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樺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了。


    屋裏沒有點燈,黑漆漆的。


    裴子樺睜開眼睛,讓自己適應黑暗。


    他看著黝黑的床頂,輕輕的吐了一口氣,他又沒有死!


    他這條命也算是久經考驗了吧?


    從他出生,就被斷定活不長,可是他磕磕絆絆的活到了現在。


    中途有好幾次,他都摸到了地府的門檻,卻被家人救了回來。


    他也曾經有過不甘心,可是命運一次又一次的和他開玩笑,次次都讓他在生死邊緣徘徊。


    後來,他擺爛了,不想活了,命運卻又捉弄他,次次都讓他死裏逃生。


    這一次,他又被家人救了回來,他長籲了一口氣,感覺胸肺之間的鬱氣散了一些。


    果然,如同大師所說,親情是最好的良藥。


    裴子樺的眼睛適應了黑暗,他打量著屋裏的一切。


    屋子和他離開的時候一樣,所有的陳設都沒有動過。


    隻是,在窗台的地方,多了一束臘梅,時有時無的淩冽的臘梅香,在房間裏縈繞。


    裴子樺看著臘梅有些出神,這個不像是祖母的風格,也不像是父親和兄弟能想得到的。


    裴子樺覺得口幹,他想掀開被子,下床去找水喝。


    他的手,忽然碰到一個暖和的毛茸茸的東西。


    他的床上,什麽時候跑上來貓咪?


    裴子樺努力睜大眼睛,這才看清,床上躺著的不僅有一黑一白兩隻貓,還有一個小團子。


    小團子蜷縮在床側,可能因為冷,她使勁貼著裴子樺的腿邊。


    一黑一白的兩隻小貓,蜷縮在小團子的胸前,正瞪著兩雙綠油油的眼睛,看著他。


    裴子樺這才明白,剛才自己覺得腿邊很暖和的原因。


    他小心的將被子掀開,將小團子抱起來,準備放到被窩裏。


    不料,下一秒昭昭就醒了,她睡眼蒙蒙的睜開眼睛。


    “二鍋鍋!”


    裴子樺將她放入被窩裏,“怎麽不在你自己的房間睡覺?”


    昭昭眨了眨大眼睛,“偶擔心二鍋鍋,睡不著。”


    兩隻小貓在被子外麵,想往被子裏麵鑽,昭昭急忙用手推它們出去。


    “不可以進二鍋鍋的被窩,快出去!”


    兩隻小貓執著的想往裏鑽,昭昭擋得住這隻,擋不住那隻。


    裴子樺伸出手,將兩隻小貓提起來,“不許往裏鑽,要不然,就將你倆扔出去!”


    兩隻小貓蜷縮著腿腳,一動不動的裝死。


    裴子樺將貓放到床角一側,兩隻小貓不甘心的叫了兩聲,最後委屈的蜷縮下來。


    昭昭的眼睛亮晶晶的,“二鍋鍋,你好厲害!小黑和小白都不聽偶的話!”


    “我讓丫鬟來抱你回去,二哥身體不好,回頭讓你過了病氣,會很難受的。”


    裴子樺準備下床,昭昭一把拉住他。


    “二鍋鍋,對不起,今日偶不是故意的!”昭昭說著,眼淚就流了下來。


    “嗯,二哥知道,這事不怪你,是二哥的錯。”裴子樺這才明白,昭昭為什麽會出現在他的房裏。


    小家夥一定是自責得睡不著,這才偷偷的溜過來守著他吧?


    可是,哪裏是她的錯呢?明明是自己任性。裴子樺的心裏,升起深深的愧疚。


    他揉了揉昭昭的小腦袋,“這事是二哥的錯,二哥給你道歉,對不起!”


    “呃……”哭得正歡的昭昭打了一個嗝,奇怪的看向二哥。


    黑暗中,她看不太清楚裴子樺的臉,但是,她能聽出,裴子樺的聲音帶著愧疚。


    “呃……沒關係!”她抽噎了一聲。


    “二鍋鍋,今晚,偶可不可以和你一起睡?”昭昭可憐兮兮的問。


    裴子樺想拒絕,他從小就沒有和別人同床的經曆。


    可是,看著昭昭在黑暗中一閃一閃的大眼睛,拒絕的話,他說不出來。


    床角兩雙綠油油的眼睛,還有房間裏臘梅香,讓他莫名覺得房間裏,有了些許的人氣。


    “隻此一個晚上!下不為例!”裴子樺終於還是妥協下來。


    反正他已經任性過一次,再任性一次又何妨?


    大不了,就是被指責沒有規矩,那又怎麽樣呢?


    他連死都不怕,還怕流言蜚語?


    “謝謝二鍋鍋!”昭昭高興的在裴子樺的臉龐親了一下,然後,乖乖的躺進被窩裏。


    裴子樺隻覺得一陣襲人的奶香,在剛才昭昭親過的地方慢慢散開來,將他籠罩。


    他也躺了下去,和昭昭隔著半個手臂的距離。


    可是昭昭卻高興的蹭過來,貼著他的胳膊,將腦袋靠在他的胳膊上。


    裴子樺整個人都僵硬了,他直挺挺的看著頭頂的虛空。


    裴子燁以為自己會睡不著,畢竟他本來睡眠就少,而且,他已經昏睡了大半日。


    可是被奶香和臘梅的香氣圍繞著,腳邊有兩隻小貓給他暖著腳,身畔還有一個小奶團子,在輕輕的打著小呼嚕。


    裴子樺睡得很沉,沉到昭昭被老夫人抱走,他都沒有醒。


    昭昭迷迷蒙蒙間,感覺到床在移動,她睜開眼睛,就看見祖母對她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她回頭看了一下,看見二哥正睡得香,她乖乖的捂住嘴巴,不讓自己出聲。


    老夫人將昭昭抱回了她的房間,丫鬟靈兒一下子就撲了過來。


    “小姐,你去哪裏了?可嚇死奴婢了!”


    昭昭看見靈兒的眼睛哭的又紅又腫,她怯怯的說了一聲,“對不起!”


    靈兒又哭又笑,“是奴婢的失職,沒有發現小姐不見了!”


    靈兒是睡到早上,才發現昭昭不見的,明明昨晚,她親自伺候小姐睡下,她才休息的。


    她嚇壞了,趕緊稟告了老夫人,這才出現剛才的一幕。


    老夫人拿起床邊的棉襖,給昭昭穿上,對靈兒說:“行了,你下去吧,再有下次,嚴懲不貸。”


    昭昭低下頭,“祖母,對不起,是昭昭錯了!”


    老夫人沒有安慰她,而是繼續將棉襖給她穿好,然後,才將她抱起來,放到自己腿上。


    “昭昭是擔心二哥哥,所以才半夜溜進去的?”


    昭昭耷拉著腦袋,點點頭。


    “昭昭的想法是沒錯的,可是,你不見了,你有沒有想過,不光丫鬟,祖母,爹爹還有哥哥們都會擔心!”


    “丫鬟伺候你,卻弄丟了主子,換做別人家,一頓打是少不了的,難道你能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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