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希忠是聰明人,自然知道這話是說給誰聽的。


    賞識歸賞識。


    此刻也是望著徐孝先,等著看如何回答。


    “回兩位大人,末將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是怕了。”


    “是怕了?”


    陸炳跟朱希忠都有些意外徐孝先的話。


    徐孝先八仙桌下的雙手緩緩鬆開了拳頭,平靜道:“在崔大人來找末將之前,總督京營戎政仇大人的小舅子洪澄洪公子恰好找過末將……。”


    “他找你做什麽?”


    原本還一團隨意和氣的陸炳,此時臉唰的一下子陰了下來。


    朱希忠不由看了一眼。


    他是最清楚如今陸炳跟仇鸞之間過節的人了。


    如今朝堂之上,想要仇鸞勢落的人有很多,但陸炳絕對是最為迫切,且付諸行動的一個。


    至於原因,自然是因為前幾天那一件首飾而引起的。


    “洪澄讓末將忘記這次在戰場上的殺敵軍功,末將氣不過,於是昨日打了他的四個隨從,今日又動手打了洪澄。”


    朱希忠跟陸炳瞬間是目瞪口呆。


    看著挺秀氣的年輕人,原來這麽莽?


    還真不愧是戰場上殺人如麻的猛將啊。


    不看僧麵看佛麵,就連陸炳最初對洪澄搶走徐孝先軍功一事兒,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頗有顧忌的不願跟仇鸞針鋒相對。


    當然,要不是前幾日仇鸞太過猖狂的羞辱他,或許他還不願意這麽快跟仇鸞撕破臉呢。


    不過話說回來,這樣的猛將不就是自己想要的嗎?


    試想當時府裏,若是有這麽一員猛將幫自己照顧府裏周全,那麽仇鸞還敢肆無忌憚的派人翻牆進自己家偷東西嗎?


    而徐孝先語不驚人死不休,趁著兩人發愣之際,接著道:“而且末將從洪澄嘴裏還知道了一些有辱陸大人的話,就是在末將打掉他的牙齒時,洪澄還不忘威脅末將。


    但末將根本就沒怕,戰場上死過一次的人了,難道還在乎他的威脅?


    於是末將又是兩拳直接把洪澄跟他的隨從都給砸暈了。


    後來末將想了想,他求饒時說的那些嚇唬我的話肯定是假的!


    陸大人是什麽人?那可是錦衣衛指揮使,怎麽會怕兩個偷首飾的小蟊賊呢!


    又怎麽可能還把首飾真的交給那兩個小蟊賊呢。”


    說道最後,徐孝先說一句,陸炳的臉就要綠幾分。


    等徐孝先說完,陸炳的臉是徹底綠了!


    恨不得上手把徐孝先嘴裏的牙全給敲掉!


    平生從未被人如此羞辱過。


    如今除了仇鸞,就是眼前這個不知情的小子了!


    而旁邊的朱希忠,也是隨著徐孝先的話語,嘴角狠狠的抽抽著。


    這小子簡直是太敢說了!


    揭人短也沒有這麽揭的,而且還是當著人家正主的麵!


    但好在這小子不知事情真假,要不然的話,陸炳可能都要開窗喊錦衣衛把這小子直接下大獄了吧?


    “你跟我說這些,是想在我這裏納投名狀?讓我替你在仇鸞那裏求情?”


    陸炳深吸一口氣,決定暫不計較,但怎麽著也得拿回話語主動權。


    不能再讓麵前這小子胡說八道,在自己傷口上撒鹽了。


    “不。”


    徐孝先頭搖得很堅決。


    這一次換朱希忠深吸一口氣了:誇這小子智勇雙全誇早了。


    看著秀氣,但還是莽夫一個啊。


    陸炳皺眉,臉色變得不悅。


    徐孝先直視那陰沉的臉,道:“末將在戰場為先登死士時,曾偷聽到俺答心腹的一些談話,隻是不知真假。”


    “什麽談話?”朱希忠替陸炳問道。


    “仇鸞通敵俺答。”


    徐孝先說得很平淡,但卻是在陸炳心裏放了一顆原子彈似的炸彈!


    砰的一聲,陸炳感覺自己坐在椅子上都晃了好幾下!


    “可有證據?還有誰知道此事?”


    陸炳下意識的一拍桌子,身體前傾追問道。


    朱希忠皺眉,心有疑惑的看著徐孝先。


    感覺眼前這個錦衣衛軍匠……就像楊增說的:此子為軍匠簡直是暴殄天物啊!


    但會不會是在騙他們呢?


    “千真萬確,且隻有末將知曉此事兒。”


    “萬一是假的呢?”朱希忠淡淡說道。


    “是真是假倒是其次,即便沒有確鑿的證據,但也足夠給仇鸞提個醒兒,讓他知道知道什麽叫天狂有雨、人狂有禍的道理!”


    陸炳不知何時竟站了起來,有些激動的來回踱步。


    平日裏他絕不會像今日這般反常、輕易激動的。


    但奈何仇鸞的羞辱以及眼前這個軍匠剛剛的揭短,太刺激他身為男人還是錦衣衛指揮使的自尊了!


    所以隻要有扳倒,哪怕隻是惡心仇鸞的機會,他也絕不會放過的!


