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勝民趕忙掏出火柴去點照屍燈,火柴還沒劃著呢,照屍燈自己就突然燃了起來。


    老爺子滿意的收起手裏的一遝子五雷符,指著小孫說道:“跟人家道歉,以後嘴別那麽碎!”


    小孫這次是長記性了,以前這種事兒他說啥也不信,現在得了,不光信,還自己體驗過了。


    他趕忙對著郝勝利鞠了一躬,態度誠懇:“郝叔,我,我知道錯了。”


    “是我嘴欠,您就看在我小的份兒上,原諒我吧。”


    照屍燈微微擺動了兩下,老孫指著香爐說道:“給你郝叔上香,明天的時候,跟著一塊兒去墓地,單獨買點兒紙錢元寶,送送你郝叔。”


    小孫趕忙點頭:“好嘞老爺子,都聽你的。”


    郝勝民又從兜裏掏出一遝子錢,抽出僅剩的四張大團結,塞到了老爺子手裏。


    “老爺子,大晚上折騰您跑一趟,您說啥也得收著。”


    老爺子隨手把錢塞給了孫傳武,說道:“行了,都別聚著了,以後長點兒精神頭,別瞎胡咧咧,真碰上脾氣不好的,有你們受的。”


    一幫子人出了靈棚,爺仨和眾人道了別,孫傳武一看手表,十二點四十四。


    “是不是好奇為啥爺不直接劈了他?”


    孫傳武點了點頭,老爺子貼符的時候,他真以為老爺子貼的是五雷符呢,誰尋思老爺子貼的是鎮屍符。


    老爺子歎了口氣。


    “哎。”


    “你倆都記著,百因必有果,就像是郝勝利,他瞎扯犢子,所以死於非命,這很正常。”


    “但是人死了以後,前塵往事一筆勾銷,死者為大。所以呢,這時候啊,人都進入新的輪回了,你說你說人家有啥用?”


    “就好比人家遭了報應了,你非得去踩人家兩腳,人家不幹你幹誰?”


    “再者說,咱們和人家也沒仇,人家也沒想著要折騰咱們。小孫兒嘴賤,他去找小孫兒,你說有毛病麽,他為啥不找姓吳的呢?”


    老爺子遞給孫傳武和康凱煙,點上以後,背著手往前走。


    “那玩意兒啊,一般都講理,你不惹他他不惹你,人家講理咱們也得講理。小孫嘴欠那就是因,人家折騰他就是果。”


    “咱們接了他家白事兒收了錢就是因,幫他平事兒就是果,這就是一環扣一環的。”


    “要是今天我真貼了五雷符,你說以後郝家記恨咱們不?”


    孫傳武用力的點了點頭,說道:“那肯定記恨啊。”


    “那不就得了,咱們隻做好自己該做的事兒就行,不要跳出這個圈兒,要不啊,因果就不可控嘍。”


    “世界上什麽最可怕?不可控的東西最可怕,懂不?”


    孫傳武今晚上算是受益良多,老爺子一番話,讓他對於自己這行有了更深的了解。


    特別是老爺子說的因果,這東西孫傳武之前一點兒都不信,但是現在他信了。


    這一陣兒發生的事情,哪個不牽扯到因果,哪個不牽扯宿命?


    老爺子無形中又掀開了這個世界另外一層麵紗,活生生的放在孫傳武眼前。


    “我知道了爺爺。”


    “那你說,以後這種事兒咋整?”


    孫傳武想了想,說道:“到時候肯定先商量,商量不行再嚇唬。”


    “就像今晚上的郝勝利,他能這麽折騰小孫,說明他有點兒能力,有能力了吧,他就膨脹。爺你貼的鎮屍符,就是把他打醒,讓他知道咱們能鎮住他,就能滅了他。”


    “先讓他認清現實,他才能好好和咱們溝通,到時候咱們就能從和事佬,變成了話事人,您說我說的對不?”


    老爺子滿意的點了點頭:“不錯,有點兒悟性。”


    “不過傳武你記住,真碰上那種不講理的,就非要整死人家的,不用管因果,直接滅了!”


    “好的爺爺!”


    回了家,孫傳武進了屋,脫了鞋沒有上炕。


    胡曉曉伸出手摸摸嗖嗖的:“你咋不上來啊。”


    “身上涼,暖和會兒的。”


    “哎呀,上來,我給你捂捂。”


    胡曉曉把孫傳武拽上了炕,小小的身子貼了上來。


    “睡吧傳武哥。”


    第二天一早,胡曉曉吃了飯就去了學校,孫傳武爺三個收拾好東西,去給兩家出殯。


    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晚上老爺子一手鎮屍符的事兒,郝勝利今天一點兒沒鬧幺蛾子,出殯那叫一個順當。


    摔了盆,送葬隊伍浩浩蕩蕩的去了墓地。


    等孫傳武念完了祭文,八大山緩緩把棺木放進陰宅,郝勝利的兒子填了棺頭土,眾人開始跟著填土。


    新墳豎起,放了引魂雞,幾個村裏的跑腿子(上了歲數沒有老婆的男人)就開始搶著引魂雞。


    這年頭都窮,引魂雞正常應該在這邊守著,但是搶雞這事兒都成了他們這默認的活動。


    現在家裏都窮,這些老跑腿子又多了道下酒菜。


    等紙錢什麽的都燒完,郝勝民的臉上也露出了釋然的表情。


    他遞給孫傳武一根煙,苦笑著說道:“我哥啊,這一輩子也算值了。”


    孫傳武點了點頭,能不值麽,二對一的事兒往後好幾十年都是很多人想都不敢想的事兒呢,這才八幾年啊,他哥就已經體驗過了。


    “確實值了。”


    回頭看了眼郝勝利的墓地,郝勝民歎了口氣。


    “我和孫家都說好了,到時候我們去請願,看看能不能留馮勇一條命。”


    孫傳武有些訝異的看向郝勝民,他沒想到這話能從郝勝民的嘴裏麵說出來。


    “你不恨他?”


    郝勝民點了點頭:“能不恨麽,恨歸恨,就算是再恨我哥能活過來麽?”


    “再說了,我哥幹了啥事兒你知道。這還是讓馮勇碰著的,外麵還有不少呢,這兩年因為這事兒我哥沒少讓人家找麻煩,可是他就管不住自己下半身。”


    “人家馮勇有怨氣也正常,當年馮勇結婚以後,林場的名額給了自己的媳婦兒,他一個人去白土礦下井。”


    “早晨下井,出來的時候天上都掛著星星了。這種人也可憐,碰上那麽個媳婦兒,又碰上我哥他們。。。”


    “算是給我大侄子積個德吧。”


    孫傳武不由得高看了郝勝民幾眼,他豎起大拇指:“爺們兒!”


    郝勝民剛要說話,山下就有一個人站在那焦急的大喊著。


    “孫先生還在山上麽?出大事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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