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陽城。


    老秦人對於殷玨一行人的到來十分新奇。


    當然,該來辯論的也是美滋滋的來了。


    比如還未發跡的姚賈,比如已經成了新任博士的淳於越。


    除了……李斯。


    李斯是來探望老師荀子的,至於辯論,李斯現在忙於國事,對這種活動已經沒什麽興趣了。


    誰家好人放著大好的施展抱負的機會之後還會高歌懷才不遇啊?不可能的!


    他身後跟著個青年人,玄衣,俊美,冷傲又氣場十足,但李斯看著那隻不住摩挲著玄鳥吊墜的手,隱約有些疑惑。


    去見老師而已,王上也不至於緊張吧?


    “斯卿。”


    青年的聲音罕見的帶了些心緒不寧。


    李斯連忙應道:“臣在。”


    嬴政多少有些近鄉情怯,聲音輕的像是歎息:“斯卿覺著,寡人算得上……合格的秦王嗎?”


    “自然。”李斯心悅誠服:“王上尚未及冠,鹹陽上下已無不拜服,隻待王上親政,便可一展拳腳。”


    嬴政聽了,那點僅有的忐忑也褪去。


    是啊,他可是嬴政,是十三即位,便退五國之敵的秦王,是哪怕還未正式親政,依舊大權在握的嬴政。


    殷靈毓,你也是來赴約的嗎?


    李斯帶著嬴政往殷玨一行人購置下的宅院走,想著與荀子也很久不見,自信滿滿上前,門口的林雀和付綢在守門,攔住問道:“來者何人?”


    “荀子弟子李斯,並秦王。”


    “秦王?”林雀立刻站直,李斯微微一愣,不明所以,但還未來得及開口,身後的嬴政已上前一步,玄衣翻飛間,眸光如淵。


    “是,秦王嬴政,前來拜會。”


    “靜候多時。”付綢側身讓開,恭敬道:“主君早有吩咐,若是秦王親至,不必通傳,直接請入便是。”


    嬴政唇角勾起一抹弧度,顯然心情極好,大步向前,李斯隻是一個愣神,就隻能看到一個背影,拔腿追上去,暗自心驚。


    王上雖說才十六,可平日裏卻是喜怒不形於色,行事也沉穩有度,大氣敏銳,甚有壯誌雄心,可此刻……


    王上此刻的神情,竟隱隱透出幾分……期待?


    院內,淳於越正和殷靈毓吵得不可開交。


    “周公製禮乃上古之事,豈能照搬於當世?”


    “荒謬!殷公子莫非以為,聖人之道會隨時移世易而改變?《周禮》六官之製,本就是治國至理!”


    “周公時諸侯不過百裏,如今秦國郡縣橫跨千裏,再尊古禮古製,豈不是作繭自縛?”


    “你!好!即便如此!可聖人之言總歸無錯,爾何以有質疑之勇?天下千百年,仍永為天下!”


    殷靈毓都被他氣笑了:“夫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也!若世代更迭,而社稷千百年如故,黎民永歲饑寒交迫———此乃君上無道,百官屍位之過也!”


    “然時移世易,古製終有不合時宜處。若固守舊章,拘泥陳法,實乃禍天下之舉!譬若今有良法可使粟畝收百斛,而子猶執耒耜焚林,效上古之法……難不成爾乃無思無慮之草木乎?可笑至極!”


    “巧言令色!縱不論那粟米如何輕巧便得畝產百石,單聽尊駕言下之意,莫不是要全盤否了周禮?莫非以為法家變法盡是至理不成?”淳於越已經吵得儒冠都歪了,心中最開始看著對麵少年的輕視與微妙的高高在上也沒有了,恨不得把人狠狠壓下去才是。


    百家思想意識的廝殺爭辯,再疊加上春秋戰國這等一邊提一邊就能立刻實踐的舞台,儒家雖然也算盛大,卻終究不如實用主義派係的兵家法家甚至縱橫家受君主歡迎,如今一個尚未入仕的黃口小兒也膽敢如此放言駁斥,淳於越自然不忿。


    “舟行於海,日易一朽板,盡易之,是猶初之舟乎?換言之,川流不息,皆活水也,今日子入,明日複入,何以知其為一川乎?”


    淳於越:?


    不是,好好好,你們民家還包括名家是吧?玩上白馬非馬了是吧?


    “此言與禮製何幹?”


    我不陪你玩兒!給我好好辯論!


    “若以細微處替換周禮,周禮仍為周禮嗎?若是,為何不能換?若不是,又哪裏不是呢?”殷靈毓笑意盈盈,淳於越噎得半晌說不出話。


    船非船?川非川?禮非禮?


    嬴政就在一進門的樹下站著,遠遠看著,久別的那人,如自己一般玄衣,作著男子打扮,高束著發,鴉羽般的發絲又長又多,日光耀耀,照徹她通身,除了黑與白,就隻有淡色的唇和腕間已經成了淡紅的一條係帶。


    於是在她終於看到自己時,嬴政走上前,淡淡笑了起來。


    “秦王嬴政,前來赴約。”


    殷靈毓起身,拱手。


    “殷玨殷靈毓,見過秦王。”


    二人對視,隨後不約而同的笑了起來,徒留後麵傻了的幾個秦臣。


    不是?


    “隱世玉玨”,和他們王上,是老相識?


    不早說!


    荀子屍子等人還是冷靜的,畢竟離開韓國時,殷玨便對他們說過,自己會去秦國,若不願者,可自行離開。


    “緣起緣聚終離散,若能記著這一路的時光,便不枉我與各位相識相知一場。”


    這話說的坦誠而美好,因此除了兩個家中與秦國有血仇之人,包括在韓國剛拐的韓非也跟了來。


    韓非是跟著荀子屍子,順便來探望師兄李斯,並出使秦國的,韓國現在幾乎就是依附著秦國求存續,韓非想改變卻又無能為力,韓國貴族們醉生夢死,得過且過,何嚐想過改變。


    韓非遇到了殷玨的辯論,就去了。


    本來隻打算拜會老師和散心的,也是見識見識能讓老師讚不絕口,甚至跟著舟車勞頓的,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畢竟他有些口吃,哪怕常練,也是經常幾個字幾個字往外蹦,辯論什麽的……還是算了。


    然而計劃趕不上變化,他被本國的士人認出來,被趕鴨子上架了,大庭廣眾之下又不好拒絕,韓非隻好硬著頭皮入座,對上了殷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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