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罪婦衝真參見陛下。”


    孟相給趙俁的第一印象是,很莊重、很沉穩、很大氣,禮數周到卻又不卑不亢,哪怕她所麵對的是自己這個新皇帝、自己這個能決定她命運的人,她也保持著一份難能可貴的從容與淡然,就仿佛她並不是罪婦,而依舊是趙宋王朝的皇後。


    趙俁感覺,這才是皇後應有的樣子。


    而劉清菁,就算讓她當上了皇後,她看著也不像皇後。


    好吧。


    趙俁承認,他更喜歡孟相這樣有韻味、有內涵的女人。而劉清菁那種,盡管漂亮,但始終給趙俁一種,上不了台麵的感覺。


    這感覺就像,一個是底蘊深厚、高貴典雅的正妻,一個是絕美動人、會討好、會撒嬌的花瓶一般的情婦,後者偶爾玩玩還行,但最終還是應該回歸前者。


    還有就是,該說不說,孟相身上的道袍,也給了趙俁不一樣的誘惑,嗯……有點製服誘惑的意思。


    趙俁趕緊懸崖勒馬,‘肯定是我被葉詩韻勾起的火還沒泄幹淨,才看到誰都有邪念,對對對,絕對是這樣的,我沒有戀嫂情結!’


    不過話又說回來,趙俁之所以對孟相有這麽大的好感,也是因為,在趙俁看來,孟相就像是一個堅韌不拔的命運抗爭者,她兩度被廢、兩度複位,經曆了常人難以承受的人生起伏。但她卻始終以隱忍與堅韌麵對逆境,在瑤華宮清修期間保持尊嚴,不怨天尤人。這種在絕境中保持平和心態的特質,使其最終在曆史上的靖康之恥中因“廢後”的身份躲過了金人的擄掠,為南宋存續保留了關鍵政治符號。


    而靖康之恥後,孟相又以唯一幸存的皇室長輩身份支持趙構即位,為南宋政權合法性提供了重要支撐。


    還有,孟相兩次垂簾聽政,以柔克剛化解危機,既安撫亂軍,又暗中聯絡勤王力量,救下了趙構的狗命,保住了趙宋王朝,展現出了高超的政治手腕。


    更難得的是,雖然孟相的身上打滿了舊黨的標簽,但在她得勢了之後,卻能為大局著想,在新舊黨爭中保持中立,既不依附權臣,也不報複政敵。


    最後,不得不提的就是,孟相還能做到不計前嫌地去照顧拋棄她的趙煦和害她的劉清菁所生的女兒,體現了超越個人恩怨的政治格局。


    而且,孟相性情恭謹,生活節儉,不濫用權力為家族謀利,即使在流亡期間,她堅持付酒錢、拒絕符水治病,以身作則維護趙宋皇室尊嚴,絕對是母儀天下的典範。


    當然,孟相在曆史上,能起到定海神針的作用,再造趙宋王朝,具有偶然性,其政治角色更多的是時勢造就,但即便這樣,也不可否認她在關鍵時刻的清醒抉擇對南宋初期穩定的重要性。


    總之,趙俁真的很敬佩這個女人。


    而敬佩孟相的同時,趙俁也很可憐她,她明明並沒有做錯什麽,卻兩次因為黨爭被廢立,一生都在被政治所裹挾,如同狂風中的落葉,雖奮力掙紮,卻始終無法掌控自己的命運。此刻她的眼中藏著的深邃的智慧與無盡的疲憊,那是歲月與磨難共同雕琢的痕跡。


    趙俁請孟相起身,幹淨利落地說:“嫂嫂言重了,朕在當親王時,便已說過,巫蠱案源於宮廷誣陷,子虛烏有,隻恨朕那時無力為嫂嫂昭雪,今朕已成為皇帝,自當為嫂嫂翻案,恢複嫂嫂皇後身份。”


    孟相聞言,眼中閃過一絲動容,卻又被她強行壓下了,她緩緩起身,儀態端莊,輕聲道:“謝陛下仗義執言,衝真感激不盡。隻是衝真今已看淡榮辱,心如止水。這皇後之位,於衝真而言,不過過往雲煙罷了。”


    ‘你要是真能一切看淡,一心向道,也不可能兩次接受複位了。嗯……要說曆史上的第二次,你不挺身而出,趙宋王朝的麻煩就大了,也就算了。可曆史上的第一次,也就是平行時空中的這次,你若不想複位,怎麽可能被趙佶從瑤華宮中請出來?’


    因為自己確實是對孟相很有好感,所以,趙俁給了孟相一個台階:“嫂嫂高風亮節,朕佩服,隻是嫂嫂也不想自己及手下人一直背負這不白之冤罷?”


