耐,能占據天橋,也有些根基,其他就不必拿我們與這等不知深淺,頃刻覆滅的江湖雜社相比了!”


    ‘韓鷂子看不起官員,結果江湖客也看不起韓鷂子,挺有意思!’


    海玥眉頭一挑,不客氣了:“那我現在想查一個人,太醫院的禦醫李紹庭,我們英略社能辦到麽?”


    “太醫院李紹庭……”


    範老沉默下去,就在海玥也覺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強人所難之際,就見這位老者起身來到旁邊的書架,取出了一卷冊子,遞了過來:“此人絕非簡單的禦醫,背後牽連甚重,小少爺若決定將其拿下,得齊心協力,大不了這個鋪子舍了,先離開京師避一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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