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十一點半,廣東道627號。


    此時的油麻地警署,熱鬧的和過年一樣。


    o記a組的廖誌宗,正帶著一群人快步朝著b組的會議室趕去。


    “喂廖sir,今晚也加班啊?”


    會議室門口,早已是人滿為患。


    有沙展端著杯茶,笑著攔住廖誌宗等人的去路。


    廖誌宗神色匆匆:“肥沙呢?我聽說他今晚釣了條大魚,他在哪裏?”


    “我睇你就是來找沙sir的,他今年酬神到位啦,馬上就要成油尖區的大紅人。


    我屌他老母的,拉隊ptu支援,就辦成了多少人一輩子都辦不到的大案!”


    “不要廢話,他人在哪裏?”


    廖誌宗火急火燎,顯然沒耐心聽這沙展逗嘴皮子。


    這沙展臉上笑意更甚。


    “廖sir,你急是沒用的,雖然忠信義一直是你們a組在盯,但這群撲街犯在我們b組手裏,這樁案子我們就隻好勉為其難接管了。


    對咗,李文彬警司親自在裏邊聽沙sir做報告,今晚沙sir表示要熬大夜,親自去審阿發那群撲街!”


    眼見o記總警司李文彬被拉出來做擋箭牌,廖誌宗隻得耐住性子。


    “我手裏有不少忠信義的線索,隻是想申請和你們b組協同辦案。


    忠信義我盯了這麽多年,早就想拿下他們,並不是來和你們搶功的!”


    廖誌宗這番話真假摻半,一方麵他確實對忠信義恨之入骨,這些家夥這麽多年搞搞震,沒少累他被上級屌。


    一方麵,他確實不甘心這追求多年的功勞,被b組一個警長輕輕鬆鬆撈走。


    這個沙展隻是搖搖頭。


    “一會等李sir出來,你去和他講嘍。”


    眼見進不去那間緊閉的會議室,廖誌宗隻得無奈歎口氣。


    他拉條椅子坐到一張辦公桌旁邊,開始向這名沙展套話。


    “阿發那邊,有問出什麽口供沒有?”


    “不知啊廖sir!”


    “阿發這混蛋是忠信義的白紙扇,能從他嘴裏問出東西,連浩龍他們就徹底完蛋了!


    你們得趕緊想辦法撬開他的嘴巴,忠信義這群撲街比油還滑,晚了,連浩龍這些人該想辦法破局了!”


    這沙展抓起茶水咕咚咕咚漱了下口,隨後依舊擺出一副二皮臉。


    笑道:“關我叉事啊,我今晚值班,隻是替他們買宵夜的。


    廖sir你要辦案,等李sir他們開完會啦!”


    “你!”


    廖誌宗語塞,但也無奈,隻得坐定等候,不再多費口舌。


    大約五分鍾後,會議室的門開了。


    o記總警司李文彬麵容冷峻,大踏步從裏邊走了出來。


    緊接著就是肥沙,此時正滿臉堆笑,一臉的春風,朝著李文彬背影做保證。


    “李sir,放寬心!


    我哋b組,保證不負眾望,借著這個機會將忠信義連根拔起!”


    李文彬止住腳步,回頭望了肥沙一眼。


    “肥沙,我現在就去警務處,替你去申請表彰。


    你們b組抓緊時間把忠信義的賬戶,賬本,貨倉這些東西問出來!


    時間緊迫,希望明天我過來的時候,能從你們嘴裏聽到一些想聽的東西!”


    “yessir!”


    肥沙腳跺地,朝著李文彬敬了個禮。


    等到李文彬朝著自己回禮,他才驚覺腳板一陣酸麻。


    對天對地,他肥沙敢發誓自己這輩子敬禮,從未像今天這麽用力過。


    李文彬放下手來,目光卻是落到了已經站定的廖誌宗身上。


    但見廖誌宗嘴唇囁嚅,不等他開口,李文彬便先聲奪人。


    “什麽都不用說了,肥沙已經向我保證,今晚他必然從嫌犯嘴裏問出東西。


    我相信他,過了今晚,到時候你們和b組一起去尖沙咀收尾,給我徹底鏟掉連浩龍這群撲街!”


    李文彬的語氣不容拒絕,廖誌宗也不敢多問。


    隻得朝著李文彬有氣無力地敬了個禮,答聲‘yessir’。


    等到李文彬走後,他才匆忙跑到肥沙身邊。


    “肥沙,不是我想奪你的功!


    你不知道忠信義這群撲街有多勞神,你在將軍澳抓了他們的現行,已經是大功一件了。


    阿發在哪裏?讓我去審他!”


