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請你幫我一件事。”


    張海客看著小鬼嚴肅的神情有些不解,但還是收起麵上那副玩笑的神情。


    “怎麽了?”


    小張起靈抓著手中的玉,他不知道此行的結局是好是壞,總是要多做一個打算。


    “如果未來注定會發生一些事情,我希望你提醒我,告訴我,我是誰。”


    小孩比張海客矮了一頭,但說話的神情過於沉穩,他似乎早就知道什麽東西,但似乎又沒有。


    “他答應了我一個承諾,承諾未來有一天如果我還記得,他會告訴我真相。”


    張海客站在小鬼身邊,無端的理解出這個‘他’指的是前些日子見到的那個人--謝淮安。


    “好,如果你忘了,我會告訴你。”張海客不明白為什麽小鬼會突然找他說這樣一番話,但他知道,小鬼不會無緣無故這麽做。


    遠處天邊的雲彩漸漸朝月亮靠攏,天上的光更暗淡了些。


    “小鬼,我不知道你想做什麽,又在找什麽,也知道你並不想把別人牽扯進來,但我還是想說,有些時候,真的不用這麽累。”


    此時的張海客理解不了為什麽一個十三歲的孩子總是看起來背負了太多的樣子,他隻是由衷地不想小鬼活的那麽累。


    隻可惜,這個問題的答案沒有人會回答他,以至於在許久之後他猛然發現答案的那一刻才明白,並不是小鬼想要背負那麽多,是他不得不背負一些東西。


    張海客看著小鬼脖子上掛著的葬玉,不由得想起那個墓裏的少年,他看起來知道很多東西,又看起來不太在意。


    他們張家人訓練久了,總會有一種天然的直覺,能明顯感覺到有些人的不同。


    就比如說那人給張海客的感覺有些不對,他周身的氣場很是奇怪,能明顯看到他有種少年人的鮮活,但又能感覺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死氣。


    很矛盾的一個人,隻是不知道現在在哪,他說不久後還會遇見,不久後又是多久?


    謝淮安:還能在哪?死了,勿擾。


    --


    四十年的光陰一晃而過,於有些人來說是日複一日枯燥乏味的生活,而於另一些人來說,發生了不少驚天動地的變化。


    就拿齊王府來說吧,起先王爺對自己兒子未來要帶著一口棺材生活還存有猶豫,但月餘過去了,棺材裏的那個少年竟然一點屍臭的變化都沒有,反而是臉上和手上的傷好的差不多了。


    這不該是一具正常的屍體該有的變化。


    他和王妃壓下心裏的驚駭,看著那口棺材陪著自己的兒子長大。


    後來,家道中落,王妃又想起那年這孩子的話,猛然驚出一身冷汗,原來...原來那孩子早有預言。


    這些年,許些國人都被派遣出國讀書,她和丈夫也把自己的孩子送了出去,隻是在處理棺材的時候有些麻煩,但好在也是順利送出去了。


    齊哥兒無奈的看著那口棺材,自他記事起,無論走到哪身邊都帶著這棺材。


    棺材裏躺著一個人,聽他阿瑪和額娘說,這人剛死的時候身上遍體鱗傷的,結果這過段時間,身上的傷口居然離奇自己愈合了。


    “聽他們說的這麽邪門兒,你到底是誰?”齊哥兒很是好奇。


    但不會有人回答他的,好在瞎瞎從小就是個開朗的性子,並不在意棺材裏的人會不會說話。


    “我聽額娘說,你跟她許了四十二年的約,怎麽?四十二年後你不會還能醒吧?.....嘖嘖,看你這屍體跟睡著了似的,估摸著真有可能。”


    此後又過了幾年,齊哥兒終於讀完了德國的學業,之後返程。


    1930年,軍閥混戰,他徹底跟家裏人失去了聯係,回國後無奈之下當了掮客,和一個叫陳皮的扯上了關係,此時,距離謝淮安蘇醒還有三年。


    這期間他國內國外兩邊跑,好事壞事都沒少幹,當然,虧也沒少吃,期間還因為一些事,眼睛也出了問題。


    -1933年-


    “誒,那小子,還擦你那棺材呢,都掉漆了還擦?!”來人樂嗬嗬的湊過來,看見黑眼鏡又在擦他那破棺材,撇了撇嘴。


    “八爺,您就別取笑我了,怎麽今天找我有事?”


    聽瞎子說話,這人竟是齊鐵嘴!


    “瞧你這話說的,沒事就不能來溜達溜達?”


    黑眼鏡是壓根不信這話的,他這些天算是看的明白,這位八爺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行吧,我是來看你哥的,今天我非得看個明白不可。”齊鐵嘴是真的好奇,這人怎麽可能四十年容顏未變的躺在棺材裏!


    他不是沒嚐試過算卦,結果你猜怎麽著?


    他發現這個人壓根就沒命數!


    命數好就是命數好,命數差就是命數差,再要麽是他道行淺,算不出來,但怎麽著也不可能是沒命數吧?!這不胡鬧嗎...


