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放假,居延哪兒都沒去成——


    他發燒了。


    頭天晚上他就有些不適,吃了藥也沒見好,早上一摸額頭,我連蹦帶跳離他十步遠,揪了個口罩團一團扔給他:“別動,我叫救護車過來拉你。”


    居延戴上口罩起床,沒起來,我打了個急救電話,然後邊穿衣服邊說:“你別出來,我帶孩子出門先。”


    居延強撐著坐起來:“喂!你不管我了?”


    我也戴上口罩:“怎麽管,你傳染給我們怎麽辦?家裏總得有人照顧孩子吧?我還得加班。”


    “你……”


    他氣得倒回床上。


    反正已經打了急救電話,他死不了,我把居續收拾收拾,趕在救護車過來前出門了。


    居續坐在早茶樓問:“媽,爸呢?”


    我說:“他病了要去醫院。”


    “咱們不陪他?”


    “他是成年人,可以照顧好自己,咱們又不比醫生照顧得專業周到,隻要顧好自己就行了。”


    “可是……”居續低下頭,不大樂意的說,“我生病時,爸都陪我的……”


    我摸摸她的頭:“你是孩子,陪你是應該的,你又不會掛號拿藥,也沒有錢……吃好了嗎?咱們現在要去麗城,給姥爺和大阿姨掃墓了。”


    “好噢。”


    居續隻看過我爸和我姐的照片,還沒去掃過墓。


    雖然她很擔心居延,但一上路就隻顧著問掃墓的事了:“媽,掃墓怎麽掃?要帶掃地機嗎?”


    “不用,過去擦擦墓碑,拔拔草,擺擺供品,就可以了。”


    居續說:“媽,我要拔草。”


    “行,你拔。”


    她又說:“姥爺和大阿姨,可以吃東西嗎?”


    我說:“他們不吃,供品隻是拿出來擺一擺,最後還是咱們吃掉的。”


    “咱們吃了,他們不生氣?”


    我說:“不生氣,我們是一家人嘛……”


    幾歲的小孩也不知道怎麽這麽多問題,開車一個多小時,她能問一路。


    臨近墓地,大概是感受到周圍的氣氛變得肅穆壓抑,她不說話了,下了車緊緊跟著我。


    爸爸和姐姐的墓地是相鄰的,兩人的遺像表情溫柔,一點也不可怕。


    我在墓前打掃,擺供品點香燭,居續在後頭撅著小屁股拔草,拔完攥著兩把草出來,小黑裙子上沾著泥。


    我拍拍她的衣服,摟著她在墓前坐了會兒。


    縱使心裏有千言萬語,但抱著居續看著他們,卻是什麽話都說不出來,隻能一遍遍的擦他們的墓碑和照片。


    我媽在老家也擺了供桌,這會兒打了個視頻過來,一看到他們的墓就捂著臉哭,哭夠了又說居寶閣昨晚給她打了電話。


    這小子還挺有良心,昨晚也給我打電話了。


    比居延強。


    掃完墓,我們折回雲城,又去海邊送花。


    居續問:“媽,為啥把花,扔海裏?”


    “因為居寶閣的媽媽在海裏當美人魚。”


    居續震驚:“不可能!他那麽醜!他媽……怎麽會是,美人魚?”


    我說:“他媽媽好看,他爸爸醜,他像他的醜爸爸。”


    “媽,我想看美人魚。”


    我說:“美人魚在深海,不露麵的。”


    她失望的“哦”了一聲,又說:“媽,我也想當,美人魚。”


    我摸摸她的頭:“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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