    肥沙隻是笑著擺手。


    “廖sir,不是我不給你麵子。


    剛才你也聽李sir說了,今晚審阿發的事情,由我來負責,我怎麽敢違背李sir的命令呢?”


    “撲街!你要是錯過最佳時機,讓連浩龍他們有了準備,你擔得起這個責嗎?”


    廖誌宗是真的急了,不過肥沙的表情卻顯得更加鎮定。


    “不勞廖sir費心,總之我哋差人,服從命令做事總沒錯。


    廖sir你還是回去睡個好覺,等明天我喚你過來,大家一起去鏟掉忠信義!”


    說罷肥沙也不再囉嗦,背著手,大踏步朝班房那邊走去。


    ……


    恒隆時鍾酒店,何耀宗正在接聽龍根打來的電話。


    “衰仔,你算是走了鴻運,今晚我同鄧威講嘢,他同意替你紮職大底。


    丟!我在和聯勝這麽多年,除了當年那些從別的字頭過檔的猛人,還沒見過哪個細佬十天不到,就夠資格紮職大底的。”


    何耀宗笑笑:“阿叔,不會這麽簡單吧?


    鄧伯不是最恨我搞搞震,他點會同意我紮職大底。”


    “你沒猜錯,鄧威確實是有條件的。


    說來說去,他就是要借著你的事情,逼著我去為阿樂站台。


    大d還是勢大,以前從沒見過肥鄧對他鍾意的人選這麽上心過。”


    “就這麽簡單?”


    “當然不止啊,他仲要我交出葵湧那邊一半的地盤給他。


    話要是不答應,到時候就讓吹雞去和連浩龍去談,保不齊吹雞嘴軟,把你交出去也說不定啊!”


    何耀宗差點沒笑出聲。


    “阿叔,你要搞清楚,吉米這些年的a貨生意,翻版vcd生意搞得蒸蒸日上。


    正缺一個碼頭打點,你把葵湧一半的地盤交出去,就等於讓樂少進來白白抽一份水。


    這些錢留著孝敬您老人家不好嗎?”


    “丟!我倒是想!


    不過手背手心都是肉,照顧了吉米,就要委屈了你。


    你也不用替吉米仔考慮太多,他這些年順風順水,少一分利影響不大的。”


    看來龍根相中的細佬,也舍得下血本去培養。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深水埗這個堂口,能養出吉米仔這條大魚,不是沒有原因的。


    何耀宗握緊話筒,止住笑意,認真地對著話筒答道。


    “阿叔,勞煩你轉告鄧伯,地盤不交,葵湧那邊一個貨倉都不交!


    我倒想看看,他們打算把我交給誰!”


    “你癡咗線?!”


    “阿叔,你先別急,有什麽過了今晚再說嘍。”


    隨便敷衍了龍根幾句,何耀宗掛斷了電話。


    不過還沒等他把電話放下來,鈴聲便再度響起。


    想都不用想,何耀宗便猜到是誰打來的。


    果然,接聽鍵剛摁下,肥沙火急火燎的聲音便傳了出來。


    “衰仔,你在搞乜鬼?怎麽剛才電話一直打不通!”


    “沙sir,你今晚破了這麽大的案子,想來應該在慶功才是。


    怎麽想起給我打電話了?”


    “你別裝傻,之前你打電話給我爆料,口口聲聲告訴我如果搞不定阿發,就讓我打電話來問你。


    這家夥嘴硬,看樣子是想把事情全部攬在身上,你趕緊告訴我怎麽才能讓他開口,再晚,功勞就要被別人搶走了!”


    何耀宗淺笑一聲:“沙sir,你功勞被搶關我乜事。


    就今晚逮到這條大魚,都夠你穩穩升到高級督察了。”


    “撲街,這段時間忠信義搞事,我這麽照應你,你要是有點良心就不要在這講風涼話。”


    “好了沙sir,我不同你玩了。


    現在我好認真的和你講一件事,你答應了,我保管你馬上就能撬開阿發的嘴!”


    “乜事?”


    “簡單,等你挖到你想要的料,馬上就帶著人去鏟連浩龍的根!”


    肥沙不禁被氣笑:“廢話,這還用得著你來告訴我?”


    何耀宗語氣已經變得嚴肅。


    “你先聽我講完,連浩龍這人心高氣傲,我擔保他寧願死,也不會跟你們進班房。


    如果有機會,記得替我賞他一顆子彈!”


    終日和社團打交道的差人,自然能秒懂何耀宗是什麽意思。


    斬草要除根!


    何耀宗這是要借自己的手,徹底把連浩龍這個禍患鏟除!


