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令儀被身前忽然出現的高大身影駭住,後退兩步險些站立不穩。


    霍訣眉頭一皺,當即以劍柄抵住了她的後腰。


    這一抵力道恰到好處,虞令儀站直了身子,撞進他繁如星盞的眸裏。


    耳邊是他不冷不熱的嗓音。


    “陸夫人,你身後是我母親親手所植的花。”


    虞令儀下意識回身去看,果然見她身後是幾株“綠裳映紅”,乃是大雍時下名菊中的一種,秋日裏正是暄妍。


    她當即斂容屈膝,“妾身謝過鎮撫。”


    是她思及過去恍惚了心神,竟沒有發現他走到了近前。


    日頭溶溶,光轉聲動,霍訣不輕不重地“嗯”了一聲,打量她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執安,你今日回來了!”


    宣寧公夫人著一身絳紫色雲雁紋的杭綢褙子,保養得宜的臉上有著激動。


    霍訣柔和了神色,“母親生辰,兒子自當回府。”


    “這是……”


    宣寧公夫人目光在虞令儀身上轉了一圈,觸及她身上的茜色衣裙臉色微變。


    旁人或許不知,她卻是知曉嘉寧那丫頭性情的。


    她一向不喜旁人穿茜色,且算算時辰她也該到了,若等會瞧見這位夫人,指不定要怎麽鬧起來!


    思及此她不著痕跡笑道:“是陸夫人吧,陸夫人今日腰間這香囊花樣倒是別致,眼下離開席尚早,不知可否隨我去後院將這花樣描出來?”


    她笑容親厚中不失威嚴氣度,與虞令儀說話的聲音更是恰到好處。


    虞令儀愣了一下,低頭一瞥若有所思道:“能得宣寧公夫人喜歡,妾身自當盡綿薄之力。”


    她看出來了,宣寧公夫人隻怕是有什麽話要同她說。


    虞令儀心念一動,又似有所感地想起了陸若嫻昨日的異常,便不動聲色地回了頭。


    陸若嫻眼中急切,手也絞緊了帕子。


    她心中一沉,跟著宣寧公夫人身邊的嬤嬤去了公府後院。


    她一走,方才一眾女眷站立的地方就炸開了鍋。


    “宣寧公世子怎會和虞令儀說話?還有宣寧公夫人,沒有聽聞他們與虞家或是陸家有什麽交情啊!”


    陸老夫人也是滿臉深沉,一旁的陸若嫻眼中更是閃著怨毒的光。


    本想借嘉寧郡主的手來羞辱一番虞令儀,沒想到她這麽走運,竟然有宣寧公夫人對她另眼相待!


    還有她方才看過來的一個眼神,隻怕也是看出什麽來了!


    ……


    孫嬤嬤將虞令儀帶到了一間雅靜的客房,又吩咐婢女去取新的衣裙。


    虞令儀欠身有禮道:“還請嬤嬤告知,可是我今日穿著有何不妥?”


    孫嬤嬤便將方才宣寧公夫人囑咐她的話說了出來。


    虞令儀聽聞此事,很快聯想到陸若嫻的打算,險些喉口都要湧上血腥氣來。


    她不信此事隻是湊巧。


    “陸夫人便在此換衣吧,老奴待會再來。”


    衣裙送進來,房門也被掩上。


    虞令儀拿起衣裙在屏風後換起來,見是一件湖藍色繡海棠暗紋的月華裙,溫婉明秀中又不失得體。


    她換完又在房中等了片刻,聽得叩門聲便淺笑道:“我衣裳換好了,嬤嬤進來吧。”


    來的人卻是霍訣。


    他長身玉立,崖岸清雋的臉上微帶肅然。


    虞令儀怔然道:“鎮撫怎在這裏?”


    雖然這裏是他霍家的府邸,可他眼下不是該在前院和宣寧公夫人待在一處嗎?


    霍訣略微側首,目光並不在她身上多做停留,隻緩聲道:“上回在北鎮撫司門口,我與陸夫人說的那個夢境,夫人可還記得?”


    虞令儀愣了一下後便想了起來。


    上回霍訣懷疑她身上的香有問題,那麽今日他是……


    霍訣讓出身後利落打扮的女侍,抿唇解釋道:“這是我身邊擅用香用藥的侍衛,陸夫人隻需讓她查驗一二,若無疑問霍某自會與陸夫人道歉,並且離開。”


    他說罷便帶著那女侍跨了進來。


    女侍思及今日外頭到底人多,便輕輕掩上了房門。


    雖然他話中看似很有禮數,可這般作態還是讓虞令儀生出了幾分惱怒。


    “霍鎮撫說到底還是覺得妾身有問題罷了。”


    她是來宣寧公府赴宴的,又不是他詔獄裏的牢犯。


    虞令儀抿唇便往外走,霍訣情急之下竟跨步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沒有別的意思,待會弦月在屏風後為她查驗時,他自不會往那處看一眼。


    他隻是覺得太奇怪了。


    自從幾日前在承香寺見過她,這幾日便有些神思不屬,夢境也大多和她相關。


    此刻不光是他,他身後那個女侍都呆住了。


    霍訣握著那截細腕,腦中有什麽一閃而過,手上動作也隨即收緊了兩分。


    像是想抓住那道虛影,也像是想……抓住她。


    虞令儀呼吸微窒,步搖垂下的明珠光澤映在她白玉般的腮邊,羞窘的整張臉都紅了起來。


    情急之下,她喚出了他的全名。


    “霍訣!你放開!”


    她是有夫之婦,他、他怎能如此?


    二人一高一低,因離得過近連衣袂都相攜在了一起。


    女侍側眼望過去時,竟恍若交頸細語,平添曖昧。


    與此同時,門外又傳來幾道叩門聲響,當中夾雜著幾許不耐。


    “虞令儀!你好了沒有?母親頭疾有些發作,喊你過去侍奉!”


    這是陸硯之的聲音。


    虞令儀整個人都僵住了。


    這一刻,心口幾乎沒有血液經流。


    她和一男子不明不白地在同一間房裏。


    而外麵,是她的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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