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應用支持服務共享中心陸陸續續接收二十幾個想回西川老家工作的同事。


    整個【華興it西川同鄉會】的微信群也是幾乎每天都是99+的信息。


    可以說是熱鬧非凡,但陳默也是真沒時間再看各類群聊了。


    隨著投簡曆的人越來越多,陳默這邊收人的標準也是越來越嚴格。


    一周前他直接讓林雨晴篩掉了15級以下以及最近三年績效沒有拿過a的人。


    突然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當然,除了一些關係戶以外,比如眼前這位,來自華興長安研究所的吳錳。


    還有個身份是他的校友,也是同班同學李曉薇的老公,也是同班同學趙剛曾經的情敵。


    吳錳總算是曆經千辛萬苦,終於跨部門、跨區域地回到了蓉城。


    這個千辛萬苦還真不是誇張,吳錳原先的研發體係和陳默所在的集團it是兩個不同的一級部門,華興的部門牆很厚,想打穿實屬不易。


    此刻的吳錳坐在陳默對麵,半邊屁股懸空,顯得頗為恭敬。


    他能不恭敬嗎,還當這位是當年那個一起在校外吃幹鍋醉雞的校友嗎?


    雖說自己入公司4年多,在研發體係下升到15級已經算不錯的,但跟如今對麵這位已經是自己領導的領導完全沒法比。


    用玄幻小說的形容就是“螢火之光豈能與皓月爭輝”。不好意思又串台了。


    而他旁邊是張福全,也是他最新的直接主管。


    陳默仔細打量了一下對麵的吳錳,黑色圓領t恤搭配一條牛仔短褲,黑框眼鏡後的眼睛在和自己對視後有點躲閃。嗯,確認過眼神,是經典程序員。


    “錳子,你緊張個啥?老熟人了都。”陳默開口表示親近。


    吳錳死去的記憶開始攻擊他,他腦海裏那個一起唱歌又瘋狂灌酒的大學生和眼前這個華興領導終於重合在了一起。


    吳錳憨笑回道,“默總,這不剛來這邊嗎,畢竟是陌生環境。”


    陳默沒有刻意讓對方叫自己“默子”,他沒那麽虛偽。


    張福全在一旁看著手機,一邊偷笑一邊回著消息。


    或許是張福全的笑聲有點大,打斷了兩人的對話,他剛抬頭就看見陳默正抬眼看著他,“全兒,看啥呢這麽好笑?要不你也給我看看?”


    張福全暗罵自己最近有點得意忘形,趕忙一邊把手機揣進兜裏一邊找補著說,“不看了不看了。”


    吳錳在一旁看見張福全的樣子有些好笑,哪裏還不明白陳默在部門裏是“積威已久”。


    還沒來得及多想,便聽見對麵的問話,“怎麽樣?來這邊能適應嗎?”


    陳默一邊發問一邊又搗鼓起了他的熏香,動作如行雲流水。


    部門現在都知道了陳默的新愛好,也算是見怪不怪了。


    隻見他取半寸檀香粉置於雲紋香篆凹處,拇指與食指如撫古琴弦般緩緩推壓。


    粉質在螺旋紋路間沉降,最終凝成首尾相連的瑞獸圖騰。


    掃去多餘香粉時,揚起的細灰在陽光裏折射出彩色光暈。


    初燃的沉香裹著草木氣息,像老茶餅在沸水中舒展的第一泡。


    他將茶盞移到爐側,白霧裹挾著香氣爬升,在窗紙上投下浮動的影子。


    吳錳輕吸了一口,感受到檀香裏淡雅的味道,思維都清晰了幾分,忽然有些理解為什麽陳默喜歡上了這玩意兒。


    他說道,“剛過來幾天,也談不上適不適應的問題。crm我以前沒做過,所以還是需要點時間。”


    陳默聽完後點點頭,“那你抓緊,可別被咱們部門的新人比下去。”


    張福全趕忙幫腔,“吳錳目前努力在融入團隊,很多事情都是主動在做。”


    旁邊的吳錳聽到張福全的話立馬露出個感激的微笑。


    陳默很耐心的繼續說道,“錳子,我們既是校友,又是朋友,你還是薇薇的老公,有話我就直說了。”


    張福全顯然之前還不知道有這一出,兩個豎起來的耳朵像是捕捉到八卦的雷達,眼珠也左右晃動起來。


    “把你安排在全兒他們這個crm部門,第一是張總個人性格比較大氣,樂於助人,屬於是對新人比較好友的類型(此刻李強心裏台詞:妹發現啊?);第二是,crm這一塊雖說難度也不小,但畢竟不是核心係統,對接的外圍係統少,更容易上手;至於第三嘛...”陳默停頓了一下,“部門裏麵,全兒和胡笳跟我私交最好...”


    陳默說到這裏便收了聲,再次抬眼看著吳錳。


    這一回對麵的眼神倒是沒有躲閃,隻是認真的說了一句,“謝謝默總。”


    “嗯。”陳默輕聲回複,他覺得今天坐太久,脖子不太舒服,便起身稍微活動一下。


    片刻後,陳默一邊扭動著發酸的脖子畫著“米”字,一邊對張福全說道,“錳子的老婆叫李曉薇,是大學我同班同學。你力所能及範圍可以適當照顧一下。”


    “好。”張福全笑著應下,心裏想的是今日獲取的八卦消息+1。


    等陳默再次坐下,隻見他一臉嚴肅的對著吳錳說道,“無論是我還是全兒都會盡力幫你適應環境,但是如果你真適應不了或者績效確實不好,那...”


