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本來在睡懶覺,聽見動靜,摳著眼屎探出頭。


    看見居寶閣,她正要輸出,一看見文森特,她咽下話,又縮回去了。


    裏麵一陣叮呤咣啷,沒一會兒,她梳了頭發、噴了香水、穿著碎花裙子走出來,語氣也溫和很多:“寶閣,你來啦?這位先生就是管家囉?”


    她陌生得我忍不住想問一句:阿姨你誰?


    居寶閣別扭著不理人。


    文森特對我媽禮貌一點頭:“您好,丁女士,我是文森特。”


    他那端方的長相、紳士的裝扮以及優雅的男低音簡直是斬姨神器,繼張媽之後,我媽也淪陷了。


    她用蘭花手擋嘴,像個少女一樣笑得花枝亂顫:“你好你好,你怎麽會認識我呀,哦嗬嗬嗬嗬嗬……”


    我被那一串哦嗬嗬震得天靈蓋發麻。


    快三十了,第一次聽到我媽發出這種魔性的笑聲。


    文森特也定了定神,才繼續開口:“我在初入職時就看到了您的資料,隻是一直無緣得見。您是位非常了不起的女性,培養出兩位優秀的女兒。”


    眼看我媽在蘭花手後麵笑得牙花子都要藏不住了,我趕緊問他們吃飯了沒。


    都沒吃,行,正好點個外賣,一塊吃吧。


    等外賣的時候,我們坐在客廳裏,聽文森特講明來意。


    原來,瑞士那邊的中學放秋假,居寶閣沒地方可去,也不想旅遊,正好居續邀請,他就帶著居寶閣來帝都找我了。


    他說:“沒有提前告知,實在冒昧。”


    說得很真誠。


    但我覺得他有點像突擊查崗,看我有沒有頂著居太太的名頭在外亂搞,以及考察我對居寶閣的態度。


    居寶閣跟居續坐在一起,倆人依偎著,他耷拉著大腦袋,頭發也無精打采,看著怪可憐的。


    外賣到了,文森特說他不吃,把寶閣平安帶回來,他就要去住酒店了。


    我媽一手撐住門:“坐這麽久的飛機,哪兒能讓你餓著走?快坐下,吃!”


    跟個女土匪一樣。


    文森特知道自己今天不吃是走不出這個門了,隻好說:“那麽,我不客氣了。”


    我媽說:“咱們之間,整什麽虛頭巴腦哩!”


    文森特眼裏很有活兒,人也有品位,原本其貌不揚的外賣,他拿到廚房一通雕花擺盤,還把粥裝進小瓷盆裏又熱了熱,碎切一點紅薑絲點綴,重新端上來,捯飭得跟國宴一樣。


    我媽拿起手機拍個不停。


    居寶閣見我媽沒注意他,就看著我,眼裏有怨有恨,又有哀有憐。


    我伸手撫著他的背:“寶閣,坐下吃。”


    一句話讓他的眼淚開了閘。


    他站在原地,頭一仰就開始哭:“姐!我家沒有了……我、我、我好想哥哥……我、我也想你們和丁媽媽……”


    居續一直牽著他的袖子,這會兒也哭了起來:“我也想爸……哇……爸爸……”


    兩人一哭,我媽倒是無暇顧及文森特了,一個個揪住他們擦眼淚:“別哭了!他不在也好,不然就他幹的那些事兒,牢底都得坐穿!”


    居寶閣說:“我哥才沒有犯事兒!”


    我媽說:“嗬!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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