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浮,母冠。


    綜合建築體頂層的會議室中,身穿小恐龍睡衣的後土正劈裏啪啦的敲著鍵盤,投射在半空中的光屏快速閃爍,浮現出一位位跟閻昭會打過交道的思凡眾。


    除去惡名蜚聲閻浮的八苦外,還有數量眾多的思凡眾。雖然這些人有相當一部分在思凡戰爭時期就已被行走們斬殺,身死道消,鮮紅的通緝令頭像變成了灰色,可依舊有不少城府極深的思凡眾借助戰爭的動亂,從閻昭會的視野中脫離,散入大千閻浮之中,從此了無聲息。


    那位先叛執法會,後叛思凡的死苦,太歲餘束,就是這些人中的一員。


    “能動用思凡之力,在元明天帝手下全身而退,避過果實意誌的搜查結合上述種種來看,這個思凡餘孽,體內一定有苦器,說不好就是曾經的思凡八苦。”


    詹躍進說出自己的判斷後,就貼心的將一杯白氣嫋嫋的濃縮咖啡遞給了因思凡警報,而不得不熬夜辦公的後土。


    自從地星太歲】這道對架構閻浮不可或缺的傳承,隨著死苦餘束叛逃閻浮而散入葉海,維持整個閻昭會運轉的重任就落到了後土身上,即便是有建木】等人幫忙,那日積月累之下的消耗也足以令五方老叫苦不迭。


    所以在大多數情況下,閻昭會的代行者們都會考慮後土的特殊地位,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幫助。


    “聽談鬆說,這個釣魚老頭很可能與龍伯巨人有關?”


    穿著白背心,將肌肉輪廓勾勒得飽滿清晰的曹援朝草草看過專屬忍土綜合所有信息歸納出的報告,刀眉一挑,開口問道:“紅中老頭,我記得二十年前,思凡裏就有個無翼蟲,是龍伯吧?”


    “嗯,思凡眾裏的確曾有這麽一號人物,本體和傳承都是龍伯】。隻不過相比於其它攪風弄雨的八苦,他行事十分低調,我們知道的信息也不多。唯一能夠確定的,便是波旬代行陳小虎曾在閻浮事件中撞見過他。一番廝殺之後,他就失蹤了,再也沒出現過。原本我以為他已死在波旬的魔焰下,現在想來,事情恐怕沒那麽簡單。”


    趙劍中摩挲著手中拐杖,話音剛落,旁邊的後土就從電腦裏抽出一遝邊緣泛黃的文件,扔到桌上。


    文件的封麵是個赤裸上身的青皮巨人,冷峻的雙眼中滿是凶厲駭人的光,左手捏老龜,右臂盤紅蟒,長發飛舞間與周遭的死白色痕跡交相呼應,一股跨越太古的蠻荒氣息撲麵而來。


    傳承:龍伯之幹·天罰】


    龍伯有大人,卅丈立其身。數步周寰宇,嗬吸結巨雲。蒼冥為室頂,北海作盂盆。一釣六鼇斃,二山因陸沉。


    ——《入海張說


    “金蟬脫殼?看來這龍伯巨人,也不是什麽大而無當的蠢貨啊。”


    詹躍進翻看著這些執法會時期的久遠文件,開口問道:“針對倮·丁卯四百二十五】,老爺子有何打算?”


    “將計就計。”


    趙劍中隨手一劃,桌上陡然多出了一個充滿勃勃生機的琥珀色氣泡,正是如今的倮·丁卯四百二十五】現狀。


    “根據我和後土的排查,這顆果實目前的狀況十分良好,沒有找到任何潛藏的破壞性思凡種子和思凡之力殘存。如果龍伯隻是孤家寡人,那小安一人便可穩住局麵;而如果龍伯是思凡八苦布置的暗棋,那我們不妨順藤摸瓜,再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詹躍進把文件放下,望著趙劍中,若有所思道:“老爺子,你這番安排,就不怕小安出什麽意外?”


    “能出什麽意外?躍進,你沒發現咱都開了半個小時的會,九哥還沒到麽。”


    曹援朝站起身來,拍了拍詹躍進的肩膀,笑出一個深深的酒窩:“得了,有事叫我,我就在隔壁的戊寅軸睡覺,要是愛別離那幫老弱病殘真敢露頭,我馬上就到。”


    “援朝,哎,隨你。不過這次,怎麽一向守時的蘇靈也遲到了?”