    思忖片刻,肥沙當即點頭應允。


    “好,你告訴我,怎麽才能讓阿發開口?”


    “簡單,你隻要告訴他,素素失蹤了,將軍澳的事情連浩龍已經知道了!


    剩下的,他自然就會招了!”


    “這麽簡單?”


    “就這麽簡單。”


    ……


    在審訊室外邊掛斷電話的肥沙,已經按捺不住臉上的狂喜。


    他一腳踹開審訊室的大門,把審訊室的大燈全部開亮。


    招呼值班的差人在外邊盯守,隨後關上房門,笑嗬嗬的坐到了審訊位上。


    阿發此時整個人已經顯得萎靡不振,瞥了肥沙一眼,還不等肥沙開口,便搶答道。


    “阿sir,別勞神了,那批貨都是我一個人的,其他我什麽都不知道。”


    “別急,我先告訴你一件事情。”


    肥沙朝著錄口供的差人遞了個眼色,這差人當即會意,起身關掉了錄音設備。


    隨後肥沙才再度開口。


    “你知唔知,你哋忠信義的大嫂已經失蹤了?”


    阿發嘴角抽搐了一下,臉上的萎靡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驚慌的神色。


    肥沙卻自顧自說道:“你膽子倒不小,連浩龍的錢也敢去黑,還是勾結他這麽多年最信任的老婆!


    我都能猜到,等你人了罪坐了監,連浩龍不知要想幾多辦法去整死你!”


    冷汗順著阿發的頭皮流了下來,作為連浩龍最信任的‘心腹’之一,他很清楚肥沙並沒有在誆他。


    不管肥沙說的是真是假,隻要他們放風出去,連浩龍知道今晚發生的事情,把賬一對,到時候這間班房就成了自己在這個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喂!發呆是沒有用的!”


    肥沙一聲大吼,嚇得阿發一個激靈。


    顯然已經看穿了阿發的心理防線已經崩潰,絕不會給他過多思考的空間。


    “我……我……”


    “我什麽我?老實交代,忠信義的賬本在哪,貨倉在哪,以及境外賬戶有哪些!


    我這是在救你,不要給我裝傻充愣!”


    肥沙說著指了指自己手腕上的手表,再次提醒道。


    “我先和你講好,廖誌宗那夥人,現在已經迫不及待準備拉連浩龍回差館問話了。


    你現在老實配合我,興許能在裏邊少蹲兩年。


    到時候讓連浩龍有了戒備,轉移了這些東西,耶穌都救不了你!”


    “貨倉在大網仔一號建設營地的7號貨倉!


    門口貼冰鮮標的凍貨倉庫就是!”


    肥沙心中的一塊石頭頓時落地。


    供出了一樣,剩下的就可以慢慢問了。


    “很好,那賬本呢?放在哪裏?”


    ……


    天星碼頭。


    此時天氣已經預發顯得惡劣,整個碼頭空蕩蕩的,隻有海浪無盡的嘶吼,響應在這方黑暗的天地。


    素素頂著狂風跑到一處釣魚平台的避風樓下,手提一個箱子,裹緊風衣,不斷四下張望。


    此前得知將軍澳碼頭出事之後,她幾乎想都沒想,立馬出門收拾起早就準備好的現金,打電話問那些蛇頭要船。


    隻不過在這種鬼天氣,那些蛇頭都表示隻有腦子進水的癡線才會出去跑船。


    好在二十分鍾前,終於有號碼幫的蛇頭同意開船送她前往東南亞。


    但條件是得出三倍價錢!


    經過這兩天發生的事情,素素已經徹底放棄了對連浩龍的幻想。


    接二連三的打擊,已經讓連浩龍變成一頭失去理智的野獸。


    比起死在連浩龍的手裏,素素覺得自己更加不能麵對一件事情,在不知不覺中,她已經失去了當年那份刻骨銘心的愛。


    “怎麽還不來?船怎麽還不來?”


    素素急的直跺腳。


    好在此時,遠處的海麵上閃爍起一抹昏暗的漁燈。


    一條漁船頂著海浪朝這邊駛來,不多時,船在岸邊靠穩。


    “是號碼幫的魚佬源嗎?”


    素素拉著避風亭的柱子,探頭朝靠岸的漁船喊道。


    “我就是幫魚佬源開工的,你要去泰國?”


    “沒錯,就是我!”


    “那還在岸邊吹什麽風?趕緊上船!”


    素素聞言,趕緊順著碼頭的台階走了下去。


    在登船之前,她茫然朝著身後看了一眼,一抹狂風吹過,吹散了她眼裏噙著的淚花。


    “喂,馬上要起大風,別浪費時間!”