    黑眼鏡都快習慣這人三天兩頭扒拉他棺材了,自從三年前他來到長沙,這位齊八爺不知從哪聽說他放了口棺材在身邊,三天兩頭過來看。


    無奈之下隻好宣稱棺材裏的是他哥,早死了,但不知道為什麽屍體沒腐爛,所以一直帶在身邊。


    當然齊八是肯定沒信的,最後追問下黑眼鏡才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他,齊鐵嘴當即就覺得奇了,難不成還真有人能耐這麽大,能死而複生?


    但他又瞧著不像,棺材裏那人看著不像死了,倒像是睡著了,但脈搏全無,照這小子所說,約莫睡了四十年有餘,說他活吧,也不像。


    既不像死了,也不像活著,可把齊鐵嘴稀奇壞了,閑著沒事就往這邊跑,他也不知道棺材裏那人叫什麽,既然那小子說是他哥,齊八也就順著他叫。


    嘿,他齊八爺什麽場麵沒見過?


    “但你哥這情況我是真沒見過!”齊鐵嘴咂舌,單手托著下巴,在棺材旁轉了幾圈。


    黑瞎子耳朵都快起繭子了,這話隻要齊八爺一過來,他就能聽見,幾乎每次都是這幾句,變都不變。


    瞎子皮笑肉不笑,敷衍兩句,正準備說些什麽,突然見齊鐵嘴猛的往後一撤,然後左腳絆右腳,摔了下去。


    黑瞎子:?


    “我我我!你你你!你哥!你哥剛才動了!”齊鐵嘴嚇了一跳,“你哥詐...屍了?”


    黑眼鏡眉心一跳,他立馬朝棺材走去,仔細打量了幾眼,分明和之前沒什麽不同,想起八爺一驚一乍的性子,無奈道:“八爺,您看花眼了吧?”


    齊鐵嘴一瞪眼睛:“胡扯!我就是看見了!就他手指頭動的!動作不大,但偏偏叫八爺我瞧見了!”


    瞎子又瞧了眼,想起之前他額娘說的話,眼神飄忽了一瞬,隨即一副敷衍的樣子:“八爺,您真是花了眼吧?都躺了四十多年了,哪還能動啊。”


    見這小子不信,齊鐵嘴從地上爬起來就準備找他理論,結果卻被門口又進來的人打斷。


    “八爺,在您的堂口找了您許久,原來您在這兒啊。”


    齊鐵嘴渾身一僵,他今天就是算到有事發生,所以才出來躲躲的,沒想到這煞神還是找來了。


    “喲,張副官,真巧啊...”


    張日山似笑非笑的看著他:“不巧,八爺,佛爺讓我來找您,我找您很久了。”


    齊鐵嘴朝他笑了笑:“這樣啊,其實我今天還有事來著....誒誒誒,你別抓我領子啊!誒,張副官?你勒到我脖子了...張...”


    張副官看了眼坐在凳子上的瞎子,隨後一把將齊鐵嘴薅了出去。


    昨天晚上火車站開來一輛鬼車,佛爺今天一早特地安排把八爺帶過去,結果這人算到自己今天沒好事發生,一早就躲了出去,害的他一頓好找。


    黑眼鏡見院子裏的人都出去了,臉上掛著的笑漸漸收起來,目光緊緊鎖定那口棺材。


    棺材裏的人動了?


    齊八爺是算卦的,沒瞧準的事情八成不會亂說,再加上先前他額娘說的四十二年之約,如今算起來,確實有四十二年了...


    黑瞎子靠近棺材,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片刻後他小心伸手探向棺材裏少年的脖子。


    突然,一隻冰涼的手按住了瞎子的手腕。


    “啊--鬼啊---”


    黑眼鏡迅速甩掉手腕上的冰涼,動作利落的跳到一邊,扯開嗓子喊了一嘴。


    他動作迅速的跳到棺材不遠處,看似懶散的站姿實則隱隱擺好防禦的架勢,等了片刻後發現沒什麽動靜,臉上原本那副吊兒郎當的表情收了個幹淨。


    待走近一看,發現棺材裏的那人有些迷茫的伸手遮住自己的眼睛,似乎很不習慣這麽強的光。


    黑瞎子思索片刻,摸了摸自己身上,掏了個東西朝他靠近:“嗨,哥們兒,墨鏡需要嗎?德國進口的。”


    謝淮安的眼睛剛從漆黑的墓室轉而適應刺眼的太陽,一睜眼看見遞到他麵前的墨鏡。


    謝淮安:?


    見他似乎反應過來了,黑瞎子的忌憚不減,隻是麵上笑嘻嘻的瞧他:“不需要啊?不需要算了...”


    “謝謝。”


    黑瞎子手裏一空,那人很是自來熟的把墨鏡接過。


    這下輪到瞎子一頭問號了,他小心湊近那人:“那個....哥們方便問一句,你是人,還是鬼啊?”


    謝淮安微微活動了一下手腕,身體的參數停留在他沉睡後的第七天,所以身上除了有些酸之外倒沒什麽特別的異樣:“應該是人。”


    黑瞎子:應該?這可不興應該啊...


