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雖然早就猜到了答案,可親耳聽趙顏說出來,趙閣老還是忍不住氣得發抖。


    “誌恒拿你當親姑姑啊!那孩子從小就親近你!比跟他爹他娘還親!你怎麽狠得下心要他的命?”


    趙顏不屑的撇撇嘴,輕嗤道:“你也說是當親姑姑了,我畢竟不是她的親姑姑,不是嗎?”


    “再說了,我若是對他不好,他能跟我親近?說白了,也不過是我這個‘親姑姑’有利可圖罷了。”


    “你就是這麽想誌恒的?”趙閣老心痛難當。


    “不然呢?”趙顏嗤笑,“如果不是有利可圖,這麽多年,你能縱容誌恒跟我親近?”


    “我默認誌恒跟你親近,是為了,是為了……”


    趙閣老神情悲痛,終究還是沒能把話說出口。


    說白了,他也有自己的算計了。


    然而,他沒說出口的話,趙顏卻替他說了。


    “我知道,你讓誌恒跟我親近,是希望我心裏少點恨,能對趙家產生歸屬感。即便沒有歸屬感,至少也能看在誌恒的情麵上,對趙家少點恨。”


    趙閣老麵上閃過一抹震驚和慌亂,“你都看出來了!?”


    “你覺得經曆過我父親的事情之後,還有什麽算計是我看不破的?又有什麽算計能在我身上得逞?”


    趙顏諷刺的看著趙閣老,“你讓誌恒親近我,想用親情感化我?嗬,可你沒想到最後偷雞不成蝕把米吧?你千算萬算也沒算到,我能將計就計,把誌恒給你養廢了吧?”


    趙閣老臉色難看至極,所有他不願麵對的真相,徹底攤開在他眼前,“所以,誌恒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是你故意為之?”


    “所以,你這麽做,隻是為了報複我?報複趙家?”


    “就因為當年我在你父親的事情上袖手旁觀?”


    “趙顏,你好狠的心!”


    “不,或許我該叫你一聲路顏才對!”


    “這麽多年了,你始終還是記著當年的事!”


    這一刻,趙閣老心如刀絞。


    他終究還是錯了!


    當初他就不該念在去世的學生——路尚林的情分上,給路顏一個假身份,送她進宮。


    趙顏,原名路顏,乃是路尚林的幼女。


    而路尚林,則是他最傑出的學生!也曾是大衍朝最年輕的閣老!深受先皇器重!風頭更是蓋過他這個老師。


    然而,當初的路尚林到底還是太過年輕!


    而年輕人的通病,就是驕傲和自負。


    他驕傲的以為自己可以輕鬆拿捏當時的宣平候閔紀,進而拿捏住整個宣平侯府。


    他更是自負的認為,以先皇對他的器重和依賴,想要將宣平侯府從奪爵的邊沿拉回來,不過是舉手之勞。


    然而,事實卻是,宣平侯府活了。可他自己卻徹底葬送了自己的前程!


    那時候,他才堪堪不到五十歲!正是拚搏仕途前程的最好年紀!


    可他被卻先皇勒令“告老還鄉”。


    多麽諷刺的理由!


    他趙前現在都八十歲了,還在閣老的位置上發光發熱。可當時才不到五十歲的路尚林卻被要求告老還鄉!


    一夜之間跌落穀底,路尚林接受不了打擊,不到兩年便抑鬱而終。


    當初,聽聞路尚林過世的噩耗後,他一整夜都沒有合眼。心中唏噓又悲涼。


    然而,感慨之後,他也愈發的警醒自己,謹言慎行,防微杜漸。


    隻是,當路尚林的女兒——路顏找上門來求他幫忙時,他還是心軟了,他根本沒辦法拒絕她!


    因為就像路顏說的,這是他欠路尚林的!


    路尚林因為宣平侯府的事被先皇所厭棄時,所有人都在冷眼旁觀,沒有一個人站出來替他求情!包括他這個老師。


    大家除了怕求情會觸怒先皇之外,也是因為那幾年路尚林風頭太勁,壓過了所有人。


    就連他這個老師偶爾都會對他生出幾分羨慕嫉妒之感來。


    所以,在路尚林出事之後,他選擇保持沉默,未嚐沒有別的小心思在裏麵。


    所以,當路顏找上門時,他根本拒絕不了。


    所以,路顏,變成了趙顏。


    因為路顏自幼養在老家,京城沒人見過她。就連他,都是憑借著路尚林留下的信物和她相認的。


    這麽多年下來,沒人知道趙顏真實的身份。


    所有人都相信了他們編造出來的那套說辭,以為趙顏真的就是他的老來女。


    可隻有他,一直都清醒的知道,趙顏,她姓路!她進宮就是為了報複!報複宣平侯府!也報複皇室!


    一轉眼,十多年過去了。


    這些年,趙顏一直都安分守己,並沒有做出什麽過激的舉動。


    就在他以為趙顏已經淡忘了過去,要好好過日子的時候,趙顏卻給了他沉痛一擊。


    “嗬,不記得才不正常吧?畢竟,那人可是我的父親!”


    趙顏冷笑道:“皇家無情。當初皇帝要對付的明明是宣平侯府!可結果呢?我父親死了!宣平侯府卻苟存至今!


    “十多年過去,憑什麽我路家徹底沒落了,而宣平侯府卻能重新起複,還能得到朝廷重用!你告訴我,憑什麽?”


    趙顏眼中恨意滔天,她壓抑著,壓抑著,終於還是忍無可忍的厲聲嘶吼道:“皇家無情,宣平侯府更是無義!”


    “我父親用他的前程和性命救下了宣平侯府!可我父親當初離京時,他們卻連送都不願相送!”


    “年前,我侄兒上門提及兩家的親事,更是被宣平侯府的人直接趕了出來!事後還被宣平侯府強勢退親!”


    “這就是宣平侯府!這就是我父親用命保下來的宣平侯府!”


    “卑鄙無恥!無情無義!”


    看著情緒激動、神色癲狂的趙顏,趙閣老無聲的歎了口氣。


    宣平侯府確實太過薄情,去世的老侯爺閔紀也確實不是善與之輩。


    可路尚林就未必無辜!


    如果不是他驕傲自負,欲望膨脹,也不會被閔紀所利用!


    隻能說,有因才有果。


    隻是,很明顯,趙顏不會聽他講道理。


    趙顏隻會相信自己看到的事實。


    而她看到的就是,她爹為了宣平侯府失去了一切,乃至性命。而宣平侯府非但沒有感激,反而在路尚林出事時,避而遠之,多年後還想與路明退親。


    宣平侯府的日子越紅火,趙顏心裏的恨就越深。


    這種事,也不是他一個外人可以勸解的。


    趙閣老還在感歎世事弄人,下一刻就見趙顏冷冷的直視著他,目光中滿是諷刺和嘲弄,“還有你,趙閣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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