    剛從介之七國】回歸閻浮的詹躍進目送曹援朝離開,狀若無意的向後土問道。


    “他請假了,說是要去羽·丙子二十七】試驗新的基因藥劑。當然,如果這次思凡八苦出現,他會立刻趕回。”


    頂著黑眼圈的後土頭也不抬,無精打采地答道。


    “羽·丙子二十七】?是能抵抗精神汙染的基因藥劑?”


    詹躍進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後土閑聊,旁邊是拄著拐杖,貌似在打瞌睡的趙劍中。


    “嗯,四階基因藥劑:抵抗先鋒】,據說能抵抗大多數非物理類型的精神壓迫,減免幻覺、探查、汙染等類型的攻擊,並增幅精神壓迫類型能力,這些效果,即便對代行者來說,也是意義重大。”


    咚咚咚


    聽到會議室外響起的敲門聲,趙劍中睜開眼,朗聲道:“進。”


    大門打開,走進來兩個氣質相似,但打扮截然不同的男人。


    為首的男人穿著素色西裝,笑容溫和,胸前別有閃爍銀光的三眼徽記。如果秦淮在這兒,一眼就能認出這個畫像掛在三眼環球總部的男人。


    高宏伯,應龍代行。二席代表,三眼環球董事,是曹援朝並肩作戰到今天的老戰友。


    他在二席更是數一數二的實權派,就連步羊,無畏三藏這些一席也要以禮相待,雨師妾,驕蟲更隻是後生晚輩。


    “趙先生,您找我有事?”


    “接下來,談鬆可能會在倮·丁卯四百二十五】遇到些麻煩,你跟王明去一趟,隱於暗中,見機行事。”


    望著麵前二人,趙劍中眼神磅礴,聲音沙啞道。


    高宏伯微不可察地瞥了眼詹躍進,見他適時端起紙杯,這才點頭稱是,將任務接了下來。


    “明白,趙先生,那我要不要提前通知秦先生?”


    長相清秀,穿著襯衫長褲的年輕男人心思細膩,特意開口多問了一句。


    王明,紫珍代行,二席代表,萬安董事,是閻昭會中唯一的異類六司,也是倮主秦安的左膀右臂。


    “放心,我會親自跟小安說的。你們切記,要時刻保持與後土的聯係。”


    趙劍中擺擺手,又道:“去吧。”


    “是。”


    眨眼之間,二人便化作淡淡光點,消失在了會議室內。


    ——


    十洲三島,某處深淵所在。


    廣袤遼闊,無邊無際的昏暗海底中,有一頭戴蓑衣,手執魚竿的老者正端坐於雲鯨顱首之上,悠遊自在的垂釣著什麽。


    明明是在深海之中,這蓑衣釣翁卻好似處於陸上雲端,一舉一動,滿是仙風道骨的飄渺意味。


    “薑尚因命守時,立鉤釣渭水之魚,不用香餌之食,離水麵三尺,尚自言曰:‘負命者上鉤來!’,也不知今日負命者,是何物啊?”


    蓑衣釣翁取出一個小瓶,輕輕往下一扣,無數異香撲鼻,猩紅紮眼的血丹便從中倒出,掛在千萬縷透明魚線之上,垂入深淵,隨波逐流。


    順著釣線香餌往深淵中看去,隻見一條條五彩斑斕,大小形貌皆不同的“魚兒”正散發著耀眼光輝,在混沌黑暗中溯遊梭巡。


    無數種耀眼但柔和的光輝交織閃爍,照亮黑暗,讓人隻覺自己置身於傳說中的仙境。


    但若是仔細看去,不難發覺這些“魚兒”具有著不同的種族特征,或有豬鼻,或有犀角,或有象牙


    顯然,這裏的每條“魚兒”都是十洲三島各地的妖怪,不同的體型、光芒,代表著不同妖怪的道行修為。


    既有拇指長短的小妖,也有體型大如鯨魚、巨鯊的妖王,可以說是包羅萬族。


    而在這人造的仙境魚塘內,有三座孤零零的山島正閃爍著法術靈光、從深淵頂層緩緩下沉。


    相比於光芒還算強盛的青、黃二島,泛著赤紅色澤的瀛洲明顯已到了油盡燈枯的凶險境地,法術靈光逐漸黯淡的同時,整座島散發出了一種洞天福地特有的異香。


    伴隨著蓋世異香從瀛洲島內泄漏而出,刹那間,仙境沸騰了。


    大大小小的“魚兒”,全都好似瘋了般,朝著那赤島衝去。


    “吃吧,吃吧,既食吾祿,便要擔吾之事。”


    蓑衣釣翁手捋胡須,瞧著千萬吞下血丹後變得越發癲狂的“魚兒”,滿意的點了點頭。


    顯然,相比使用霸道無比的思凡之力直接剝離果核,驅使百靈萬族剝奪洞天福地果實意誌這種更柔和的方式,才是完成終極閻浮事件的正確做法。


    “魚耶?餌也!餌也,魚也!”


