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書言跟李春梅挽著手走在鄉間小路上,天色逐漸昏暗,李春梅催她,“走快點。”


    “那邊就是春喜家。”李春梅伸手一指。


    宋書言順著看去,村裏房子大差不差,清一色的黃泥牆,屋頂是錯落有致的黑瓦。


    春梅在村裏人緣不錯,一路上遇到誰都互相點頭算打過招呼。


    “這是新來的知青吧?長得真俊!”路過一個大娘家門口,大娘問春梅。


    春梅與有榮焉,笑得真誠,“是,她是宋知青。”


    “這是張嬸。”春梅給兩邊互相介紹,


    “你們這是幹啥去?”


    “找啊貴叔問問,家裏有沒有新木桶。”


    春梅說的啊貴叔,也在家門口乘涼,做點木工活。


    張嬸和春梅說話聲音不小,他聽見了,等人快走到跟前,他停下手裏的活,抬起頭看兩人,“沒有現成的木桶,做的話得等三天。”


    春梅喊了聲,“啊貴叔。”她轉頭看宋書言,像在用眼神問她要不要?


    春喜聽見聲音,從屋裏跑出來,“春梅!”語氣充滿看見朋友的驚喜。


    兩人因為名字都有個春字,覺得投緣,成了好朋友,下地幹活也喜歡湊一塊,沒分到一起時,還會失落一整天。


    沒有現成的……


    聽到這話,宋書言如聞晴天霹靂。


    很失落。


    她還是問了句,“打個新木桶多少錢?”


    “五毛錢。”


    宋書言還不太適應這時候的物價,隻覺得便宜得跟白撿一樣。


    她想起自己帶來的錢,一共兩百多,好吧,她也窮。


    “那要一個吧。”


    啊貴叔頭也沒抬,“行,做好我讓春喜送知青點去。”


    宋書言伸手進褲兜,想摸一張麵值最小的票子出來。


    她摸出一張一塊錢,遞給啊貴叔。


    啊貴叔接過錢,“你等等。”說完他進了屋,不多時出來,找給她一把零錢。


    一分兩分五分都有。


    每次看到麵值這麽小的錢,宋書言都覺得怪有意思的,時不時還不太想花這些零錢。


    回到知青點,小院飄散著陣陣煙火氣。


    值日的知青煮好了玉米渣渣粥。


    新來的男知青們看著都洗過澡了,頭發還沒幹透。


    大家一人端了碗粥在喝,桌上還有幾盤青菜,丁點油腥都不見。


    “回來了?吃飯吧,你們的粥在廚房。”


    春梅熟門熟路進了廚房,端出兩碗粥。秦斐捧著碗,給她們讓了個位置。


    “過來這邊坐!”


    對麵的賀蘭瞪過來,“春梅!來我這邊坐!”


    春梅看了她一眼,選擇了在宋書言旁邊坐下。


    賀蘭氣得用力把碗往桌子上一擱,孟慶偉皺眉訓她,“碗摔壞了,你得自己出錢買一個回來。”


    宋書言餓了半天,喝著拉嗓子的玉米渣渣粥,不太想說話。


    鄉下的生活,比她想像中艱苦。


    吃過飯,宋書言看著浴室的木桶發愁,秦斐不知道她愁什麽,“我先洗澡?”


    宋書言漂亮的眸子一亮,用秦斐用過的桶,心理上好受很多。


    有種秦斐給木桶消毒了的錯覺。


    李春梅捧了一盞煤油燈給她們放浴室,“下次要洗澡,早點洗,別等到天黑了,浪費燈油。”


    春梅覺得自己好像又虧了,糖沒吃到,陪宋書言跑了半天,還給她貼燈油。


    好在,宋書言洗完澡出來,收拾東西的時候,看見奶糖,忙給她抓了一把。


    這麽多……春梅看著手裏的糖,猶豫了,她得幫宋書言再做點什麽?


    宋書言拿著一條潔白的毛巾擦頭發,笑得很明媚,“春梅,今天謝謝你!這糖送你!”


    春梅隻要了兩顆,其他放回了她麵前,“太多了,糖金貴,不用給我那麽多!”說是這般說,她的目光依依不舍地膠在還給宋書言的奶糖上。


    大部分人家,一年都不一定能弄到半斤糖票。


    宋知青剛下鄉,可能不懂,奶糖也是硬通貨。


    宋書言放下毛巾,把奶糖又塞給了春梅,“其實我不愛吃奶糖,這是我媽給準備的,你就收下吧。”


    春梅不相信,還有人會不喜歡吃糖。


    她把奶糖推回去,“你可以用糖,跟村裏人換點用得上的東西。”


    秦斐走過來,拿起一個奶糖隨手剝開吃了一個,“春梅,別跟她客氣,大家都是朋友,吃她點東西怎麽了?不用計較得那麽清楚。”


    宋書言抿著唇笑,“是呀,我還有呢。”她給春梅看她剩下的奶糖,足有一斤多。


    賀蘭感覺自己被她們孤立了,委屈又難受。


    秦斐抓起一顆糖扔到賀蘭床上,“喂!你吃糖不?”都一個宿舍住的,秦斐無意掃了她一眼,竟覺得她垂下頭的樣子有些可憐。


    賀蘭抓起奶糖,想扔回去。


    她不吃!


    誰稀罕!


    宋書言瞥了她一眼,賀蘭把手收了回去,攥緊了手心裏的奶糖。


    算了,這個就當是宋書言的賠禮。


    翌日一早。


    號角聲響起,宋書言不想起,她想哭。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是什麽?


    是沒睡夠就要起床。


    昨晚她翻來覆去睡不著,床板很硬,枕頭沒有,她找了條牛仔褲疊起來湊合墊著,身上蓋了件薄外套。


    剛來就要出工。


    她在想,能不能請假不去?


    “起來吧,去晚了,會挨訓!”


    春梅率先起來,提醒她們。


    宋書言行屍走肉般爬起來洗漱,跟著大部隊去了集合點。


    好在,分配給她的任務不難,去地裏拔草,這個她會!


    她們四個女知青分在了一起。


    “你們今日的任務是,把這片地拔完!”


    宋書言一看,好家夥,這一大片,得拔到什麽時候?


    一天真的能拔完嗎?


    她蹲下,正要開始工作。


    大隊長停在她旁邊,擰著眉,不太信任地看著她,“你分得清哪個是雜草,哪個是麥苗不?”


    宋書言嘴比腦子快,“瞧不起誰呢?”她指著麥苗,揚眉地看向大隊長,“這個是麥苗,剩下的都是雜草唄!”


    大隊長站直,滿意地點了點頭,背著手走了。


    “唉,等等!大隊長!”宋書言喊停他。


    “什麽事?”


    “我明天能請假嗎?我得到鎮上取寄過來的行李。”


    大隊長想起,宋知青來的時候,隻帶了一個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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