    船佬隻是催促,不容素素多想,拽著她便把她拉上了漁船。


    “阿龍,對不起……”


    素素在心中默念一聲,隨後收斂起神色,大步往船艙內趕去。


    嘩啦——


    隨著素素進入船艙,外頭接應的船佬當即將艙門關攏,隨後拉燃內艙的頂燈,一個雄渾的背影正坐在船艙中間,差點沒把素素的魂給嚇掉。


    “你……”


    坐在船艙中間的男人緩緩站起,轉過身來,沒有看錯,站在他麵前的正是連浩龍。


    此時的連浩龍,臉上看不到一絲的表情波動。


    昔日那雙銳利的眼睛,此刻也是一片死寂的空洞。


    “素素,要出門怎麽也不和我打聲招呼?”


    熟悉的問候,卻不帶一絲感情色彩。


    一股異樣的酸楚在素素心中泛起,此刻悲涼已經壓過了恐懼。


    “阿龍,你是怎麽知道我要坐船跑路的?”


    連浩龍一步一步朝著素素走來,隨後在她麵前站定,一把奪過她手中的箱子。


    打開箱子,發現裏麵捆紮好的現鈔之後,連浩龍直接將這個箱子丟落在地。


    “這些年我把生意上的事情全部交給你和阿發,你以為我什麽都不管。


    但是你忘了,忠信義的招牌是我一拳一腳打出來的!


    你認識的這些蛇頭,在你打電話要船之後,馬上就回電話給我,問我到底出了什麽事!”


    連浩龍說完一把抓住了素素的肩膀。


    “出來賣的就是出來賣的!告訴我,我到底哪裏對不起你?


    沒給你錢花?不信任你?以至於你要和阿發那個雜碎合起夥來搞我!”


    “嗬嗬!”


    素素忽然冷笑一聲,隨後一把推開連浩龍。


    “信任我?信任我你會去找別的女人傳宗接代?


    信任我,你會三天兩頭和小慈那個賤人待在一起?


    連浩龍,我知道你嫌棄我是出來賣的,當時和我在一起,隻是你龍哥哥沒有更好的選擇。


    現在好了,也算不負你連浩龍當年對我的承諾,大家可以一起死了!”


    和女人解釋,永遠是一件勞神的事情。


    更何況在這種處境下。


    連浩龍出奇的平靜,臉上隻是閃過一絲悲涼。


    他冷眼望著素素,兀自開口道。


    “短短幾天時間,阿亨死咗,阿東死咗,天虹也死咗。


    現在就連我最信任的老婆,也和我最信任的兄弟合起夥來出賣我!


    我已經想的好清楚,行錯路,興許是老天爺要收我!


    我現在隻想知道一件事,你有沒有和阿發那個雜碎上床?!!”


    某些時候男人和女人爭吵,女人會一直翻過去的舊賬。


    而男人就簡單多了,他隻關心女人有沒有和別的男人上床。


    素素不禁發出一陣癲狂般的大笑。


    笑完之後,她拭去眼角的淚花。


    “連浩龍,果然我在你的眼裏,都隻是一個人盡可夫的婊子!


    那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從你和小慈這個賤人搞到一起的時候,我就天天和阿發上床,那段時間我們不知道玩的有多開心,你明白這種感覺嗎?


    所以龍哥哥,你要不要,在這裏幹掉我呢?”


    啪——


    “賤人!”


    連浩龍一個耳光甩在了素素臉上,但不知緣何,隨著這一耳光打出,他好像發現自己也沒有那麽憤怒。


    素素被打翻在地,卻依舊撐起身子坐在地上,倔強地瞪著連浩龍。


    “動手啊連浩龍,還在等什麽?


    不就是死嗎?我早就想通了!”


    連浩龍沒有再去搭理素素,而是轉身走到船艙的角落,拿起一瓶早已準備好的威士忌。


    起開瓶蓋,他撩開半長的頭發,仰頭便將淡紅的酒液往肚裏灌去。


    此時,岸邊已經響起了尖銳的警笛聲。


    在肥沙連夜帶隊撲掉了大網仔的貨倉之後,警務處當即就下達了通牒——


    今晚油尖區所有行動部門全力配合,務必要把連浩龍緝拿歸案!


    “張sir,這忠信義的人有這麽凶嗎?


    我怎麽看警務處的行動命令上,還有sdu的待命通知?”


    周子俊跟隨張崇邦從一台衝鋒車上跳了下來,望著狂風呼嘯的天星碼頭,不解地向張崇邦問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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