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寧穿了件杏色長襖、淡紫色綾裙,外麵披著雍王送給她的那件玫瑰紫鬥篷。


    衣裳顏色沉,她穿著卻不會顯老氣,隻襯托得她膚白勝雪、眸若寒星,清幽與璀璨相融得恰到好處。


    “王爺。”她上前見禮。


    蕭懷灃:“母後不是免了你的禮,怎進宮來了?”


    他上次離開駱家時,非常不悅。


    “今日過節,母後賞了臘八粥,就特意來看看她。”駱寧笑容恬柔,“我已經無礙,也是叫母後瞧著放心。”


    蕭懷灃微微頷首。


    駱寧又問他,“王爺也是去看母後?”


    “皇兄傳召。”他答。


    兩人過金水橋,往皇城走去。


    他卻是一路把駱寧送到了壽成宮,又在太後跟前坐坐。


    “氣色好了很多。”太後細細看駱寧,欣慰不已。


    蕭懷灃也看她。


    肌膚健康瑩潤,白淨又飽滿,這段日子養得很好。


    她很惜命,很懂得照顧自己。


    別說老太太瞧著喜歡,他看在眼裏,心情也不錯。


    “母後賞了那麽多的補品,我每日都吃了。早晚一盅燕窩,每日二兩肉,一樣不少,從不間斷。”駱寧道。


    蕭懷灃又看一眼她。


    果然,她對老太太無往不利,說話能把人膩死。


    一張巧嘴。


    有些時候,她說話不中他的意,不是她不會說,分明就是懶得討巧。


    太後臉上笑意,果然又添一層:“孩子們要是個個像你這樣聽話,哀家就不愁了。”


    又看她左手傷口。


    結痂、脫落,餘下一道傷疤,略微醒目。


    “哀家叫顧院判再給你配置去傷疤的藥膏。”太後說。


    顧院判不僅醫術好,製藥也厲害。


    駱寧笑道:“母後,這傷疤不是在臉上,不妨事的。”


    又看向蕭懷灃,“王爺不會嫌棄我醜陋。”


    蕭懷灃:“這麽淺一點傷,談不上醜陋。”


    “可哀家瞧著心疼。”太後道。


    果然叫魏公公去告訴顧院判,替駱寧專門調製一種祛傷疤的藥。


    駱寧道謝。


    禦書房的小內侍來了。先給太後、蕭懷灃行禮,才說:“王爺,陛下等著您呢,問了好幾遍。”


    太後:“是何事?”


    “還是萬佛寺的事。”蕭懷灃道,“不是說有金礦嗎?皇兄估計問此事。”


    太後:“去吧。”


    蕭懷灃站起身,又回頭看一眼駱寧,“你多陪一會母後,等我忙好了過來接你。”


    駱寧應是。


    上次他有點不悅,這次心情倒還好。


    估計是此刻提到了她的傷,讓他想起駱寧遭受的無妄之災,決定不跟她一般見識了。


    駱寧和太後,就是有說不完的話。


    “……這次舊疾複發,我自己著實有點嚇到了。”駱寧對太後說。


    太後很感歎:“哀家何嚐不是嚇一跳?”


    “母後,過完年便是大婚,我有件事想求求您。”駱寧說。


    太後:“你說。”


    駱寧示意她遣下宮婢,隻兩個人低聲說話。


    她把上次跟兩位嬤嬤說的,又同太後說一遍:是關於她不想要孩子這件事。


    她不知進府之後會如何,雍王是不是需要她服侍,她想未雨綢繆。總不能婚後再來談此事。


    等到了婚後,才說她不想生育,恐怕太後會猜疑是雍王出了什麽問題,把責任推給駱寧。


    要是這樣,就惹惱了雍王——因小失大,不明智。


    駱寧一直想,怎麽跟太後說。


    嘉鴻大長公主的計劃,反而在這件事上推了駱寧一把,給了她一個極好借口。


    “……等過了三年,我身體徹底健康了,再生育不遲。”駱寧說。


    太後著實沒想到她會說這麽一番話。


    她有點想笑,又覺得此事非同小可。


    駱寧在有些時候,非常不像個孩子。可能是從小沒有父母偏疼,導致她什麽都要靠自己,在人情世故上很成熟。


    太後想到此處,心口便是微微疼了。


    駱寧很多時候像她的小閨女,柔軟又貼心。


    “阿寧,將來莫要後悔。”太後沉吟良久,才如此說。


    沒有像嬤嬤們那樣,跟她分析利弊。她相信,駱寧肯提出這個要求,自然是什麽都想過了,不需要太後再贅述一遍。


    “是,絕不後悔。”駱寧答。


    太後:“你這句,哀家記著了。若以後哭的時候,哀家可是要把此話拿出來,摔在你跟前的。”


    駱寧也笑起來:“母後同意了?”


    太後的笑意斂去。


    她在這個瞬間,想到了太子。


    當年每個人都急:她自己、她丈夫、她身後的家族、她的婆母等,每個人都要太子妃生出嫡長子。


    既是嫡也要長,要比任何人都快。


    她也的確爭氣。


    可結果呢?


    她的長子從誕下那一日,就體弱多病。如今不僅沉迷煉丹,還子嗣單薄。


    若晚幾年,哪怕她生的不是長子,一個嫡子名頭,就不能確保他做皇帝嗎?


    當然可以。


    隻是那時候,太後年紀太小,對自己與身邊的人都無信心。


    “……急什麽呢?注定的事,慢慢來。”太後說。


    像是說給駱寧聽,更像是說給初嫁的自己聽。


    “多謝母後。”駱寧要站起身行禮。


    太後拉著她的手,不讓她起身:“無需客套,坐下吧。”


    “母後,這件事我會同王爺商量。您不必替我說。”駱寧又道。


    她知道,太後和雍王母子感情沒那麽深厚。


    這件事由太後去說,可能會讓雍王誤會。她可以自己說,等他同意了,再告訴他,她先時跟太後通過氣了。


    “阿寧,這樣很好,夫妻倆就該有商有量。”太後欣慰。


    駱寧在萬佛寺受了一次大刺激,卻也解決了她的一個困境,有得有失。


    她在壽成宮用了午膳。


    飯後,雍王才過來。


    “你可吃過了?”太後問他。


    雍王:“回府再吃。”


    看向駱寧,“走吧,母後要歇午覺。”


    駱寧站起身,向太後告辭:“母後,我改日再來看望您。”


    太後點點頭。


    駱寧隨蕭懷灃往外走。


    回去時,乘坐他的馬車。他問駱寧,和太後聊些什麽。


    “……聊了一件事,不過暫時不能告訴您。等以後吧。反正您記著,臘八節這日的事,不是我有意隱瞞,隻是暫時不便說。”駱寧道。


    蕭懷灃眉頭蹙起:“何事這樣神神秘秘?”


    “王爺真想知道?”駱寧用激將法,“不應聽的,也非要聽?”


    “本王沒那麽無聊。”


    他坐正幾分。


    他將駱寧送回鎮南侯府,叮囑她注意保暖等。


    又問她,“燕窩吃著有用嗎?”


    “是。”


    過了兩日,太後叫人送了一盒藥膏,是顧院判親自配的,能淡化傷疤;另有雍王府送的燕窩,足夠駱寧吃上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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