    孟相立時就不說話了。她真的還沒修到這麽高的境界。


    見此,趙俁朗聲說道:“孟氏聽旨,念你無端蒙冤,被廢離後位,朕心甚憐。你賢良淑德,母儀天下之風範,有目共睹,並無過錯。今朕決意還你公道,恢複你皇後之位,封“元祐皇後”。”


    趙俁這道口諭一下,孟相表麵上看起來古井無波,但她的眼底卻悄然泛起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波瀾,仿佛春日裏初融的冰麵下湧動的細流,既含著對過往苦難的釋然,也映照著對未來的淡淡期許。


    與孟相還能“淡然”處之不同,孟相身後的一眾宮人,尤其是眾多身有殘疾的宮人,非常激動。


    三年了!


    當年,她們無端被卷入那場慘烈的巫蠱案,有的被割去舌頭,有的被打斷肢體,隻因宮廷中的一場誣陷,便落得如此淒慘的下場,日日夜夜在瑤華宮中苟延殘喘,背負這不白之冤,心中滿是不甘與悲憤。


    而今,趙俁的一條口諭,讓她們終於沉冤昭雪,苦盡甘來。他們的眼中閃爍著淚光,那是喜悅與解脫的淚水,嘴角微微顫抖,似乎有千言萬語想要傾訴,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孟相緩緩俯身,以更加恭謹的姿態再次行禮,“謝陛下隆恩。”


    孟相被趙俁親自接回皇宮,安排到了慶壽宮居住。


    這慶壽宮是太皇太後或太後養老之所,原來高滔滔就在此居住。


    其實,在考慮孟相的住所時,趙俁有點犯難,因為她這身份,有點不太好安排。


    後來,趙俁幹脆派梁師成去請示向太後,最後由向太後做主,讓孟相住慶壽宮。


    皇家無小事。


    向太後讓孟相住高滔滔的故居,難免會讓人多想。


    可趙俁考慮到,再給自己點時間,向太後都奈何不了自己,更何況孟相了?


    於是,趙俁就聽向太後的,派人將慶壽宮打掃出來。


    安排孟相在慶壽宮住下後,趙俁吩咐梁師成給孟相再安排一些使應,不想卻被孟相給拒絕了。


    孟相說:“我宮裏這些老人就夠用了,不用再鋪張浪費。”


    趙俁也沒勉強,他沒話找話地跟孟相談了下“原主”小時候跟孟相的一些交集,又用自己一知半解的道法跟孟相論了會道。


    孟相看出來了,趙俁不想冷落她,又不知道該跟她這個寡嫂說點什麽,便很善解人意地說:“天快黑了,陛下明日還要上早朝,我道家過午不食,就不留陛下用膳了。”


    趙俁在寡嫂這裏待著真有點別扭。


    關鍵,趙俁真有點心猿意馬。


    所以,趙俁趕緊借坡下驢,離開了慶壽宮。


    回去的路上,孟相的身影總是在趙俁的腦中揮之不去。


    趙俁覺得,這可不是一件好事。自己又不缺女人,實在沒必要在這種事上栽跟頭。


    回到後宮後,趙俁有心叫葉詩韻前來侍寢,讓她穿白天那套旗袍過來,或者穿道袍也行,可趙俁又不想這麽屈服在葉詩韻的勾引下。


    於是,趙俁隨便找了兩個既漂亮身材又好的宮女,徹底把自己的火給泄了。


    進入賢者時刻,什麽葉詩韻,什麽孟相,統統滾開。


    ‘朕有這麽多女人,還能被你們支配?’


    等李師師和趙元奴找過來時,正好聽到趙俁跟那兩個幸運的宮女在談論人生。


    李師師和趙元奴趕緊回去將此事稟報給了張純和葉詩韻。


    得知,不隻上午那兩個女官偷吃了她創造的紅利,如今又有兩個宮女分享到了她創造出的紅利,她們肯定把今天的趙俁給榨幹了,她一點都撈不到,葉詩韻後悔不已,她不無懊惱地說:“都怨我,要是那時看出來趙俁在強撐,加把勁就把他給拿下了。”


    接著,葉詩韻又埋怨起李琳來:“也怨琳姐,要是她早給我點暗示,告訴我,趙俁已經被我迷住了,我能讓趙俁逃了嗎?”


