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婦!毒婦!你害苦了本侯!”


    “啊——!!”


    事實證明,郭勳五十多歲後,體力確實下降了,但那時掌捆嚴世蕃時,絕對沒有使上全力。


    因為那時他根本不氣憤,也不想把桂萼得罪死,隻是拿倒黴鬼嚴世蕃作戲罷了。


    可灰溜溜回到武定侯府的郭勳,直闖入內宅,是真的雷霆震怒了。


    趙氏被郭勳一腳踹出好遠,慘叫出聲,淒然道:“侯爺!侯爺!妾身……”


    “你說什麽也沒用了!現在你真的是個養出私生子的賤人了,本侯爺也要成為全京師的笑柄了!”


    郭勳氣得渾身發抖。


    尤其是想到自己算計了那麽多,結果不僅沒有洗去上一次在陛下麵前的嫌疑,反倒徹底失去了陛下的信任。


    這可是他拿著身家性命換來的啊!


    當年小皇帝初入京師,勳貴裏麵哪個敢支持?都擔心惹怒了楊廷和與滿朝文官,是他想到父親多麽艱難地取回武定侯的爵位,侯府也一片蕭條,才狠下心來,賭上一賭!


    他賭贏了,本該有榮華富貴,無所顧忌!


    可現在……


    可現在……


    趙氏喃喃低語:“不該早早安排韓鷂子,太顧惜民間的聲譽了,這一步走錯了啊!”


    她能理解郭勳為什麽要這麽做,一旦消息散播出去,發酵起來,事後再辟謠,至少在民間,作用就不大了。不僅老百姓們津津樂道,許多文人士子更會編成各種小故事,到時候野史滿天飛,說什麽的都有,由於戲劇性和衝突性,相比起真相,當然更會為大家津津樂道。


    但凡事都要付出代價。


    既要對上取信天子,又要對下不失威名,想兩全其美的代價,就是讓原本完美的局,有了一個致命的破綻。


    可下意識地說出心裏話後,趙氏就意識到不好。


    果不其然,郭勳扭曲的麵容湊到她的眼前,一字一句地道:“你的意思,是本侯爺沒有聽你的安排,才導致了今日的身敗名裂?”


    “不……不……”


    看著那青筋虯結的手抓了過來,趙氏終於露出恐懼之色:“妾身是誥命……你不能……不能……”


    “誥你媽個頭!”


    郭勳一把抓起趙氏的頭發,用勁往地上砸去:“老子是侯爺,你才能是誥命!老子娶了誰,誰就是誥命!你知道麽!你知道麽!你知道麽!!”


    沒有人回答了。


    手下已經沒了聲音。


    郭勳呼哧呼哧喘著粗氣,把血肉模糊的趙氏丟開,在衣衫上擦了擦手上的血,厲喝道:“去叫郎中!”


    看著地上生死不知的主母,婢女嚇得已經幾乎要失禁,哆哆嗦嗦,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郭勳一腳將她踹飛出去,走出房間,找到另一個小廝:“去找郎中,來了後立刻扣在府上,明白了麽?”


    “是!是!”


    小廝的身子也是軟的,但不想被打得半死,隻能跌跌撞撞地奔了出去。


    郭勳發泄完後,也有些許後悔。


    畢竟是正妻夫人,不是側室姬妾,下手那麽重,等到宮中命婦必須到場的宴請時,需有些不方便。


    不過也沒關係。


    反正這個賤人的名聲也徹底臭了,都有了私生子,更當作弟弟養在身邊,還想在命婦圈子裏抬起頭來?


    別人哪怕玩得再花,但是沒有泄露出去啊!


    而且此事之後,郭勳知道,自己是真的必須低調一段時間了,就對外稱重病,在府中修養!


    無論有多麽不甘心,也不能在這個時刻頂風,讓本就在氣頭上的天子再度震怒,引來殺身之禍!


    “哼!本侯爺是大禮議中,唯一旗幟鮮明支持新帝的勳貴!”


    “隻要陛下熄了怒火,還是會用本侯的,張璁、桂萼也取代不了本侯的位置!”


    郭勳雙手怒張,緩緩握緊,森冷地看向府外:“國子監!錦衣衛!等著瞧吧!我們沒完!”


    ……


    “噢!!”


    與此同時,國子監學堂之中,嚴世蕃高舉酒杯,放聲大笑。


    相比起他被郭勳扇了一通大嘴巴子,讓不可一世的武定侯背著老烏龜的罵名,灰溜溜地滾蛋,可太痛快了!


    而且郭勳人憎鬼厭,就算是大禮議新貴的其他幾人,其實也不怎麽喜歡這個囂張跋扈的侯爺,隻不過是政治同盟,捏著鼻子認下罷了。


    此番洗清了次輔之子的冤屈,狠狠地打擊了位高權重的仇人,在國子監內賺取了一波無與倫比的聲望,甚至可能被陛下關注到,無論是哪一種,都對父親嚴嵩的升官之路大有裨益。


    嚴世蕃哈哈大笑,就是一個字——贏!


