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笙這一出釜底抽薪徹底撕爛了劉慶和最後的幻想。


    長公主的人把京兆府圍的水泄不通,還有一個梅花司出身的刀衛……難道是陛下囑意?!


    陛下知道了什麽?長公主的目的又是什麽?


    聞笙慢悠悠的喝茶等看戲的人到齊,任由劉慶和瘋狂猜測。


    猜吧,懷疑吧,現在就是你心裏防線最脆弱的時候,好好享受這種朝不保夕,不知什麽時候就死掉的滋味。


    ……好好嚐嚐,她的生活。


    冷光閃過眸底,聞笙抿了口茶水。


    晏雲山彎腰湊到聞笙耳邊低語,聞笙點頭:“按照你說的做。”


    言罷,大廳又進了人,窈窕之姿,扶柳之相,卻難掩眉目間的淩厲之色。


    經過宋引玉時,兩張眉眼相似的麵孔短暫對視,二人如出一轍的冷靜。


    “民女宋時新見過長公主殿下,殿下萬福。”


    “免禮。”


    聞笙放下茶盞,微微一笑:“那麽,就開始吧。”


    那個時候堂下的人還不知道,這聞、晏二人湊到了一起,京城即將麵臨什麽樣的血腥風暴。


    晏雲山把十七份口供一字排開,其中五份被挑了出來。


    “劉大人,宋引玉定罪盜竊紅寶石,證物沒有,口供十七份,是也不是?”


    劉慶和嘴唇幹裂,勉力打起精神:“……是、是。”


    晏雲山一一誦讀十七份口供,隨即道:“十七份口供隻能證明宋引玉說有賊人搶劫是假,並沒有直接說他是竊賊,是也不是?”


    劉慶和閉了閉眼,繼續點頭:“……是。”


    晏雲山的陰影再度籠罩在劉慶和的頭上,眯了眯眼:“既無物證,也無直接的人證,劉大人便要定罪宋引玉抄家斬首,此乃疑點之一。”


    說完不顧劉慶和意圖說些什麽顫抖的嘴唇,晏雲山朗聲道:“汙點證人帶過來。”


    張河為首的五位商隊隊員低著頭,不敢去看跪在地上的劉慶和,認領了自己的口供跪在另一邊。


    晏雲山:“我問你們,這份口供是真是假?”


    張河雙眸泛著紅血絲,沒有回話,視線越過晏雲山,直直看向她身後高坐官位眉目莊嚴的女人。


    聞笙掀起眼皮,微抬下巴:“說。”


    張河閉了閉眼,再度睜開,目光如炬:“回稟大人,是假的。”


    “你撒謊——!!”


    劉慶和爆喝出聲,麵色漲紅:“欺君之罪可是要株連九族的!!”


    這暗含威脅之意的話差點擊退張河,顫顫巍巍抬頭向聞笙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聞笙嘴角下拉,冷了臉:“放肆!”


    “本宮還在這坐著呢劉大人急什麽,待審完案子,本宮定親自稟明陛下,絕不放過一人。”


    “還是說,你覺得本宮,沒有這個資格。”


    “!!!”


    此言猶如洪鍾,震得劉慶和心神俱焚。他猛的抬頭,對上那張和聖上極為相似的臉,嘶啞的聲音從嗓子裏擠出來:“微臣絕無此意!”


    聞笙不語,漠然之姿讓劉慶和如墜冰窖。


    晏雲山不給他緩衝的時間,示意張河:“既是假的,那便說出實情。”


    張河握了握拳,汗水從額間流下,顫聲道:“當晚確實有蒙麵賊人劫走了珠寶,武藝高強,我們的鏢師不敵,最終讓賊人搶走了寶物。”


    晏雲山問道:“鏢師可是那剩餘的十二人?”


    張河點頭。


    晏雲山又審問剩餘四人,皆同張河之言。


    一女侍拉開廳中央的包裹,晏雲山問道:“賊人劫走的珠寶,這裏麵可有?”


    五人均點頭確認。


    晏雲山:“那為何你們之前要撒謊,做這假口供栽贓宋引玉?誰人指使?”


    “草民不知那人是誰……帶著麵具,看不清臉。隻要答應他無論此趟看見什麽都說無事發生,會給草民三千兩,還擔保事行絕不會出問題!”


    其餘五人的口徑幾乎差不多,都沒有看清那人的臉。


    晏雲山把新的口供呈給聞笙,接著又請一直在旁邊候著的宋時新上前來。


    “這三人你可認識?”


