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千川海集近來如何,我知道的也不多。畢竟我上次去,已經是許多年前的事情了。不過你們要是真想聽,我也可以大概講講。”


    澤禺見秦淮開口請教,並沒有矯情,而是又坐了回來。


    “道友但說無妨,隻要能讓我們有個模糊的印象就行。”


    秦淮一邊跟澤禺說著,一邊打開了這顆果實的高級探索筆記。


    “千川海集,位於十洲之中的淵海,由沉星島、玄鱗島、血珊瑚礁和數十座環狀暗礁群構成主體,裏麵多是妖獸仙家,不過也有從神州大陸來的練氣士。用魚龍混雜來形容這個地方,最貼切不過,所以在千川海集遇見什麽人,碰上什麽事都不奇怪。”


    澤禺伸出手指,臨空勾勒出了一幅地圖。


    “照澤道友的描述,這地方似乎有些混亂,不知可有天妖坐鎮?”


    “沒有,隻有三位頂尖的妖王攜麾下眷族坐鎮其中,共穩海集。”


    說到這裏,澤禺畫指不停,又接連畫出三幅形貌各異的妖王圖像:“蟾祖、鯊王、青虯,這三位俱都有三千八百年以上的道行,離天妖之境也隻有一步之遙。在他們的看顧下,數百年來千川海集總體還算平穩。”


    秦淮打量著半空中的三尊妖王,心中起了些別樣的心思。


    澤禺沒有在三位妖王的事情上聊太多,很快就扯開話頭,講起了千川海集的規矩和趣事。


    “以物易物?這千川海集的交易方式還挺原始啊”


    聽完澤禺的介紹,秦淮也是挑著自己最關心的幾點要害,繼續追問:“難道就沒有什麽貝殼靈石之類的東西,能充當海集內的交易錢幣?”


    “千川海集內的仙家們都是從三島十洲各地而來,手裏的靈材珍寶大有不同,想要找到一種能讓他們都認可的東西充當錢幣,難呐。”


    又給秦淮扯了一番風土人情後,澤禺就準備起身回自己的客房去了,秦淮沒有再留,也轉而回到房間跟零號一起,根據方才閑聊得到的信息,開始編纂這顆果實的高級探索筆記。


    據澤禺所說,海外十洲與八方巨海其實共同環繞著一片巨陸,名為赤縣神州,裏麵的先秦煉氣士有著煉精化氣的說法,基本可以涵蓋了散階和十都。


    煉精化氣之後,便是煉氣化神,根據修為高低,可與一兩千年道行的大妖相提並論,對應閻浮行走,就是九曜八極的位階。


    等到完成煉氣化神,度過天劫開始煉神還虛,就可以位比七宮六司,長生久視,百病難生,十洲三島,任意遨遊。


    至於再之後形同五方老的煉虛合道,澤禺沒說,秦淮也沒問。


    “先秦練氣士,嗬,也不知道這次出海,能不能碰上始皇帝之前派往蓬萊尋仙的船隊。”


    秦淮想起進入果實前看到的兩項閻浮事件,沒去打擾沉沉睡著的敖靈,閃身上了頂層望台,心念一動,手中浮現出羽筆】,打算繼續嚐試道兵的煉製。


    從朝陽穀】裏喚出一隻千年道行的遊夢參】後,秦淮眼神微閃,調整呼吸,筆蘸靈墨,運用天吳傳承,引動周身水元。


    其實,自從他踏上歸真路後,他平時繪製符籙,就不再拘泥於體內的氣象之力,而是可以利用多種閻浮秘藏的力量,來充當符籙效能的內在支撐。


    無論是二十四節氣中的四時強化,還是天地水元、氣血炁勁,這些超凡特性都可以為他所用,充當繪製符籙時需要消耗的能量。


    現在他身處瀚海之上,天地水元濃厚,自然沒必要消耗體內的氣象之力來繪製符籙,煉製道兵。


    很快,泥丸宮中的天吳便將吞吐的瀚海水元凝成精粹,匯聚到筆鋒之上。


    如果仔細留意,可以看到這一絲精粹呈現藍中泛白的顏色,似乎跟霜降滄瀾沒什麽區別。


    但在秦淮的筆走龍蛇下,這細如毫發的一絲藍光,很快便烙印到遊夢參】軟乎乎的堅韌表皮之上,形成一道道首尾相連的玄奧符文。


    啵


    伴隨著一道青黃光芒貫通全體,秦淮手中的遊夢參】也大變了模樣。


    隻見出現在秦淮麵前的,是一名肌膚泛著幽藍冷光,腦後紫發不住扭曲的披紗妖女,遍布於身的墨藍紋路不僅不醜,反而為其增添了幾分難言的魅力。


    朝陽士·浮夢娘】:成長性極高的道兵,擁有一千五百年道行,周身有夢塵,音聲無上妙,最擅水法幻術。


    特性技能:


