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官?”


    王家父子叫趙安的想法弄的一個是一驚,一個是一呆。


    “不錯,讓表哥做官,這年頭隻有做了官才不被人欺嘛。”


    趙安笑著予以肯定。


    想要一勞永逸解決錢家問題,要麽把錢家兄弟仨人做掉,要麽就是讓他們對老實妹夫生出敬畏之心。


    世上最大的敬畏源於何處?


    當然是官服了。


    沒有必要殺人,那就給表哥弄個官帽戴戴唄,也算報答表叔對自己的大恩。


    一臉震驚的王德發看了看自家那老實兒子,再看看“異想天開”的表侄,斷然搖頭道:“不成,你表哥都沒上過幾年學,哪裏是當官的料,這不讓人笑話麽。”


    “大爺這話說的,侄兒也沒讀過幾本書,如今不也當上專管讀書人的七品教授了,也不見誰敢笑話我嘛。”


    學曆文憑在趙安這邊從來都不是任人用人的標準。


    跟老太爺學的。


    “這”


    王德發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事實就在他麵前坐著呢,而這事實已然顛覆他對當官的固有印象。


    半年前打死他也不會想到興化來的表侄竟然有這麽大的造化!


    如果不是這個不知怎麽就當上七品官的表侄,鬼知道錢家那哥仨要鬧到什麽程度,他爺倆又怎麽可能坐在這裏喝酒呢。


    當真是世間事,一切皆有可能。


    心念之下不禁又看向自家那老實兒子:萬全真能當官?


    “大爺,您也甭多想,”


    趙安起身一邊倒酒一邊道,“其實這做官呐,跟讀沒讀過書壓根沒有關係,你就是不認字都不打緊,因為是人就能做官。”


    又給一臉呆愕的王萬全倒上,隨口問道:“表哥之前做的什麽營生?”


    “啊?”


    回過神來的王萬全忙“噢”了一聲:“我先前在東關那給人箍桶磨剪刀,後來縣裏逼著我們這些手藝人搞什麽認證,我不想交那冤枉錢就跑江都那邊替人編籃子、籮筐。”


    “.”


    表哥的話讓趙安臉頰下意識的抽了一抽,輕咳一聲:“行,表哥明兒就到府學報到,不過得先委屈表哥當個管事的校吏,回頭我再給表哥活動一下弄個九品官做做,慢慢來,沒事的。”


    校吏就是吏員,跟司吏、書吏、典吏、攢典一樣都是不入流,地位雖低卻有實權,且是直接與百姓打交道的官家人,故而在民間吏其實就是官。


    股科級的那種。


    以趙安跟甘泉縣的關係,直接把表哥弄到縣衙當吏員丁縣尊肯定幫忙,但這個表哥的確過於老實,對衙門的事務也是一竅不通,去了估計也幹不長,趙安便想將他安排在自己單位上班,如此一能帶帶教教,二來也能就近照拂。


    等上個半年班,趙安以教授身份也給表哥保個監生身份,再向省學政衙門舉薦表哥擔任學錄一職。


    如此就能華麗的實現由民到官的轉變。


    操作模式跟他之前一樣,流程上沒有任何問題。


    地方衙門的吏員都是地方官自己任命,同樣,府學的吏員任命也由教授大人說了算。


    唯一的缺點是清朝規定吏員子弟不得參加科舉,所以成為吏員是第一步,第二步就是要想方設法從吏變官。


    不然,影響下一代的。


    除非,趙安這個“表叔”成為可以改變規則的話事人。


    “.”


    看著一臉認真的趙安,王家父子真不知道說什麽好了,有的隻是感激。


    表哥王萬全更是激動的說不出話來。


    是啊,真要在府學當差做了官,錢家還敢欺負他不成!


    趙安做事向來求快,又是自家表哥的事更是怠慢不得,第二天上班就把負責教職工人事的副校長馬學正叫進了校長辦公室。


    “有件事本官昨天想了又想,”


    趙安不好直說安排進人的事,便先說了借讀生宿舍一事。


    將大體思路跟馬學正交待完後,不無鄭重道:“此事也由你具體負責,要跟牙行那邊說清楚,這是關係我揚州讀書人考科舉的大事,也是省裏、府裏、縣裏高度重視的事,絕不能出任何差錯,否則本官叫他們牙行吃不了兜著走!”


    “是,是,大人放心,這件事下官親自去辦,絕對不會出差子!”


    馬學正答應的很爽快也很積極,撈錢的事能不積極麽。


    “你在府學為官多年,各方麵都比本官熟,所以有些事本官隻能交給你辦,讓其他人辦本官真的不太放心。”


    充分表明自己對馬學正的高度信任後,趙安看似隨意的問了句:“這幾年府學進過人嗎?”


