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雖然炸毛,荀彧還是堅持下來了。


    什麽最重禮節風度的荀文若,就是去問荀彧自己,那也是菌子比他的幹淨重要。


    因為這不隻是些黴菌,這是未來,他們能在無休止的戰亂和除不盡的疫病裏,把一條條人命拉回來的未來。


    而且,每日好吃好喝,談笑往來的又都是品行才學兼具之輩,還在為著同樣的事情一起出力,直係上司也就是天子,還能看到你的每一份付出,忽略掉一些小瑕疵,真的是讓人非常舒服的日子。


    私底下,曹操與手下的幾位謀士也聚在一起探討過不止一次,劉備與殷玨究竟是何目的,但至少袞州平穩,他們又性命無虞,本著能蹭天子好感就蹭好感,還有能偷師多少算多少的心態,他們還是留了下來。


    這一留,便一直留到了劉協的臣子趕來,充實又歡快的愉悅合作才終於告一段落。


    準確來說,是被打斷的。


    因為臣子中有那麽幾個,要請殺殷玨。


    “殷玨此獠!私攜天子出禁闈,罔顧聖躬安危!複陷至尊於他人之手,圖謀幽禁,其罪當誅!”


    劉協此刻又坐在了高位,養出點肉來,卻依舊撐不起龍袍冠冕,怒氣衝衝卻無措。


    什麽意圖幽禁!不過是他們想繼續把自己控製在手裏!


    如果說不顧安危,難道讓他忍耐,讓他呆在董卓等人手裏就是顧念他的安危嗎?那個時候他們又在哪裏?


    這段時間以來,至少殷玨麵前,他是沒給過他什麽天子的優待的,譬如他想跟著他學一些醫術,要求和醫療隊是一樣嚴格的。


    偏偏就是這樣的態度,劉協反而是最舒服的,可以笑,可以不高興,可以什麽都不用想,有人依靠,有人關懷,有一個家。


    在他自己甚至都沒有發覺的潛意識表露下,曹操和劉備等人也很快的轉變了態度,盡可能對劉協帶上兩份對小輩的慈愛與關懷,總之,不是完全敬著。


    但劉協臉上的笑容卻反而越來越多,和他們越來越熟悉,喊愛卿喊得越來越自然,還興致勃勃爬起來和殷玨一起練武,然後接受荀彧來去匆匆的講學,或者帶著新換的近衛趙雲四處看。


    他是自由的,他沒有走進新的樊籠。


    但籠子追過來了。


    劉協隻覺得胸口堵得慌,但在他僅有的那一點朝堂經驗裏,他並不知道該如何做。


    殷靈毓倒是笑了,引得那些大臣怒目而視。


    殷靈毓是真的覺得很可笑,她還沒來得及出手呢,怎麽他們還上趕子往出蹦呢?


    於是就笑著從劉備身後走出來,上下打量這幾個除了明哲保身和識文斷字點滿了,基本再無本事的人。


    他們是怎麽做的出來的呢?


    “在下不才,聞諸君途中,經臨司隸,慨然悲歎,獻策驅流民入洛陽,欲役眾庶興土木,複漢京舊製者,可有此事乎?”


    其中一個領頭之人揚起腦袋:“流冗效命天子,得托身之所,誠幸矣,有何不可?”


    低賤的的蜉蝣流民而已,他們會在路上餓死多少人?會在徭役中累死多少人?最終能夠活著看到新洛陽,住進新洛陽的又有多少人?


    然而他們說,這是榮幸。


    殷靈毓點了點頭,然後轉身,衝劉協招手:“陛下,請移步。”


    劉協站起身,直直的看著殷靈毓,忽略了所有阻攔的聲音,走了過來:“殷卿何事?”


    殷靈毓慢條斯理往旁邊挪了兩步,聲音溫和而堅定:“扇他。”


    劉協毫不猶豫,高高踮起腳,一巴掌扇在這位還在義正嚴辭指責殷玨的大臣臉上。


    臣子茫然又惶恐,第一個反應是跪下。


    他怎麽能讓皇帝遷就他的身高來打他呢?


    而劉協隻覺得胸口憋悶的那一口氣一下子散開了,像是前幾天玩雪玩累了,回屋子裏麵喝上一大碗微微燙嘴的蜜水時一樣舒服。


    “陛下!這不合理法!”旁邊的臣子勸諫的聲音都快撕心裂肺了,誰家見過天子親手來打臣子的?哪怕是在一個臨時朝廷裏!


    還是在另一個臣子的蠱惑之下!


    這殷玨!是又一個董賢不成?


    聯想到老劉家皇帝的傳統,臣子們又氣又急,麵紅耳赤。


    “榮幸嗎?”殷靈毓低頭看向跪著的那位大臣,重複了一遍:“天子對你動手,榮幸嗎?”


    榮幸?大臣的怨毒恨意都快從眼角眉梢溢出來了,在朝堂上被天子親手掌嘴,多大的羞辱啊!


    他氣的直發抖,狠狠的咬住腮幫子裏的軟肉,咬的自己滿嘴都能嚐到血腥味兒。


    “…是臣之幸。”


    “嗬。”殷靈毓淡淡的笑了聲,說不出的嘲弄:“再來。”


    劉協覺得手有點發麻,毫不客氣的改成了手背揮過去,這一下更重,更疼,大臣終於不由自主的抬手捂臉,對著殷靈毓怒目而視。


    殷靈毓理都不理,從荷包裏拿藥:“陛下,仔細手疼。”


    “嗯。”劉協很少這麽大膽,上一次還是在跟著殷靈毓跑出來,熱血上頭之後有點暈暈乎乎,隻感受到掌心那一下蜻蜓點水般的溫涼觸感。


    還有不知哪位臣子低喝的一聲:“以色惑主。”


    劉協看過去,沒找到,但學著殷玨的樣子:“哦?卿眼中,朕便是那等昏庸之主?”


    於是那邊的人都消停下去。


    而殷靈毓這才轉向那人,語氣自然又理所當然。


    “為何不謝恩?”


    “你看,在流民麵前,你可決他們生死,所以你做什麽,他們都該謝恩,該榮幸,這不是你認可的嗎?”


    “到了自己身上,陛下麵前,你,又與他們何異?”


    “在下可還隻叫陛下動手,卻沒說要你性命呢,你說,是也不是?”


    殷靈毓微微俯身,看向那大臣的眼睛。


    “嗯?”


    大臣當然不服氣,放下手,臉上的巴掌印清晰可見,但並不重,劉協能有多大力氣呢?


    隻是羞辱而已。


    “朝廷諸公怎可與鄉鬥小民相提並論?我等可是……”


    “君意是,袞袞諸公,皆為人上之人,可越高祖光武?”殷靈毓不等他說完,逼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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