    要不然,他也不會選擇在仇鸞聖恩正隆的時候打算跟仇鸞撕破臉。


    ……


    明月閣門口,崔元已經等的有些焦躁不安。


    一個小小的軍匠,能跟身居高位的成國公還有陸指揮使說什麽說這麽長時間呢?


    差不多快有一個時辰了吧?


    自己到現在都還沒吃飯呢。


    就在崔元內心有些焦慮,甚至有些嫉妒徐孝先的待遇而來回踱步時,一個夥計跑到了他的跟前。


    “崔大人,樓上雅字號貴人請您上去。”


    崔元心神一振,總算是完事了。


    在夥計的帶領下,穿過明月閣各色香衣衫裙的花叢,目不暇接之餘又收斂著心神。


    再次敲響了雅字號房間的門,開門的則變成了徐孝先。


    “崔大人請。”


    崔元愣了下,看著麵色從容的徐孝先點點頭,而後邁步走了進去。


    房間裏,朱希忠依舊坐著,陸炳跟徐孝先二人卻是站著。


    不等崔元行禮,就見陸炳神色凝重的對崔元吩咐道:“即刻起,聽徐孝先差遣,無論他做什麽事情你都不得過問,他讓你做什麽便做什麽,到明日早朝之前。”


    “下官遵命……呃,聽徐兄弟差遣……?”


    崔元下意識的領命,話說一半才反應過來。


    這特麽是倒反天罡不成?


    自己堂堂一個正五品千戶,竟然要聽從一個連小旗都不是的軍匠差遣?


    “怎麽?有疑問?”


    陸炳神情肅穆問道。


    “沒,回大人,下官無疑問,下官定然聽從徐……校尉的差遣至明日早朝前。”


    “那我就等你的消息了。”


    陸炳長出一口氣,而後走到徐孝先跟前,想了想還是掏出了一塊錦衣衛腰牌。


    “明日早朝前若是沒有見到崔千戶的複命,那麽這塊錦衣衛指揮使的腰牌我便會如實稟奏皇上是丟了。”


    “末將明白。”


    徐孝先也沒有猶豫,痛快的接過陸炳遞過來的腰牌。


    而後在陸炳跟朱希忠二人點頭應允後,便帶著崔元走出了明月閣。


    從二樓到一樓門口,此時明月閣的客人也漸漸多了起來。


    那些個香衣豔裙、婀娜多姿、麵若桃花的女子散發著的陣陣芳香,此時崔元聞起來卻是毫無滋味。


    剛一走到門口,崔元就迫不及待的問道:“徐兄弟,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堂堂正五品的千戶,此時麵對錦衣衛軍匠徐孝先,態度可謂是天差地別。


    崔元很是想不通,剛剛一個時辰裏到底發生了什麽?


    怎麽他跟徐孝先就調個了呢?


    不應該是徐孝先聽自己差遣嗎?


    還是說他們三人之間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所以崔元問徐孝先到底怎麽回事兒時,結合著明月閣這樣的場所,讓他腦子裏難免出現了一些三個男人在一起的畫麵!


    畢竟,徐孝先無論是身材還是容貌都是很有賣相的!


    徐孝先自然不知道,崔元有些謙卑的態度之下卻是充滿了對他齷齪的猜想。


    笑著道:“其實也沒什麽事兒,就是今晚可能要殺幾個人,抓幾個人。而崔大人您呢,就是監督我的。”


    這麽一說,讓崔元心裏瞬間好受了一些。


    但回過味意識到要殺人時,驚得差點兒從馬背上栽下來。


    “徐兄弟,就你我二人嗎?是不是太……勢單力薄了一些?”


    崔元雖是上過戰場,但其實身手稀鬆平平。


    平時家裏殺雞他都要躲得遠遠的那種。


    “不,還有兩個人。”


    徐孝先沒在多做解釋。


    一路疾馳,徐孝先還是先打算回家跟程蘭說一聲,而後再去找吳仲跟陳不勝。


    天色已完全漆黑,好在這一路自出了內城後人跡也稀少了很多。


    不一會兒的功夫,徐孝先帶著崔元熟門熟路的在自家門口翻身下馬。


    “崔大人稍候,我進去跟我嫂子知會一聲,咱們便去尋人。”


    “好。”


    崔元一路上做了很多心理建設,這時已經能夠勉強接受自己堂堂一個正五品的千戶聽從一位錦衣衛軍匠的吩咐了。


    於是自然而然的就順手接過了徐孝先遞過來的韁繩。


    而徐孝先剛往門口邁了一步,就聽見門前一側傳來聲音:“怎麽才回來?”


    “臥……槽……。”


    徐孝先跟崔元同時嚇了一跳。


    好在徐孝先聽到是熟悉的聲音,硬生生把槽字咽回去了半拉。


    此時徐孝先才看清楚,自家門口一左一右竟是各自蹲著一個人。


    正是吳仲跟陳不勝。


    “你們怎麽還沒回去?”徐孝先驚訝的問道。


    兩人見徐孝先又帶著崔元回來,一時不知該怎麽回答。


    總不能實話實說,說是怕洪澄半夜來報複,所以他們在幫著守護,以及等徐孝先回來吧。


    “哦,我們找你有點兒事,看你人不在家,於是就在門口等你回來了。”


    陳不勝睜眼說瞎話,但明顯跟徐孝先的問題驢唇不對馬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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