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秦淮河畔。


    神色緊張的眾多衙役們,大聲呼和驅趕街上的百姓。


    附近的路口,甚至有各衛的軍士在封路,禁止百姓通行。


    一輛輛的華貴馬車,沿著臨河道路駛來,依次停在了路邊。


    大批長隨護衛上前,簇擁著各自的主人下車上船。


    來者皆是金陵城內的大人物,跺跺腳都得抖三抖的那種。


    若來的是女眷,這個時候就該婢女老媽子們上前拉幕布了。


    身份尊貴的女眷們,豈能為庶民所見。


    庶民想要見著貴女,唯有亂世之中在鍋中,或是床榻之上。


    媚香舫的鴇母,臉上的珍珠粉都笑的掉下來。


    沒辦法,今天來了太多大人物,甚至連鎮守太監都來了。


    她們家背後的主子,混在其中毫不顯眼。


    這些大佬們隻能熱情招待,屈膝奴笑以對。


    偌大的船艙內,各處屏風隔斷被取走,上懸兩排玻璃風燈,一片明亮。


    鎮守太監最後抵達,一眾權貴名仕們,也是紛紛與其見禮。


    韓讚周笑容滿麵的與眾人寒暄,熱情且真心。


    金陵城內他最大,這話沒錯。


    可他本質上是流官,也就是這幾年的風光。


    待到退下去,回老家也就是個榮養罷了。


    這些勳貴們,看似低調不顯。


    可他們是顯爵,能世世代代一直風光下去。


    兩邊正常情況下,都是井水不犯河水。


    今天來了許多的勳貴。


    幾位真正的大佬沒來,都是安排的世子,或者家中重要人物。


    像是魏國公這樣的身份肯定不會來,可也派出了世子徐文爵前來。


    最近這段時間,逗留在金陵城的名仕們顯宦們。


    如錢謙益,阮大铖,馬士英等皆在。


    小一輩的陳貞慧等人,更是完全靠邊站。


    他們全靠林道的主動邀約,方才有資格出現在這裏。


    待到鎮守太監落座,該來的也就都來了。


    可身為正主的林道,卻是沒有現身。


    毫無疑問,這引來了眾人的不滿。


    太不懂規矩了!


    不是林道不懂規矩,實在是他有了突發狀況,緊急處理了一番。


    好在他很快出現在了船艙內。


    沒什麽罰酒三杯。


    權宦們也不至於,給他這個商賈出身的這麽大麵子。


    今天來,主要是給鎮守太監麵子。


    是林道通過鎮守太監,向眾人發的請帖。


    主要是介紹,自己手中有神器現世。


    林道也不廢話,直接拿出了神器。


    “此物名喚,照相機。”


    “乃是在下,於海外尋獲的奇珍之物。”


    “具體如何,一用便知。”


    眾人目光,皆是落在了林道手中,那個略顯扁平,可中間卻是突了一塊圓環出來的小盒子上。


    這等小物件,能有什麽稀奇的。


    懷遠侯世子常延齡,與身側的徐文爵笑言“左右不過些發音盒,打開蓋子有小人出來跳舞之物。”


    “初見之時,卻是驚歎。”


    “可把玩日久,也就是精巧些罷了。”


    徐文爵笑應點頭。


    這些東西或許的確是稀罕,可在他們那兒,最新奇的玩意,都是他們先玩!


    不要小看了權貴們的力量。


    哪怕是向來以愚昧著稱的野豬皮時代,他們的權貴也是深知世界大事。


    世界上最先進的技術,他們其實也都知道。


    就是單純的壞,為了愚民不準用。


    “韓公。”


    林道上前幾步,舉起手中的相機,向著韓讚周示意“請正坐。”


    待到韓讚周坐好,林道舉起了相機,一聲‘哢嚓’!


    低頭檢查一番,上前將屏幕遞到疑惑不解的韓讚周麵前。


    “韓公,請看。”


    之前林道晚來,就是在忙著換儲存卡。


    那張卡上,記錄了許多林道與謝道韞等人的行為藝術照。


    用的時候才發現,急忙回去尋新的儲存卡更換。


    那些行為藝術照,都是他的私人珍藏,可不能被別人見著了。


    反正他是絕對不會去修相機的。


    ‘嘶~~~’


    能夠混到金陵鎮守太監的位置,韓讚周個人心氣方麵自是修養到位。


    可見著了屏幕上的自己,依舊是被驚到了。


    “這是何人所畫,竟是如此之快?!”


    然而讓他更加震驚的事情出現了。


    隨著林道的一番選擇與操作,古怪聲響中,這個奇特的小盒子下邊,竟然吐出來了一張硬紙!


    林道取下照片甩了甩,遞給了韓讚周。


    鎮守太監直接站起身來,拿著照片的手都在顫抖。


    “這這這~~~”


    四周頓時嘩然起來。


    鎮守太監的表現,太讓人驚異了。


    甚至許多人都站起身來,向著這邊張望。


    究竟是什麽東西,竟讓鎮守太監如此失態。


    “呼~~~”


    韓讚周強行穩住了心態。


    他死死盯著林道手中的拍立得“子厚,這究竟是何物?”


    “莫不是能攝魂?!”