    夢歸離】:周身夢塵蘊有奇毒,能強製拉人入夢,斃殺三魂七魄。


    水自流】:擁有等同於80%的水法專精,可施展夢獄、溺歌、汐骨等一係列固有技能。


    通心竅】:可窺探普通人的心思,巧言善辯,捕捉念頭。


    “要煉出這麽一尊九曜巔峰的道兵,消耗不小啊。”


    秦淮望著麵前的浮夢娘】,很是滿意,當即甩了甩有些酸澀的手臂,打算再多煉製幾尊道兵出來。


    剛剛繪製符陣差不多耗費了他十分之一的精力,如果今晚加班加點,應當能再煉幾尊道兵出來。


    ——


    望月,船艙客房。


    澤禺靠在微涼溫潤的白牆邊,輕手輕腳的關門閉窗,熄滅燈光,整個人頓時陷入深邃的黑暗之中。


    見一切準備妥當,他從腰間的四事袋裏取出一支舊筆,筆杆質地如骨、如牙、如玉,沁出包漿般的溫潤光澤。筆毫顏色斑駁,似是多種獸毛製成。


    澤禺看著這支筆,露出感慨的神色,又往外掏出被擦拭得光潔如新的燭台、墨硯。


    “燭兒,生光,去塵。”


    話音剛落,牆上忽然映出燭光,把室內場景照亮的同時,也將澤禺身前的櫸木方桌抹了個幹淨。


    “硯公,洇水,研墨。”


    澤禺摸了摸方硯的棱唇,然後手指劃過半空,將雲氣凝成一摞白紙。


    窗邊,澤禺展開畫紙,從四事袋裏又拿出數個瓷盞,裏邊裝的是雌黃,丹砂、青雘、青、胭脂等顏料。


    十洲三島流行的琴棋書畫四藝中,畫藝並不十分追求工巧,而是首重意境,百靈萬族裏也難有比得上白澤一族心靈手巧的,所以澤禺這些顏料都是自製的。


    其中有些顏料十分貴重,譬如流洲昆吾石研磨的群青,長洲玉英研磨的皓白,澤禺遊曆十洲時收集了一些,但輕易舍不得用。


    不同於以往的虛空作畫,澤禺在各個瓷盞裏分別取了些粉末,在瓷盤上調開後,又咬破指尖,逼出了一滴泛著淡淡金光的殷紅血珠。


    血珠落在潔白雲紙之上,卻沒有濺出一朵寒梅,而是化作幾道簡而不繁的金紋,給雲紙增添了幾分難言的尊貴和神聖。


    澤禺做好準備工作,便站在桌前,懸筆回想著此前種種。


    蓬萊畫境中,背倚明月的淺笑男人;祖洲主府內,身居尊位的赤凰天妖;望月樓船上,相談甚歡的奇門畫師


    澤禺落筆在紙上點畫勾勒。


    片刻後,一幅圖畫出現在金紋雲紙上。


    蓬萊神山旁,一輪明月默默照著負山千年的神鼇,皎皎月華映襯著赤極似黑的無數鎖鏈。原本站在明月前的秦安,被澤禺改成了隱於玉盤中的暗紋。


    畫完這幅畫,澤禺在畫的右半寫下“月映鎖,鏈縛鼇”六字。


    想了想,又在六字旁寫下:“冥海月浸無名鎖,萬尺鏈囚蒼甲鼇。”


    “不行麽,看來這位秦先生,也是一位抵世天妖啊。”


    澤禺打量著麵前毫無反應的金紋雲紙,並未氣餒,而是又製了一張金紋雲紙,往硯裏注了些玉醴泉,丟進去一塊鬆煙墨,拿出一方青纏枝卉紋的鎮紙把雲紙壓住,思忖良久後,寫下一句:“凰飛翱翔兮。”


    待到墨字洇足雲紙,澤禺又用舊筆勾勒形狀,再用顏料微染。


    一幅畫頃刻即成,梧桐樹上的赤凰羽紗如火,廣帶搖曳,君天下,馭百鳥,似乎在遠遠望著隱沒於青鬆林間的明黃鵷雛。


    “十洲尋鳳。”


    字落畫成,雲紙上的景畫被日冕般的金紋一照,畫上的赤凰大放光明,羽紗廣帶也真的搖曳起來,焰色靚麗,燁然生輝。


    一縷赤色虹光自畫中躍起,化為一隻約莫有嬰兒拳頭大小的赤凰,直直向澤禺眉心撞來。


    啪!