    那被逮捕的三個形跡可疑,還帶著贓物的人被強行抬起了頭,宋時新點頭:“是民女家的雜役。”


    女侍扳開雜役的嘴,卻空洞洞一片,竟是叫人拔了舌頭!


    晏雲山:“這舌頭是宋府拔的?”


    宋時新搖頭:“前兩天他們還同民女講過話。”


    雜役不識字,沒了舌頭講不出實情,但這三人住所均被女侍搜出了三百兩的銀票。


    這筆橫財並不是雜役能擁有的,結合他們作為,要給宋府潑髒水的意圖已然坐實。


    聞笙表麵鎮定,內心暗道驚險,幸好她出手得快沒讓他們處理掉。


    在薛老板找上門後她就提前派人監視宋府,原本是無心之舉,沒想到竟成了重要的一環。


    晏雲山點點頭,冰冷的刀鞘在劉慶和視線裏劃過,小小的梅花印仿佛旋轉的刀閘,即將落在他的頭上。


    “殿下,人證、物證皆證明宋引玉並未撒謊,且有人蓄意栽贓陷害,人贓並獲。新的口供與贓物在此。”


    晏雲山轉身抬起頭,狹長的眼眸冷光閃過:“此案蹊蹺,身為京兆尹劉大人於堂下恐嚇,隱有誘供之嫌。屬下拙見,此案當稟報聖上,另擇賢人重新審理。”


    聞笙還沒開口,旁邊不僅烏紗帽戴不穩,眼看著腦袋也不穩的劉慶和心態徹底崩了:“我沒有誘供!你、你們……”


    不知是徹底放棄掙紮了還是想到什麽,劉慶和竟忽的生出了些底氣。


    抬起頭目光渾濁,皮肉抽搐,隱有癲狂之色:“殿下身份尊貴,微臣不過小小京兆尹,確實入不了您的眼。但即便微臣再上不得台麵,也是由陛下欽定。”


    聞笙眉頭蹙起,堂下的劉慶和笑得詭異:“殿下擾亂審案進度,破壞公堂秩序,即便您是長公主殿下,犯法也當與庶民同罪!”


    晏雲山麵色一變,扭頭瞪向劉慶和:“大膽!誰允許你在殿下麵前放肆!”


    “你才大膽!”


    劉慶和眼中閃過一絲惡毒,目光落在晏雲山的刀鞘上,一字一句:“你是什麽身份也敢這麽同本官講話?!”


    他真是被豬油蒙了眼,這女人雖為梅花司刀衛,卻沒有梅花令。


    一個被皇上和梅花司棄掉,打發到不受寵的長公主這裏的不入流的貨色,自己居然被她嚇成這副樣子!


    他早該想到的!若是有梅花令,哪需要這麽大費周章,直接出示令牌不就好了!?


    晏雲山神色冰冷,直直的盯著劉慶和,卻沒有作聲。


    似是覺得自己戳到了二人的痛處,劉慶和緩緩站起身,冷笑:“殿下,微臣不知道您受了什麽委屈要來京兆府戲弄微臣,如今又安排這麽一出。微臣人微言輕,隻想懇求殿下還這公堂一個清明!”


    好大的帽子!好黑的鍋!


    聞笙直接氣笑了,「啪啪」鼓起了掌。


    “你有這種口才,當什麽京兆尹啊。”


    聞笙揚起唇角,笑道:“這長公主給你當好不好?”


    “……?”


    劉慶和沒想到聞笙直接已讀亂回,惡毒的神情空白了一瞬。


    而站在聞笙身邊的琳琅卻是抖了一抖,這表情,這語氣……


    長公主怕是又要「發威」了。


    恰逢此時,一名侍衛步入廳中,抱拳啟稟:“殿下,大人,禮部侍郎郭大人到了。”


    劉慶和一聽,似是鬆了一口氣。神色瞬間放鬆下來,好像終於等來了救兵。


    聞笙見他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心中冷笑。


    這就開香檳了?


    高興的太早了吧你。


    聞笙和晏雲山對視一眼,微不可查的點頭。


    還沒等她宣人進來,那禮部侍郎郭衝就已經進了大廳,神色矜傲,儼然並不把聞笙這個草包長公主放在眼裏。


    哦?


    聞笙微微一笑,她正憋著火呢,這是打了老的來了小的,一個一個往她這送是吧?


    那就別怪她不客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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