    “進人?大人的意思是?”


    馬學正沒明白校長大人什麽意思。


    “本官的意思是府試結束借讀就要辦起來,到時讀書的學子多了,以府學現有人員哪裏管得過來,所以本官打算在府學新增幾個吏職,再招些書辦、雜役進來,免得到時候人手不夠手忙腳亂的耽誤學生。”


    說話間趙安抽出府學公文格式紙,一邊寫一邊道:“這件事本官會向省學政衙門提交書麵申請,不過你不用等省裏批複,先把事做起來,磨刀不誤砍柴功嘛。”


    一聽是要新增吏職招人的好事,馬學正一下也來了精神,伸長脖子連連點頭:“府學現在事務繁多早就應該增些人手了,大人不提的話下官還準備提呢。”


    心裏則在打小算盤,自家小舅子一直在家無所事事,不如趁這機會把人弄進府學吃份皇糧。


    另外三姑奶家的表弟好像也不打算在雜貨鋪幹了,那就順便也給招進來,省得三姑奶奶老說自個不幫親戚忙。


    “教化舉業乃朝廷首重之事,又是我等教官責任所在,明年是本省鄉試之年,我們揚州府的學子能不能在這次鄉試一鳴驚人除了本身必須刻苦用功外,全係我等教官是否用心。”


    說到這,趙安跟出題老師似的看著馬學正,“你說說,如何用心法?”


    “呃?”


    馬學正剛要說出自己的見解,話到嘴邊卻變成:“下官糊塗,還請大人示下。”


    “就四個字,全力保障!隻有對學生全麵保障使他們無後顧之憂,才能全身心投入學業嘛。”


    右手食指中指並在一處在桌上敲了好幾下表示這是重點中的重點後,趙安明確這次增設的吏職隻有五個,書辦二十個,雜役五十個。


    也就是攏共七十五個到單位上班的名額。


    馬學正對此沒有任何意見,有意見也沒用,府學一切事務皆以教授大人意見為準。


    “增設的吏員可以在府學原先辦事人員中選用,也可在外麵招募,不過凡選中之人,吏員一律先交三百兩,書辦交一百兩,雜役嘛就不用交了。馬大人,你意下如何?”


    趙安的樣子看著真像是詢問下屬意見的好領導。


    唔?


    馬學正臉上的笑容漸漸凝固,眼神卻出賣了他,恍若無聲般在呐喊:“大人英明,大人英明!”


    真的很英明,既解決了府學人手不足問題,也解決了府學當前迫在眉睫的財政危機。


    如此教授,放眼天下還有第二個麽!


    趙安對馬屁是天然免疫的,因為他本身就是最好的馬屁手,目前尚未找到對手。


    事情交待完畢也沒什麽好說的,隨手拿起桌上府衙送來的最新邸報就看了起來。


    見狀,馬學正自是明白校長這是要他出去,忙恭聲告退,到了門口卻聽教授大人又叫住他說了句:“對了,若有個叫王萬全的人找你,你直接給他辦理校吏手續,至於錢就不用收了。”


    “是,大人!”


    應聲之後,馬學正鬼使神差的多問了句,“不知這王萬全是大人的什麽人?”


    聞言,趙安放下手中邸報,瞄了一臉好奇的馬學正一眼,有些不悅道:“馬大人知不知道怎麽才能當好一個稱職的屬下?”


    “下官愚鈍,還請大人提點!”


    知道自己多嘴的馬學正腰都彎了好幾分,心裏直罵自己多什麽嘴啊,教授大人怎麽安排就怎麽做唄,沒事自找什麽無趣呢。


    見馬學正態度不錯,趙安麵色稍緩,端起茶碗淡淡道:“本官送你六個字,多磕頭,少說話。”


    說完,繼續看報紙。


    報紙上有個勁爆消息,內閣學士、禮部侍郎尹壯圖在經過實地調查後,主動上書皇帝說自己之前道聽途說,冒瀆聖聽,將利國利民的議罪銀製看成禍國殃民之舉,實是罪有應得,請求皇帝將自己下獄處置。


    朝議本是處尹壯圖死刑且立即執行,但老太爺肚量如海,隻是下旨對尹學士進行了口頭批評,貶為內閣侍讀從輕處理。


    從二品的侍郎擼為正六品的侍讀,這就是連降六級。


    此事,是這期邸報的頭版頭條。


    頭條下麵則是一則關於揚州從九品學錄趙有祿連升五級當教授的官方“報道”。


    且很直白寫明趙有祿主動繳納一千兩議罪銀。


    負責邸報的“編輯”沒有就該事發表任何評論,就是原文照搬,大意讀者自行閱讀理解的意思。


    其餘新聞是關於恩科會試及地方督撫如何給皇帝慶大壽的,千篇一律無聊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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