    瞅著在無數“魚兒”衝撞之下,變得搖搖欲墜的瀛洲島陣,蓑衣釣翁微微頷首,望向一旁的蓬萊神山,表情頓時變得玩味。


    “閻浮行走,多麽久遠的名詞啊也算你這小青鳥流年不利,剛成代行者不久,就誤打誤撞落入我手。”


    “愛別離常說,閻浮偏愛行走,可如今看來,也不見得嘛。”


    瞥了眼蒙蒙青光中,與青鳥一族合力維持陣法的談南枝,蓑衣釣翁不知為何,並沒有動用思凡之力破陣,隻是又拋下大把血丹香餌,為萬千魚怪補充精力。


    隨著無數血丹落入深淵,諸多魚怪變得更加瘋狂,幾條體型大如鯊魚的魚怪吞吃了最多的血丹,對瀛洲島的渴望也最為強烈。


    他們的真身也不知具體是何種族的妖王,奮力衝撞、大口啃噬之下,瀛洲島陣被啃的不斷顫抖搖擺,光輝映照下,島陣上方竟有一裂縫緩緩浮現出來。


    哢


    哢哢


    寂靜氛圍中,這種碎裂聲簡直無比刺耳。


    “不好,島陣將破!”


    正當瀛洲島內的火蝶一族心神驚懼之時,忽然,這深淵中竟又生了變故。


    源頭,赫然是旁邊的蓬萊神山。


    這蓬萊島陣不知何故,在這一刻突兀爆發出極其燦爛、耀眼的青色光輝。


    刹那間,整個深淵都被渲染成一個青光世界。


    蓬萊山神秀,青澗林如碧色天霄隔絕內外,無數銀翎青鳥鋪天蓋地,烏雲一般盤旋在山頂,蔚為壯觀。


    金闕玉閬中,談南枝盤膝而坐,四下是紛紛灑灑的銀色翎羽,身後是碩大無比、展翅欲鳴的青鳥】,千萬禽鳥的鳴啼之聲轟然大作,無數銀翎伴著蓬萊妖王姬羽的青碧天光通天徹地,萬眾一心的青鳥群也如同暴風雨一般攪動起來,聲勢駭人。


    不住衝擊三山島陣的魚怪頓時被這耀眼的青色光輝擠了出去,一道浩大的聲音自蓬萊島內傳來:“九原,唇亡齒寒,快!”


    感受到側旁蓬萊的變化,端坐方丈島山巔的九原丈人猛地張開雙眼,盡管燦金色的眸中滿是不可思議,可還是義無反顧地調動島陣威能,趁著青光勢頹衰落的瞬間,燦烈金芒擴張開來,將蓬萊和瀛洲整個包了進去。


    緊接著,青、金、赤三色融為一體,險險抗住了卷土重來的萬千魚怪。


    “螳臂當車,不識好歹。”


    蓑衣釣翁倒扣玉瓶,剛想再撒些血丹香餌,卻發覺瓶中隻剩下寥寥無幾的粉屑碎渣,存貨不知何時已消耗殆盡了。


    正當蓑衣釣翁打算提早收取黑礁水火穀中的血丹時,他的懷中突然響起了蛇嘶之聲。


    “有事?”


    蓑衣釣翁探手入懷,取出個青赤雙蛇交頸纏成的指環,低聲問道。


    “釣叟,天帝出關了。”


    一道低沉渾厚的嗓音在深淵之中響起。


    “嗯?他終於發現桃神】的傷他無能為力了?”


    盤在釣叟掌心的赤色小蛇睜開雙眼,燦金瞳孔明滅不定。


    “桃神】的事不重要,重要的是,天帝身邊多出了一個人,實力深不可測,連我都看不透。”


    低沉嗓音頓了頓,繼續說道:“先前萬寶閣送來了據說是應龍的天妖寶血和血染玉髓,我吞服煉化後,自覺大有進境,度過五千年天劫的把握都多了半成。可即便是這樣,我依然看不透那個人。”


    “大羅仙?不可能啊,這顆果實的能級,絕不會在此刻孕育出五方老啊。”


    與赤蛇糾纏在一起的青蛇張開蛇吻,鮮紅蛇信噝噝作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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