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知道朝廷的人口稅、土地稅挺重的,他家有五畝地,去除賦稅,再去除人口稅,幾乎每年什麽也剩不下,有時還會餓肚子。


    幸虧孫夫子當初一文錢學費也沒收他的,不然,他可讀不起書。


    喻重稼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根本就沒理會他,自顧自的繼續看書。


    這就是一個沒有見過世麵的鄉下土包子,對這個世道還抱有幻想,真是好笑,這樣天真的人還妄想混官場,到時恐怕死都不知怎麽死的,他才懶得和他浪費唇舌。


    傅天佑放下手裏的書本,點點頭又搖搖頭:“知道個大概,前朝據說就是因為朝廷沒錢,不停的加稅,對各路藩王也各種限製,這才引出了瑞王造反。


    稅錢收不上來,朝廷自然沒錢,那錢去了哪裏?自然都到了那些官員們手裏,但具體如何運作的,我就不知道了,這一點還幸虧昌霖為我們解惑,不然我也是一頭霧水,不知怎麽回事。”


    他並沒有往深裏說,對於官場的事,他雖然一知半解,不是很了解,但大致情形猜也猜得出來。


    新朝初建,前朝遺留的問題肯定不少,缺錢卻是一個根本性問題,國庫沒錢,會耽誤很多事情,邊軍軍餉,武器更新,天災人禍,修橋鋪路,民生救濟,甚至官員的薪酬,都需要一個強大的國庫支撐,而皇帝的內帑沒錢,就沒有依仗,沒有安全感,會擔心被人架空,重複前朝的老路。


    因此,皇帝想要站穩腳跟,手裏沒錢肯定不行,可要想弄錢,他就得麵對一個強大的官僚集團,這個集團從上到下已經形成了一個砍不斷的牢固利益鏈,如果沒有強硬的手腕和一個掌握在他手裏的強大的軍隊,根本就無法撼動。


    不過,當今皇帝是靠軍事政變起家的,軍隊應該已被他掌控在手裏,這就有意思了,他能想象得到,現在的朝堂會有多熱鬧,新舊觀念的衝突,彼此利益的爭奪,權勢的更迭,都會是雙方博弈的焦點。再加上諸皇子角逐那把椅子,各方勢力明裏暗裏的站隊,現在京城簡直就是一座能隨時吞噬人性命的黑洞,小人物稍有不慎,就會成為被犧牲的棋子,棄子。


    幸虧自己還沒進入官場,還能暫避一時,但將來他一旦金榜題名,就算他再不願意,再小心躲避,也勢必會卷進去,要想避開這些,隻能謀求外放,去偏遠一些別人不願去的地方,才有可能自保。


    當然,這些目前距離自己還很遙遠,自己心裏有數就行,這些想法,他可不會說出來,這點兒分寸他還是有的,畢竟人心隔肚皮,再好的朋友之間,也不會毫無保留的將自己所有心思告訴對方,何況眼前還有一個對他有些敵意的喻重稼?


    “對了,你們聽說了嗎?聽說有人將張家告到了大理寺,說他們家資敵,將咱們齊國的兵器賣到了北邊。”楊昌霖不想再談論商稅的事,及時的轉移了話題,露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


    這個話題成功的將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過來了,就連喻重稼都放下了書本,詢問的看向他,都好奇他是怎麽知道的。


    “哎,你們別那麽看著我,這事兒是真的,我也是,也是臨走時剛聽說的。”楊昌霖見大家奇怪的瞅著他,立即鄭重的舉起右手,表示自己沒有撒謊。然後,想了想又補充道:“諾,就是咱們臨走前進城那天遇到的商隊,就是張家的,看樣子剛從北邊回來,這個事情可瞞不了人!”


    謝柏峰崇拜的說:“楊師兄,你可真厲害,這樣的事情你都能知道!”


    喻重稼頗有深意的看了楊昌霖一眼,對於這個他從來沒有放在眼裏的楊家嫡子,不由得刮目相看,看來楊家的人脈不可小覷。


    傅天佑也很驚訝,這樣的消息,可不是一個普通的商家能知道的,而且這麽快就能夠傳到他的耳裏,說明這件事情應該早就露出端倪,現在已經鬧大了。


    這不由得讓他想起那天他們進城時看到的情形,當時聽街上的人說,那個商隊就是京城張家的,現在楊昌霖的話也印證了這一點,商隊那跋扈冷血的樣子,至今還讓他記憶猶新。


    尤其是為張家賣命的韓家父子,沒有了利用價值之後,就那麽被他們毫不留情的拋棄了,由此可以看出張家囂張跋扈,已經到了何種地步!


    雖然張家有淑妃撐腰,但皇子可不是隻有二皇子一個,每一個皇子都不是簡單的人,平日沒人追究自然沒事兒,一旦有人追究,上綱上線,那就是現成的把柄。


    看來張家傾覆是早晚的事,皇帝就算再寵淑妃,也不會任由張家這麽囂張。而京城複雜的局勢也讓他心情有些緊張,這更堅定了他將來遠離京城的決心!


    不管心裏怎麽想,但他麵對大家時,卻並沒有顯露出來,隻是淡淡的提醒道:“這些事情咱們還是少談論吧,言多必失,有些人可不是咱們這樣的人惹得起的!”


    楊昌霖聽了,尷尬的笑了笑:“多謝師兄提醒,這不咱們都是自己人嘛,也傳不到外人嘴裏,就少了幾分顧忌。”


    心裏卻有些後悔,自己這些日子有些發飄了,楊家雖然是耕讀人家,不是純粹的商戶,前朝時也允許科舉,官場上也有一些人脈,但終究根基尚淺,真讓人惦記上了,那可就遭了。


    謝柏峰臉色卻有些發白,他感激的看了傅天佑一眼,再也不敢隨便開口了。


    想想就有些後怕,他這樣的貧寒子弟,如果不謹言慎行,將來一旦踏入官場,被人撕碎都是輕的,搞不好會連累家人。


    喻重稼也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心裏暗自讚同傅天佑的謹慎。


    喻家和楊家一樣,都屬於耕讀傳家,尤其他還是家中庶子,他更不敢隨便得罪那些大人物,這也是他平日話少的原因。


    接下來車廂裏陷入了沉默,誰也沒有再談論什麽,而是拿起了手裏的書,在馬車的顛簸中,認真的看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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