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愈亮,地麵漸明,晨昏蒙影中,有二人疾行。


    荒道野徑,丘陵起伏,古木參天,藤蔓蜿蜿。


    近處野湖碧波蕩漾,水草萋萋,道旁雜草朝露欲墜,青翠欲滴。


    二人在這片草木自然之間疾行,突然,前麵那道壯碩高大的身影逐漸慢了下來。


    項紅纓也沒多想,跟著將速度降了下來。


    項紅纓看著閉上眼睛也不說話的秦淮,剛想問問什麽情況。


    卻忽然發現身邊人的呼吸變得有些模糊。


    在這片幽藍天地中,秦淮的呼吸的進出聲緊緊糾纏,逐漸同頻,逐漸共振。


    項紅纓仿佛想到了什麽,細眉一挑,看向秦淮。


    秦淮臉上殘留的血水已化作血痂,乍一看有些猙獰,再加上不少煙熏後的黑灰,看起來有些醜陋可怖。


    項紅纓略過外表,緊緊盯著他的口鼻耳目,想要驗證自己的想法。


    常人呼吸時鼻翼會隨著身體的起伏一收一放,縱然秦淮是三練的大高手,在這方麵也不能免俗。


    但此時在項紅纓看來,秦淮的身體起伏和呼吸吐納卻仿佛錯開了一般,有一種怪異和諧的美感。


    項紅纓沒有貿然打擾,她猜測秦淮應該是進入了一種玄之又玄的特殊狀態。


    秦淮放慢腳步,閉目走到野湖旁,身體遵從冥冥間的感覺,自高天之上的視角觀察自己身體。


    項紅纓也知道這種頓悟可遇不可求,便跟在秦淮身旁,準備照看一二。


    秦淮胸膛起伏極為微小,貼在胸腹上的那層幹硬無比的血衣此時卻仿佛柔軟的棉布和絲綢一般,有點點微漣輕漪在不斷的誕生破滅。


    這怎麽可能?


    項紅纓有些吃驚,人的呼吸怎能改變外物的狀態?!


    秦淮腦中也在回想過往看過的古籍,努力感受這種玄妙的狀態。


    《素問》上古天真論有說:呼吸精氣,獨立守神,肌肉若一。


    《道德經》亦有雲:萬物負陰而抱陽,衝氣以為和。


    秦淮感覺有暖流自髒腑而起,散入四肢百骸,筋骨皮在其帶動下恍若新生。


    秦淮感覺這種狀態下的自己能徒手打死一頭瘋牛!


    不過秦淮也知道,這是力量驟然提升後身體給予的錯覺。


    可這種感覺,確實與常態下三練肉體給予他的反饋截然不同。


    硬要說的話就是加了潤滑油的軸承與生鏽的齒輪間的差別。


    不多時,秦淮的呼吸便漸漸恢複正常,整個人也從圓融如一的玄妙狀態中退了出來。


    秦淮輕輕吐氣,將身前的野湖水麵吹起道道皺波。


    “看樣子,有所收獲?”


    項紅纓見秦淮睜開雙眼,也好奇的問了兩句。


    “嗯,算是撥開雲霧見青天吧,以前有些不解的地方如今也水到渠成的明了了。”


    秦淮笑笑,看了看臉上浮現倦容的姑娘,有些猶豫,


    “紅纓姑娘你白日搏殺凶徒耗費了不少精力,晚上又隨我大鬧將軍府沒怎麽休息。


    這裏離金樓著實還有段距離,要不就讓我背你回去吧,這樣咱們的時間花費也能少點。”


    項紅纓聽到秦淮此話,頓時瞪大了雙眼,直勾勾地盯著著秦淮。


    秦淮眼神清明,毫不回避地迎著項紅纓那探究的目光。


    項紅纓看著濃眉大眼的秦淮,不由得俏臉一紅,視線有些遊移,卻是罕見的扭捏了一會。


    “這樣不好吧,男女授受不親...”


    項紅纓的話音低落,秦淮見狀便又勸了勸,


    “事急從權嘛,都是江湖兒女,莫非紅纓姑娘還怕我不守規矩不成?”


    “紅纓自是沒這般想法。”


    路旁景物飛速倒轉,項紅纓趴在秦淮寬厚的肩膀上,心思有些複雜。


    佛山,金樓


    等了一夜等的有些發急的項義海來回踱步,看得人眼暈,


    “不行,我要親自去找紅纓,這麽久了都不回來,怕是不順利。


    要是小秦再出什麽意外,那不就賠了夫人又折兵嗎?!”


    老當益壯的項義海提著大刀就想往外衝,卻被李炳武攔了下來。


    “項老哥你就歇著吧,廣府地界能勝過阿淮的武者不超過三指之數,要是他都尋不回紅纓,估計你去了也幫不上什麽忙。


    不如還是跟我們一起想想怎麽回九龍吧。”


    李炳武看得很開,除去不問世事的老妖怪,閩粵地界的三練以上的武道高手大多都是鴻勝門徒、武會中人。


    要是將軍府僅憑幾杆洋槍就能拿下隱秘行動的三練大高手,那當初拳運時那幫洋人就不會被打得那麽慘了。


    “不行,我這個當父親的不能這麽幹等著!”


    見項義海實在不放心,李炳武也不再阻止,而是點點頭,轉身提槍,


    “走,我陪你一起去!”


    二人都不是墨跡的人,做出決定後便不再猶豫,一前一後出了城向著廣府而去。


    沒等二人走多久遠,在前頭趕路的李炳武就看見一道龐大黑影在飛速向他們逼近。


    “前方何人?報上名來!”


    李炳武提槍以待,高聲喝問。


    龐大的雙頭黑影驟然停下腳步,不一會便化作兩個一大一小的人影,往他們靠來。


    “武叔,班主,是我們!”


    秦淮聲音不大,但話語仍清晰的傳入二人耳中。


    項義海看著完好無損的項紅纓,也是鬆了口氣,一邊問著此行事由,一邊深深地望了秦淮一眼。


    李炳武看著滿身鮮血的秦淮,直覺告訴他這個子侄發生了什麽變化。


    “阿淮,你練氣了?”


    “是有些感悟,算是偶有所得吧。”


    聽見秦淮肯定了自己的想法,李炳武不由倒吸一口涼氣,心神有些狂震。


    二十歲的四練?!


    這小子不會真是武曲轉世吧,這進境實在是不似人類啊!


    奇人真是得天獨厚啊。


    李炳武一邊感慨,一邊聽秦淮傳授經驗,


    “不過要是沒有鴻勝前輩指點迷津和今早的頓悟,我可能還達不到這般地步。”


    “突破就好,突破就好,那廣府將軍沒難為你倆吧?”


    “我送他去見閻王了,想必他現在應該很開心吧。”


    瞅見秦淮將刺殺廣府將軍這種的大事訴說得如此輕描淡寫,李炳武也一時語塞。


    “既然他覬覦紅纓美色,一次不成,必有下次。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為防夜長夢多,不如斬草除根,一勞永逸。


    於是我索性就跟紅纓跑到到將軍府,一刀結果了他。”


    見秦淮不聲不響的就辦了如此大事,李炳武和項義海也不由麵麵相覷,一時相顧無言,隻擠出了一句。


    “殺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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