    “你有吃的嗎?”他感覺他好久沒吃飯了,有一輩子那麽長,雖然空間裏並不需要吃飯,但他感覺挺別扭的。


    黑瞎子臉上帶著笑,看起來熱情極了:“飯啊,這個有,我請你,等著哈。”


    謝淮安對上黑瞎子的目光,不,確切的說,是他的眼鏡,說不上來是什麽語氣:“你都長這麽大了啊。”


    黑瞎子:...


    這話從一個看著十五六歲,但其實一覺睡了四十年的‘小孩’嘴裏說出來,怎麽那麽別扭呢。


    等瞎子給他弄好飯,謝淮安吃上的時候,黑瞎子才問出自己的疑惑。


    “你是誰?”


    謝淮安拿筷子的手頓了頓:“四十多年,你沒想過去查查我是誰?”


    黑瞎子沒被他糊弄過去:“查了,但你像是憑空出現的一樣,沒人認識你,可我聽我額娘說,你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我查了很多,都找不到痕跡。”


    謝淮安神色沒變:“我的家族這百年間就隻有我自己出來,你找不到很正常。”


    “所以你是誰?四十二年前說的劫難又是什麽?為什麽你死了四十二年卻又能複活?現在居然還是一副小孩模樣?”


    謝淮安聽著他那一係列問題,繼續往碗裏扒著飯,這些問題他早在模擬空間裏就和係統商量好怎麽忽悠了。


    “我姓謝,謝淮安,我說的劫難就是你的眼睛,現在看來並沒有挽救什麽,這件事情算我欠你的,日後從別的地方補給你,至於別的....


    四十二年前我就告訴你母親了,我沒死,當年我去齊王府拜訪你沒見到人,當時就說了四十二年後再見也是一樣,至於小孩模樣,我躺了四十多年,這些年身體停止了生長。


    日後可能會恢複正常生長的樣子也可能這輩子就這樣了,且不說我,你這麽些年不也是沒變?”


    黑瞎子沒說話,他身體也發生了變化,從眼睛出事的時候就停止生長了,這件事情他為了探求解決辦法所以把事情告訴了那位齊八爺,但別人是一概不知,他隱瞞的很好,所以這麽些年來,除了齊八爺在他麵前提過兩句,這人是第二個。


    “你知道解決辦法?”


    謝淮安搖頭:“我自己身上的都解決不了,更別提你的了。”


    “你當初為什麽會陷入昏迷?”黑瞎子見他有問必答的樣子,幹脆抓住機會準備問個明白,好歹他帶著這棺材四十多年,總不能糊裏糊塗的吧?


    謝淮安一頓,喲,這題超綱了,他在空間裏忘了押這一題了,怎麽就忘了這最重要的一題呢。


    少年的沉默讓對方誤會:“不能說?我聽阿瑪說,你當年受了很重的傷。”


    受傷?很重的傷?謝淮安疑惑的抬頭,指的是他的那幾處擦傷?稍微晚一會兒去醫院就愈合了的傷?


    謝淮安這些年在虛擬古墓裏死了又死,總算是人有些進步,好歹現在不是斷胳膊斷腿在他眼裏都是小傷,嘖,不說這個,說多了怕忍不住把坑爹係統拉出來打一頓。


    “你還想問什麽?”


    黑瞎子看著對方古井無波的眸子,算起來,除去昏迷的時間,他也才十五六歲吧,怎麽....


    怎麽這樣一副樣子?半點少年的鮮活都沒有。


    至於他避而不談的話題,瞎子沒那麽好糊弄,他有理由懷疑當年一定發生了什麽事,莫不是他有什麽仇家?


    “哎呀沒了沒了,說起來不算你昏迷的時間,你這比我小的多啊,小孩這個性子怎麽行,來,餓了是吧,吃!吃不飽哥再給你做。”黑瞎子打了個科諢,把麵前的飯菜都推到他麵前。


    謝淮安放下筷子:“我比你大。”


    瞎子擺擺手:“不可能!我有二十厘米呢!”


    謝淮安:?


    謝淮安本來在空間裏待了四十多年,除了係統一個人都沒有的生活讓他精神都有些恍惚,所以出了虛擬墓室也對什麽事都不太能提的起興趣,但瞎子這一句瞬間給他表情幹龜裂了。


    黑瞎子見謝淮安看他,默默往旁邊桌子那挪了挪,剛才話沒過腦子,但說都說了:“怎麽了?沒見過?”


    謝淮安咽下嘴裏的菜,又拿起筷子:“不是,隻是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


    瞎子:......


    ——


    瞎子我查到的資料他大概是在兩千年左右的時候戴的眼鏡,但那樣的話故事線又沒那麽好看了,我覺得大家看見“齊哥兒”三個字應該會有些出戲吧?所以我最終選擇改了這條時間線,剛好我看原著裏也沒明確說明,所以大家就默認是這個時候出的事吧,如果有寶貝實在嚴謹,覺得不能接受的話,你就當是兩千年出的事也行,我隻是為了讓黑眼鏡這個稱呼更好的轉換,實在介意的話可以當沒看見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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