    四周的喧嘩聲更盛,大部分人都站了起來。


    陳貞慧等人,更是忍不住的邁步上前想要一看究竟,卻是被錢謙益攔住。


    還輪不到他們靠上去。


    勳貴們也不端著了,紛紛起身圍攏過來。


    看著了照片上清晰的韓讚周,再看看韓讚周本人,一個個的都跟沒見過世麵似的嚷嚷。


    忻城伯下意識的喊了一嗓子“不會是提前畫好的吧?”


    這邊林道當即舉起了相機,指向了他。


    “啊?”忻城伯下意識的抬手側臉躲避,那邊卻是哢嚓一聲響。


    隨著又一張照片吐出來,眾人皆是探頭。


    見著照片裏,神色惶恐的忻城伯抬起雙手遮麵,再無人懷疑。


    不少人詢問他“無事?”


    忻城伯自己上下摸索一番,好似沒缺了什麽東西。


    “就是有些心悸,莫不是被攝了魂魄?”


    “你這是被嚇的。”林道毫不客氣“喝杯酒壓壓驚。”


    從未接觸過,甚至從未聽聞過相關方麵知識的人。


    第一次接觸的時候,惶恐畏懼是必然的事情,完全可以理解。


    林道舉著拍立得環顧四周“還有誰想拍?”


    個人畫像毫不稀奇。


    這圖那圖仕女圖什麽的,多了去了。


    可哪怕是丹青妙手,繪畫大家。


    也絕對畫不出來,如此惟妙惟肖,看去就是刻複出來的模樣。


    真的是太像了,一模一樣的那種。


    而且還是這麽個小小的東西,哢嚓一下就出來了。


    這完全顛覆了眾人的認知。


    麵對未知的敬畏,換來的就是渴望。


    一雙雙的眼睛,望向林道手中的照相機,滿滿的貪婪之色。


    大明的商賈,若是被這些人盯上了,那就等著傾家蕩產吧。


    可林道不懼,甚至還饒有興趣的招呼。


    “諸位若有興趣,現在就出價吧。”


    毫無疑問,出價非常激烈。


    因為林道不要銀子,開始的時候出價都是金子。


    後來就成了各種奇珍異寶。


    一番競爭下來,就隻剩下常延齡與徐文爵在爭。


    鎮守太監沒去爭。


    因為他知道,林子厚此人滿肚子壞水。


    這等神奇之物,必然不止一個。


    “世兄,莫要爭了,我出一塊南海龍涎香!”


    “你且讓給我,百花樓的媚娘,我不與你爭,我出一根三百年份的人參!”


    “我呸!媚娘本就是我的,我再加一顆大東珠!”


    “還不知道吧,媚娘我已經梳攏過數次了,我再加一根四百年金絲檀木!”


    “你魂淡~~~”


    兩邊扭打在了一起,船艙內頓時熱鬧起來。


    麵帶笑容的林道,緩緩後退出了船艙。


    站在甲板上,遙望街道盡頭。


    掩護已經打好,接下來就看少年親衛們,能否成事。


    若是不成,那就該他親自動手了。


    常延齡與徐文爵的身份,足夠出現在這裏爭奪寶物。


    可伯爵府們的世子,就不夠格來今天的聚會。


    他們在幾條街外,更加奢華,麵積更大的樓宇之中玩耍。


    防備方麵,也是鬆懈的多。


    時辰漸晚,必須回家的一眾貴公子們,說說笑笑的走了出來。


    一群乞丐從巷子裏衝出來,衝撞到了寧晉伯府的車駕。


    車夫長隨小廝們大怒,追著喝罵扭打。


    眾人的目光都被吸引過去,樂嗬嗬的看著熱鬧。


    一道瘦小的身影,貼著地麵,猶如狸貓般竄出來。


    一個前撲就衝入了寧晉伯府馬車之下。


    身影迅速攀附上了馬車底部,從懷中取出一塊類似磚頭的東西。


    解開油包,將內裏的東西貼在馬車底部,卡勾繩索固定。


    他雙手雙腳撐著身體,盡可能的緊貼車駕底部。


    麵紅耳赤,華貴衣衫上染滿了胭脂香水氣息的寧晉伯世子,在長隨的攙扶下上了車。


    不遠處黑暗的巷口裏,幾道身影死死盯著車駕。


    一旦同伴被發現,他們就將作為備用方案衝上去。


    好在車夫並未繞車一周,待到世子上車之後,就駕車回府。


    行了兩個街口,路上除了更夫與巡邏的之外,再無人影。


    未曾想,之前衝撞了車駕的那群乞丐,竟然從黑暗之中現身,大肆譏諷挑釁。


    若是有軍伍經驗豐富者在,或許能夠察覺出事情不對勁。


    可這些爵府豪奴,往日裏驕橫慣了,哪裏會想那麽多。


    長隨小廝們衝上去打拿,車夫也在張望觀看。


    車駕下的身影,取出打火機點燃了引線。


    眼見著引線嘶嘶燃燒,瘦小的身影當即從車下滾出來,一溜煙的跑進不遠處的巷子裏。


    挑事的乞丐們也跑了,寧晉伯府的人,罵罵咧咧的回來。


    車廂內,醉酒狀態的世子,隱約間好似嗅到了一絲古怪的味道。


    “什麽東西燒著了?”


    下一刻。


    “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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