    赤凰炸裂,焰光流散,澤禺眉頭一緊,望著重新平靜下來的金紋雲紙,有些無奈。


    “要臨摹抵世天妖的真意,對現在的我來說,果然還是太難了麽。”


    感受著體內空空如也的法力,澤禺鬆了鬆眉,將手中舊筆丟向桌上方硯:“硯公,洗墨。燭兒,熄光。”


    收起新作的兩幅靈畫,澤禺擦了擦額頭鬢間沁出的細汗,坐上床榻,也不解衣,倒頭就睡,似乎是完成了什麽如釋重負的功課。


    “兩尊天妖,一眾妖王,還有兩頭氣息純粹的龍種。如此大的陣仗,又會是從哪裏來的呢.”


    ——


    “哎,小秦,咱可算到了!”


    正在望台跟秦淮進行沙盤推演的鄭昭旻心神一動,忽然抬頭,指了指遠處的小黑點。


    碧波遠處,三座島嶼逐漸凸顯出來。


    離樓船最近的島嶼麵積不小,有許多丘陵,不乏火山,植被茂密,隻有北部沿海區域,是一片平原。


    可以看到平原之上,有成千上萬的商鋪樓宇,風格大氣,飛簷掛燈,樓閣之間,石磚鋪地,街道開闊,可容八馬並行,縱橫交錯,井然有序。


    街道兩側,每隔百步,都立有石柱,雕龍畫鳳,鑲嵌寶珠玉石,暗合夜空天星分布。


    還未等來到島上,就已能望見那些往來於千川海集的商船商隊,四方的散修都被集聚到這裏來,交易物資,淘換寶物,共賞燈,比鬥喝彩,當真是繁華無比。


    澤禺也已經走到了望台上,眺望遠處的島礁,眉頭已經不自覺的皺起了幾分。


    “幾年沒來,這千川海集怎麽還多了外場?”


    原來是島礁外還有百十來艘三帆大船勾連環繞,條條大船皆有百米,連環固定之下,說是人為製造的船島也不為過。


    以秦淮的超凡目力,除了往來商客之外,還瞧見了很多海族妖獸,一個個凶神惡煞,頂盔貫甲,手執刀兵,似乎就是鎮守此地的妖王下屬。


    “小的們,準備入港、拋錨!”


    鄭昭旻見已經到達目的地,當即拔高聲音,吩咐虎威霆】們降低航速,控製煉金矩陣的強度,駛向那片港灣。


    沉星島的港灣裏已經停泊了數百艘商船,基本都是長五十丈以上的樓船,像望月】這種百丈大船靠近過去,雖然形製不是最大的那一批,但那一塵不染的白色,可謂是紮眼到了極致。


    甲板、船舷上人影幢幢,不止碼頭商街,有許多人沒等上島,就已在彼此船隻上攀談了起來。


    隨時可以見到,有大妖飛身而去,落在其他船隻上,喝酒吃肉,縱情長歌,或者幹脆就在船上完成交易。


    船上的燈火徹夜不息,照亮了整片海灘,隻是秦淮他們停個船的功夫,就見到了不下百餘船次的出港入港。


    在秦淮利用昆侖】放大的感應之中,這裏起碼聚集著十餘萬人,而其中隻有不到百分之一是人類練氣士,其他的或多或少都是有修為道行在身的妖仙。


    在漫天雨的歡迎中,水下又隱隱有波光湧動,有青衣童子跳上望月】,規規矩矩的拱手行禮。


    “不知仙家尊號?”


    “蓬萊,鳳鬆。”


    “原來是蓬萊仙家,貴客來此,還請入島與我主一敘。”


    童子奉上一封請柬,恭敬說道。


    談鬆接過請柬,麵色不變,嘴上仍笑道:“還請童子代為引路。”


    “自然,貴客請隨我來。”


    青衣童子耳後有腮裂,明顯是妖非人,微微一笑後,便跳下了樓船。


    咬青鯊】:淵海沉星島鯊主手下五百夜叉之一,一千年道行鯊妖,生有滿口鋼牙鐵齒,有碎顱斷骨之力。


    秦淮望著遠處的繁華海市,轉頭向澤禺說道:“澤道友,可有興趣一起陪鳳帥去看看?”


    澤禺眼神微轉,也道:“正要了解時事,琢磨變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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