    張純也惋惜不已:“這次讓趙俁逃了,下次再想推倒他,可就難了。”


    葉詩韻很讚同張純的推測:“沒錯,下次這招可能就不管用了。而且,我覺得琳姐猜得對,趙俁現在就是在跟咱倆較勁,便宜普通女官、宮女,也不讓咱倆得逞。”


    旋即,葉詩韻一發狠:“我這小暴脾氣,真給我逼急眼了,我真逆推了他,到時候,他願意去哪告去哪告,一切後果,我都擔著!”


    張純冷靜地分析:“一錘子買賣幹不得,這種事,還是得他心甘情願才行,不然咱們得不償失。”


    “想什麽辦法?讓嬌嬌幫咱們發明絲襪,還是幫咱們發明瑜伽褲?總不能跟趙俁玩製服誘惑吧?咱們要是裝扮成空姐、護士、老師,也得他能看懂才行啊。”葉詩韻說。


    受葉詩韻這麽一啟發,張純想到了一個主意:“要不然,咱們裝尼姑吧,當初武則天就是用尼姑套裝拿下的李治。”


    “用剃頭嗎,不用的話,我就同意。”葉詩韻說。


    “真尼姑肯定得剃頭,可咱們隻是裝尼姑,沒必要做這麽大犧牲。”張純說。


    “那行。”葉詩韻同意了。


    “說幹就幹,明天我就去找裴穗,讓她想辦法給咱們搞一套尼姑的衣服。”張純說。


    “怎麽是一套?”葉詩韻問。


    “咱們不是說好了,讓你先上嗎?”張純說。


    “那個……如果是明天才找尼姑的衣服,我可能不太行。”葉詩韻說。


    “怎麽了?”張純問。


    “我親戚快來了,不是明天,就是後天。”葉詩韻很無奈地說。


    想了想,葉詩韻主動說道:“要不,我讓你先上?”


    張純一翻白眼:“你猜猜我為什麽讓你先上?”


    ……


    不提張純和葉詩韻終於可以消停幾天了,隻說當新黨人士得知,趙俁親自去將孟相接回皇宮,還讓孟相住進了高滔滔的故居慶壽宮之後,頓時就警惕起來。


    蔡卞、曾布、蔡京在第一時間來到章惇家商議對策。


    一見麵,蔡卞就問章惇:“陛下該不會要倒向元佑黨人罷?”


    “莫慌。”章惇很沉穩地說:“我收到消息,韓忠彥和許將昨日上午去拜見了太後,昨日下午太後便將陛下請過去用膳,而今日陛下便去將孟皇後複位又接回宮,這裏麵肯定少不了舊黨的運作、太後的逼迫,陛下多半隻是迫於形勢,行權宜之計。”


    說到這裏,章惇很有自信地說:“陛下必非反複之人,又深知我大宋形勢,斷不可能倒向元佑黨人。”


    蔡京附和章惇道:“我與陛下詳談過,敢以人頭擔保,陛下變法之心,不在神宗、哲宗兩位先帝之下。”


    見章惇和蔡京這麽確認,蔡卞和曾布才心下一鬆。


    蔡卞說:“既然陛下如此堅定,明日之事,定不會有變,我等當借此機會,重創元佑黨人,不可教他等再行元祐更化之事。”


    ……


    同一時間,眾多舊黨人士正在為孟相複為元佑皇後一事進行慶祝。


    在很多舊黨人士看來,孟相重新成為皇後,還住進了高滔滔的故居,是他們取得的巨大政治勝利。這很可能是向太後成為高滔滔,率領他們再行元祐更化,幹掉新黨,廢除新法的一個重要政治信號。


    不過,舊黨中的有識之士,像韓忠彥、蘇軾,並不這麽看。


    在他們看來,向太後沒有選擇垂簾聽政,而是讓趙俁來主持朝政,那就說明她不想當高滔滔,接下來趙宋王朝所走的方向,多半是要以趙俁的意誌為主。


    而趙俁現在雖然還沒有明確表明自己的政治立場,但趙俁絕對是對趙宋王朝的問題看得最清楚的人之一,他肯定知道,不變法、不改革,趙宋王朝就沒有未來,就難以繼存。


    所以,指望再來一次元祐更化,是不可能的。


    關鍵,韓忠彥和蘇軾都跟向太後聊過,他們知道,向太後更傾向走中間路線,也就是調和新舊兩黨之間的矛盾,使大家齊心協力為趙宋王朝找出一條出路。


    換而言之,改革已經是必然之勢,問題已經從改不改,變成了到底怎麽改?


    至於孟相被恢複皇後之位,到底是一個什麽政治信號,現在還不好說。


    還有就是,明天早朝,清算司馬光等舊黨一事,到底會不會發生?


    ‘一邊為孟皇後平反,一邊又要清算司馬光等人,陛下到底想幹甚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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