    大贏特贏之際,眼見桂載也在場中,他趕忙湊過去,卻意外地發現,桂載的眼眶居然是紅的:“德輿,你怎麽了?”


    桂載看了過來:“東樓,你知道麽?七郎被逼到那般絕境,還存有善念!他自殺之時,故意退到學堂的另一側,離著我很遠,才將刀刺入胸膛……”


    嚴世蕃笑聲一滯。


    確實如此。


    如果趙晨沒有退到學堂的另一邊,一身白衣的桂載不可能不沾血跡,現場勘查時的血痕也不會清晰連貫。


    當然,由於桂載是當朝次輔之子,即便趙晨抓著對方的手刺進體內,鮮血噴濺一身,順天府的仵作李鐵鑒最終也能在桂萼的支持下,公正地驗屍,判斷出自殺的痕跡。


    可一番折磨就不可避免了。


    同時桂載的嫌疑,也無法洗得這麽徹底,難免引來流言蜚語。


    想到這裏,哪怕這幾個月來與趙晨爭吵過,桂載還是忍不住悲從中來,為這相處三年的好友落得如此下場,而失聲痛哭:“七郎!七郎啊啊啊!!”


    嚴世蕃歎了口氣,隻能拍了拍他的肩膀,目送桂載失魂落魄地走出堂外,轉而端起酒杯,開始尋找海玥的身影。


    很快他發現,海玥立於窗邊,看著明月當空,神色中也沒有太多喜悅。


    趙晨之死,其實依舊是不了了之,嘉靖的處置比他預計的要輕。


    但仔細想想,也正常。


    高明的政治人物都會摒除私人感情,哪怕心裏特別厭惡,該用還是會用。


    朱厚熜無疑就是這類人。


    郭勳經此一役,看似身敗名裂,但焉知過個幾年之後,不會重新起複?到時候經曆了這段低穀時期,反倒會對那位天子患得患失,感激涕零!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郭勳本來由此走向人生巔峰,過個幾年,狂到連嘉靖都不尊敬了,最後下詔獄而死,可現在經曆了這一番挫折,指不定還能活命……


    如此反倒對不住那些被他殘害的無辜!


    海玥再回顧一路走來,從安南使節團拜訪東坡書院,已經經曆了四起要案。


    安南王子遇害案、血圖騰綁架之謎、隱霧村傳說殺人還有這起國子監殺人案。


    四起要案,凶手由於各種原因,各有缺失。


    總結之後,竟隻抓了一個外藩人莫正勇,國內有權有勢的凶手都沒能抓得了……


    海玥並不意外,也能接受,隻是總有些不甘。


    唐朝宋朝的神探,也會如他這般艱難嗎?


    “哥!”


    海瑞最先看出了哥哥的心事,來到身邊,卻沒有開口相勸,隻是默默陪著。


    嚴世蕃顛顛地來到另一側:“十三郎,怎麽了?”


    海玥道:“無事。”


    嚴世蕃看出來了:“你是不是覺得,郭勳還是沒有受到應有的懲罰,將來還有卷土重來的機會?”


    海玥點了點頭:“你有法子?”


    “沒有!”


    嚴世蕃攤開手:“不過那位武定侯囂張了大半輩子,確實不會善罷甘休,跟他鬥下去便是,我們還年輕,不信將來不能在朝堂上有所作為,鬥不過那老物!”


    這番話說得發自真心。


    不知不覺間,這位小祭酒已是具備了相當的自信,與一個月之前的桂載小跟班,簡直判若兩人。


    海玥看著嚴世蕃,失笑道:“是啊!東樓所言有理!”


    之所以覺得艱難,唯有一個原因。


    沒權!


    隻待有了權勢,郭勳便是卷土重來又如何,總教他落得個比曆史上更慘的下場,連嚴世蕃都懂的道理,他又頹喪個什麽勁?


    嚴世蕃不知自己激起了什麽,隻是哈哈大笑:“有理就幹一杯!”


    海玥推辭:“我不喝酒。”


    嚴世蕃道:“正是要一醉解千愁,今日正是大夥兒最高興的時候,喝上幾杯又有何妨?”


    不僅是他,其他的同窗早早關注這裏,也都圍了過來,大家紛紛起哄。


    眼見眾人這般熱情,再見得弟弟海瑞在身邊,海玥也放下心來,拿起酒杯。


    事實證明,在酒量方麵,他是真菜。


    哪怕這回有著警惕,安禪製龍運轉,依舊很快迷糊,隻能留有一點神智不失,將周遭的交談反饋回來。


    別說,還挺清晰。


    “我要破案!我要擒凶!”


    “我要奮鬥!”


    “奮鬥!!”


    “不如大夥兒……在國子監……成立一個學社?”


    “學社……學社好啊!咕嘟咕嘟!”


    “起個什麽名呢?”


    “起名……起名……嘿……叫‘一心會’如何?”


    “‘一心會’?‘一心會’?凝練大氣,同心同德,好社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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