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冠禮罷,天子與皇後分別離去,除朝臣外的宗室、外戚、世家豪門悉數離去,太子與一眾朝臣在嘉德殿舉行了朝議。


    今日朝議的議題,多是各地在黃巾之亂後的民生問題。


    得益於朝廷的迅捷反應以及各地黃巾的倉促起事各地遭黃巾劫掠的破壞尚好,沒有造成太大損失,但是各地州郡竟然試圖以黃巾叛亂為由,將原本一年五十億錢大大削減。


    “啟稟殿下,泰山郡太守張舉上書,言泰山郡黃巾肆虐,民生凋敝,又有盜賊橫行,賦稅僅收上來兩……”三公曹尚書黃琬稍作停頓,成功勾起眾人好奇心後,才緩緩繼續說道,“兩千萬錢。”


    劉辯雙目微眯,未曾言語。


    他並不清楚上一年泰山郡收上來多少賦稅,但這是中原大郡,又非邊郡,如何隻有一年兩千萬錢的賦稅?


    “黃尚書,前歲泰山郡上繳賦稅幾何?”劉辯看向黃琬,問詢道。


    “泰山郡有人丁四十五萬口,前歲賦稅約莫是六千七百萬錢。”


    黃琬似乎早就預料到太子會如此詢問,從袖中取出一份記錄著去歲泰山郡的賦稅明細,中常侍丁肅將之轉呈劉辯手中,其中更賦、口賦,算賦、田稅等收入款項羅列得清清楚楚。


    “孽障!”


    “他張舉以為自己是在繳納他二千石太守的買官錢不成?”


    劉辯本不欲在加冠之日動怒,但張舉的行為簡直是欺人太甚,莫非是將他當作後漢的那些個躺在繈褓中不識數的懦弱少帝不成?


    袁滂在兗州刺史任上時,在黃巾叛亂後不到兩個月便平定了兗州大小賊寇叛亂,如今大漢僅青州和益州有黃巾餘孽,交州尚有盜匪勾連交州蠻聚山為盜,還有什麽賊寇?


    麵對太子的質詢,眾人皆低頭不語,無人敢貿然接話。


    賣官鬻爵,縱然這是在某種程度上截留貪官汙吏賄賂上官和舉主的錢財,但明麵上依舊是天子的惡政。


    太子可直言不諱,然而他們這些臣子卻不敢隨意附和。


    “殿下,泰山郡丞諸葛珪亦有奏疏,其上羅列去歲張舉所收繳賦稅實為一億錢,張舉大逆不道,以天子名義強征百姓錢財,更有假借太子名義收‘討賊稅’、“太平稅”等諸多名目的賦稅,泰山郡百姓苦不堪言。”


    劉辯怒極反笑,臉上的肌肉微微抽搐,眼中怒火熊熊燃燒。


    和他來這一套是吧?


    討賊稅,太平稅?


    當初黃巾之亂時,國庫空虛至此,他都未曾向百姓加征賦稅,自己一片仁德之心,反倒被這幫宵小之徒利用,趁機橫征暴斂?


    “欺天了!”


    劉辯盛怒之下猛地站起身來,將手中奏疏擲出,竹簡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恰好落在賈詡麵前。


    若再用力些,恐怕就要砸在他頭上。


    “賈禦史何故不語?”


    忽然,劉辯將目光猛地落在始終沉默不語的賈詡身上,而被點到名字的賈詡也是身軀一顫。


    他是河南尹,也是繡衣禦史。


    太子殿下向來喚他“賈卿”或“文和”,如今卻喚他“賈禦史”,顯然是對他有所不滿了。


    “此事臣當親自督辦,幹員勘驗虛實,旬日之內必當具本上陳其詳。”賈詡神色鎮定,臉上波瀾不驚,手持板笏緩緩離席,先是恭恭敬敬地向太子行了一禮,而後道,“然臣自領河南尹以來,晝夜勞於案牘,形神俱疲如負千鈞。”


    說著,賈詡微微一歎,腰也彎得更深了,好似當真背負千鈞一般,道:“繡衣禦史掌刺舉不法,非精強敏達者弗能勝任,臣才薄春冰,力竭秋蟬,恐負殿下殷殷之托,伏乞另簡賢良,則國事幸甚,臣愚幸甚。”


    劉辯瞅了賈詡一眼,發出一聲輕微的冷哼。


    瞧瞧,這就是賈詡。


    不狡辯,不解釋,把態度擺正了,先提出補救措施,然後再趁機上書請辭,避免手中權力過大。


    嘿,你以為他是以退為進?


    不,這廝就是純粹地明哲保身!


    “無妨,孤體諒汝之辛勞。”劉辯微笑著看向賈詡,那笑容中似乎帶著幾分深意,“汝且去勘驗,若亡羊補牢,可功過相抵。”


    賈詡臉上表情瞬間凝固,按說泰山郡繡衣使者未曾上報,十有八九是和張舉內外勾結,出了這紕漏殿下你都能原諒我?


    但他還是想最後掙紮一下,於是試探般小心翼翼問道:“那臣若是不幸未能補救呢?”


    “那孤隻能讓文和也不幸棄市了。”


    賈詡猛然抬起頭與太子對視了一眼,太子臉上依舊掛著那一抹溫和的笑意,但嘴中卻吐出了如此冰冷的話語。


    “適才相戲爾,文和且專心操辦此事便可,一點都不用著急,慢慢來。”


    看著太子一成不變的笑容,賈詡莫名感覺背生寒意,雖說太子向來重情重義,也曾指雒水為誓,但他總覺得太子這句“慢慢來”才是適才相戲耳爾!


    “臣請即刻便去探查!”


    看著賈詡落荒而逃的背影,劉辯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


    這賈文和還是那般,不拿著鞭子在他後麵趕,永遠不會主動往前走。


    然而,就在賈詡出了嘉德殿後,穿上鞋履一路小跑,似是是體力不支般腳步逐漸放緩,最終停在路邊,扶著牆劇烈喘息,著腰,雙手撐在膝蓋上,胸膛劇烈起伏。


    一路緊跟在賈詡身後的小黃門也氣喘籲籲地趕到他身旁,伸出手欲攙扶賈詡去一旁歇息,卻被賈詡一甩衣袖拒絕,依舊一步步朝宮外走去。


    隻是,若是小黃門瞧仔細了,便會覺察到賈詡奔出嘉德殿時眼中的那一抹焦慮和急切早已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嘴角那一抹不遜色於太子的狡黠笑容。


    他有什麽可著急的,查這種事情何需十日?


    太子奪了他的繡衣禦史,全了他明哲保身的願。


    太子不奪他的繡衣禦史,他就繼續攥著這份權力。


    無論太子如何抉擇,他都穩贏。


    而且無論太子如何抉擇,他首先要確保的,都是太子的信任。


    他不在意權勢是真是假重要嗎?


    他隻要表現出這樣一副不戀權、甚至樂得清閑的模樣就行了。


    若是太子不奪他的繡衣禦史,他需要如此表現讓太子安心。


    若是太子因為不信任他而奪職,他更要如此表現讓太子安心了。


    當然,一切都是君臣二人間,心照不宣的玩樂罷了。


    賈詡大步流星踏出宮門,直奔繡衣禦史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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