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30日,天氣漸冷。


    山裏更冷,那冷空氣就像小針兒似的往臉上紮,冷得人直打哆嗦。


    一個佝僂的身影在山上吃力地走著,他的腳步漫無目的,就像一隻驚弓之鳥。


    他已經一連幾天睡不著覺,人的頭顱被錘子敲擊的聲響、垂死之際沉悶的喘息聲,還有鮮血的腥味,像一張網似的罩住了他。


    白天,怕被警察逮住,隻能遠離城市,像一隻孤狼在荒郊野外轉。


    夜晚,他不敢閉上眼睛,否則就會被噩夢驚醒。


    更難熬的還在後頭,由於沒有飯吃,為了填飽肚子,隻能到種過紅薯的地裏翻點兒漏掉的東西吃。


    今年的第一場寒潮,悄無聲息地到來。由於在疲於奔命,沒有注意天氣的變化,突如其來的寒流成了對他的又一次沉重打擊。


    “我的罪惡是要遭天譴了!”他肚子裏沒食,身上裹著單衣,不被餓死,也得給凍死。


    日暮時分,在奔波尋找落腳地點的時候,偶爾在野地裏發現了一條死去的蛇,這使瀕臨滅亡的感覺就更加強烈起來。


    他站在死蛇的麵前躊躇良久,沉思良久。


    “我小的時候最怕蛇,連死蛇也不敢看一眼,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竟敢殺人了。”


    連他自己也覺得奇怪,自己怎麽成了一個十惡不赦的殺人狂。


    現在,再看到這條死蛇,他不但一點兒也不害怕,甚至對死蛇生出一點憐憫的心來,他覺得死蛇對他來說是一種征兆,預示著他今後的日子將多災多難。


    因此,從不發善心的他特意挖了個小坑,將死蛇埋葬了,像是在埋葬自己的罪惡一樣。


    埋完之後,他獨自坐在死蛇的墳墓前歎息,“我還不如一條死去的蛇,死去的蛇尚且有個安身之地,何處才是我的存身之所呢?”


    當晚,他沒去偷盜,也沒再去尋找住宿的地方,凜冽的寒風,把他的性衝動也凍僵了。他像一個乞丐那樣,在野外胡亂找了幾塊幹癟的薯片塞進嘴裏,便就近在野外的一個墳場裏睡下。


    臨睡前他想,“今夜算是對我命運的一個測試吧,要是今夜被凍死了,那是我命該如此,這墳場就是我的安身之地了。”


    “要是凍不死……那就明天再說吧!”


    他覺得自己已經坐上了一輛無法自控的下滑車,隻要自己停下腳步,就會立馬墜入深淵,落得個粉身碎骨的下場。


    所以,他必須在奔波中尋找新的犯罪目標,在犯罪中尋求新的生路。


    第二天,太陽出來了,凍僵了的他又重新在陽光的溫暖下蘇醒過來。


    就像寓言裏被農夫用胸懷暖醒的那條毒蛇一樣,在大自然博大的胸懷裏又複蘇了,留下了遺害民眾的禍根……


    度過了心理的寒冬,他又開始活動了。


    就如同是狼終究是要吃肉一樣,他的那雙賊眼沒閑著,四處搜尋著下一個侵害目標。


    ……


    “10·18案”指揮部內,參戰民警正做著案情匯報。


    旁邊的辦公室裏,還傳來不住的“沙沙”聲,像春蠶啃食桑葉——那是數十份卷宗材料在打印機裏吞吐的聲響。


    “韓廳,經過這一周時間的調查,雖然還沒有鎖定犯罪嫌疑人,但也破獲了其他案件,特別是抓獲了王德發這一逃犯。”市局局長匯報道。


    看到他臉上洋洋得意的表情,韓俊山沒有當場翻臉。


    現在是關鍵時刻,用人之際,作為專案總指揮,他不希望讓屬地市局局長在這樣的場合下不來台。


    “與此同時,我們鄭市警方也將繼續加大排查力度,絕不讓他逃出鄭市!”局長高調表態道。


    韓俊山冷眼瞥了他一眼,咳嗽了一聲,說道:“拔出蘿卜帶出泥,發現意外之喜當然好,但別忘了我們來這兒是幹嘛的。”


    “雷辰,說說嫌疑人的情況。”韓俊山看向雷辰。


    雷辰點了點頭,起身說道:“韓廳,各位領導,根據我們這些天的偵查,以及對嫌疑人的行為分析,我們認為凶手很可能已經逃向漯城,並在接下來的日子裏接連行凶。”


    “韓廳,請放心,我們漯城警方已經嚴陣以待,隻要他敢來,我們一定叫他有來無回。”漯城分局局長說道。


    韓俊山的手指在桌麵上輕輕敲擊,會議室裏回蕩著沉悶的聲響。投影儀的光束打在幕布上,映出漯城周邊的衛星地圖。


    “雷辰,”韓俊山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說說你的依據。”


    雷辰站起身,激光筆的紅點在漯城周邊遊移:“根據我們掌握的線索,凶手有以下幾個特征:第一,作案間隔時間很短,第二,作案地點呈放射狀擴散,但始終在行政區劃的交界處;第三……”


    他的聲音突然一頓,目光落在漯城分局局長身上,“他選擇的目標都是獨門獨戶,尤其是家裏沒有年輕壯勞力的農戶。”


    漯城分局局長的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他掏出手機快速按了幾下,臉色突然變得煞白。


    就在這時,會議室的門被猛地推開。一個年輕警員氣喘籲籲地衝進來:“韓廳,漯城急電!”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部響個不停的手機上。


    漯城分局局長顫抖著手指按下接聽鍵,擴音器裏傳來急促的聲音:”局長,出事了!邸家村發生命案,一家三口……”


    李睿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麵發出刺耳的摩擦聲。他的目光死死盯著幕布上的衛星地圖,邸家村的位置赫然在漯城南部與輝縣交界的地方,與之前的案發地點形成完美的弧線。


    “現場情況?”韓俊山的聲音冷得像冰。


    “村民邸之仙,女,42歲;女兒劉菲菲,14歲;兒子劉誌童,11歲……”電話那頭的聲音帶著哽咽,“都是被條狀鈍器擊打頭部致死。凶手……凶手還對死者實施了侵犯……”


    溫柔突然捂住嘴,指節因用力而發白。李睿的拳頭攥得咯咯作響,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現場有大量翻動的痕跡,”電話那頭繼續說道,“門窗完好,凶手應該是從後院翻牆而入。這戶人家……這戶人家正好沒有圍牆……”


    會議室裏一片死寂,隻有空調出風口的嗡鳴。


    韓俊山緩緩站起身,目光掃過在坐的每一個人:“我親自帶隊前往漯城。”


    他的聲音裏帶著壓抑的憤怒,“這一次,絕不能再讓他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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