    還沒等陳默說完,吳錳立馬表態,“請默總和張總放心,我絕不會給領導丟臉。如果真有那麽一天,那是我自己能力問題,也絕不會有怨言。”


    陳默和張福全都點了點頭。


    隨後就聊到了其他方麵,氣氛也不再緊張。


    吳錳還開玩笑說長安研究所的其他西川同事都在說自己手眼通天,竟然能轉崗回老家工作,對自己表示羨慕嫉妒。


    等兩人正欲離開之時,吳錳卻對陳默說道,“默總,我看群裏我們薇薇和雨欣姐都說上一次聚還是過年前,說是讓大家最近再聚聚。”


    陳默輕歎一聲,覺得時間過得太快,“下周六吧,我下周六有時間。”


    ...


    蓉城的夏夜悶熱黏稠。


    吳錳把車停進車庫剛走沒幾步,後背的t恤已經沁出一片深色汗漬。


    他拎著樓下便利店買的冰鎮啤酒,抬頭看了眼十五樓亮著燈的窗戶——那是他和李曉薇在蓉城的家。


    電梯門映出他略顯浮腫的臉。入職crm係統部幾天,


    每天都在加班。吳錳扯了扯貼近後背的衣服,指尖在金屬按鍵上留下濕漉漉的痕跡。


    鑰匙剛插進鎖孔,酸辣土豆絲的香味就鑽了出來。


    “回來啦?”李曉薇趿著拖鞋從廚房探出頭,“菜馬上好。”


    餐桌上擺著涼拌木耳和夫妻肺片,玻璃杯沿凝著水珠。吳錳把啤酒倒進杯子裏,泡沫順著杯壁滑落。


    李曉薇端著熱氣騰騰的土豆絲出來時,他正盯著手機屏幕皺眉。


    “陳默又發消息了?”李曉薇夾了片肺片放進他碗裏。


    “你想啥呢?人家現在是四級部門經理,跟我離老鼻子遠。”吳錳摁滅屏幕,“是王工在問測試環境的事”


    他扒了口飯,米粒粘在嘴角,“倒是默總今天開完會把我留下了。”


    李曉薇筷子頓了頓。自從丈夫調來蓉城,“陳默”這個名字出現的頻率越來越高。


    大學時班裏那個總穿深色t恤的男生,如今成了丈夫需要仰視的領導,這種錯位感讓她始終無法完全適應。


    “他單獨留你?”她裝作不經意地問。


    “全兒哥也在。”吳錳灌了口啤酒,“當著全兒哥的麵介紹了一下我,還讓全哥力所能及的照顧我。當然還有就是提前把話說清楚,意思是他給了我特殊照顧,我要是再幹不好,那後麵就別怪他下狠手。”


    李曉薇捕捉到他抽搐的眼角——這是丈夫緊張時的習慣動作。


    她想起大四應聘阿裏失利那次,他在宿舍樓下也是這麽揉著眼睛說“沒事”。


    “壓力很大?”


    “你知道我們係統有多複雜嗎?”吳錳突然激動起來,“二十七個外圍係統對接,陳默居然說這還算少的!每天五十萬條數據同步,並發量高得驚人。”聲音戛然而止,妻子也幫不了他什麽,“主要是我原先是在研究所搞硬件,跟這邊搞軟件的差別確實比較大。”


    沉默在餐桌上蔓延。窗外傳來廣場舞的音樂,混著孩童追逐的笑鬧。


    “陳默倒是一點沒變。”李曉薇突然說。


    吳錳抬頭,看見妻子眼中跳動的光。


    那是同學聚會後特有的神情——每當聊起校園往事,她總會露出這種介於懷念與悵惘之間的微笑。


    “上周同學群都在傳,說陳默在鵬城的鵬城灣1號買了四百平的海景房。聽說是有個在鵬城的同級校友在陳默辦過戶的時候跟他聊了幾句。”


    她戳著碗裏的米飯,“趙剛還酸溜溜地說,早知道當年就該跟著陳默混。”


    吳錳鼻腔裏哼出聲冷笑。


    那個曾經在學校裏宣稱“宇宙盡頭是考公”的趙剛,現在逢人就吹噓和陳默是鐵哥們。現實的耳光總是來得又響又快。


    洗碗機嗡嗡作響時,吳錳站在陽台上抽煙。


    遠處西川藝術中心的輪廓在夜色中閃爍,像隻蟄伏的巨獸。


    他想起下午的場景:陳默的白襯衫纖塵不染,腕表秒針跳動的聲音清晰可聞。


    當他說出“我相信你能適應好”時,吳錳竟荒謬地想起畢業論文答辯那天,係主任拍著他肩膀說“小夥子不錯”。


    煙灰被風吹散在夏夜裏。


    李曉薇擦幹最後一個碗,目光掃過客廳書架。


    最顯眼的位置擺著他們大學畢業照——陳默站在第三排邊緣,比著老土的剪刀手。


    當時誰能想到,這個當年班裏的天才程序員,居然已經成為能改寫她老公命運的存在?


    難不成這就是新時代版的“知識就是力量”?


    微信群突然跳出新消息。張雨欣在召集下周六的聚會。


    李曉薇看著大家回複的消息,突然覺得照片裏那些青春洋溢的笑臉,正在被某種無形的東西快速風化。


    月光透過落地窗灑進來,在她腳邊凝成一片冷白的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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