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雲過境,並未降雨。


    陳留城頭之上,夏侯惇、韓浩並肩而立,都在觀望遠處牽馬行軍的並州兵。


    這段時間並州兵不僅在汴水製造蘆葦筏、木筏,還搜集許多車輛。


    隻有少數是牽馬步行,多數騎士穿戴鎧甲乘車而行,戰馬就跟隨車輛左右。


    這就導致並州兵行軍縱隊拉的比較長,甚至囂張到隻有三百餘騎警戒陳留城內的駐軍。


    並州兵有這個囂張的本錢,自駐屯酸棗以來,就依賴眾多的騎士,成功掐斷陳留城的內外交流渠道。


    陳留城已跟外界斷絕了四日書信,夏侯惇也是無奈。


    派出去的信使基本跑不遠,就會被並州斥候追擊、射殺。


    夏侯惇目力極好,指著汴水南岸上遊出現的一支白袍白旗步兵:“元嗣,那是何故?”


    韓浩凝視去看:“不知……或許是兗州叛兵。”


    “我也是如此猜測。”


    夏侯惇不由歎息一口,對於臧洪,他個人是敬重的。


    韓浩不語,隻是望著那支頭紮白巾,舉著白色旗幡的步兵。


    陳留緊挨著睢水,在睢水南岸;睢水上遊、汴水上遊入水口都皆在鴻溝,也就是現在陰溝。


    睢水偶爾閉塞、斷流,但依舊是一條不可忽視的河渠。


    睢水過陳留之後,就是雍丘、滑亭,然後就是曹操前線儲糧的襄邑。


    夏侯惇觀望片刻,就對韓浩說:“點燃狼煙,向襄邑示警。”


    “喏。”


    韓浩應下,轉身囑咐其他軍吏去執行,不僅要點狼煙,入夜後還要點烽火。


    今日陰天,濃黑狼煙升空之後並不顯眼。


    陳留東南方向,到處都是荊州兵騎士,現在隻能通過狼煙示警。


    而在滎陽,四營河北兵沿著既定計劃向酸棗進發。


    朝廷公卿既不敢裹挾河北兵南下潁川,也沒有那個裹挾的力量。


    這支河北兵除了淳於瓊、張郃、韓猛三營外,還有此前袁紹派到雒都參與營建工作的一營士兵。


    合計一萬一千多人,隊伍前後相連,推搡車輛順著馳道逶迤而進。


    車輛多是空車,他們的口糧補給已不足三日。


    三日時間夠他們抵達酸棗、陳留,卻不夠他們去潁川。


    哪怕淳於瓊等將校願意去潁川,可廣大的河北籍貫士兵不願意去。


    強迫軍隊餓著肚子南下,有嘩變的風險。


    因此按著既定計劃去酸棗與趙基匯合,反而風險最小。


    畢竟趙基在上黨、真定硬撼河北後還能全身而退,跟著趙基行動,明顯比朝廷那裏靠譜。


    行軍之際,趙基的傳令使者抵達,淳於瓊等人更是立刻書寫軍書,委托使者將這些軍書帶給趙基。


    整個河北軍的士氣,反而開始穩定、恢複正常。


    他們可以跟著趙基去打曹操,隻要是勝仗,那什麽都可以談。


    而朝廷突然南下潁川,實在是讓他們沒有信心。


    若不是趙基渡河,對著朝廷抽了一鞭子,那現在所有人還待在雒陽嗷嗷待哺,等著袁紹、劉表投喂。


    稍稍有點見識的人都清楚,現在應該跟著誰走。


    朝廷那裏實在是缺乏長遠規劃,趙基抽一鞭子就風風火火開拔、出關;剛走到滎陽,又出其不意要去潁川,實在是打了河北諸將一個措手不及。


    袁紹派來的應劭也支持朝廷的決斷,淳於瓊等人總不好強迫朝廷前往酸棗。


    就這樣兩萬餘的朝廷大軍一分為二,在滎陽分手,朝著各自宿命一路狂飆。


    就在這樣陰沉的天色下,汝南豪帥李通應邀來見趙岐。


    趙岐端坐上首,張繡引著李通入內,二人長拜:“卑將拜見台卿公。”


    “二位將軍請坐。”


    趙岐指著桌上一封帛書說:“朝廷詔令,命我軍順荊豫馳道,直趨潁川。”


    張繡二人互看一眼,張繡試探性伸手,不見趙岐反對,就拿起帛書閱讀,又仔細端詳印跡後,才將這封詔書遞給李通。


    李通授官奉義中郎將,上次見詔書,還是詔拜他為中郎將的時候,那是他第一次見朝廷詔書。


    這是第二次,雙手恭敬接過,仔細辨認材質、印跡,與上次見過的詔書一樣。


    肯定是真詔書,趙岐這裏還有幾封空白詔書,想要什麽樣的,都可以權變一番。


    李通將詔書遞還給張繡,張繡折迭後放回原位,落座詢問:“台卿公,可是趙侍中如此指令?”


    “嗯,潁川屯糧甚多,陳宮與夏侯淵、曹洪鏖戰於汝陰,我軍就在潁川之側,正好擊其腹心,使其首尾難相顧。天子親征,已自滎陽而來。”


    趙岐繼續說:“襄城、潁陽二縣已遣使順服,唯有潁陰阻路。老夫督後軍,須要二位將軍分兵,一人將眾進圍潁陰,另一人直撲許縣。許縣已有義士,見朝廷王師到,自會開城接應。”


    詔書是空白詔書上臨時所書,許縣義士自然也是假的。


    可襄城、潁陽周圍幾個縣倒戈,卻是真的。


    張繡、李通聞言後都陷入思索,思考自己更適合做哪個任務。


    顯然進圍潁陰的風險最小,隻是包圍、半包圍即可。


    天子禦駕親征抵達時,肯定會先與包圍潁陰的將軍會麵,自然會給與厚賞。


    李通眼紅這個任務,可他也知道張繡與趙岐感情深厚,雖然很不情願,也隻能主動表態:“台卿公,卑將所部吏士善於奔走,可奔襲許縣。”


    “嗯,許縣之南有許田,穎水、許田之間有賊軍所建儲糧邸閣。將軍率軍抵達,可分兵收複邸閣,此功不小,老夫會在天子當麵為將軍表功。”


    趙岐畫下一張大餅,張繡聞言凝視李通,又挪開眼神,略不甘心的樣子。


    李通拱手:“是,卑將明白。”


    他太清楚這些糧食的重要性,搶奪這批糧食的功勞,必然比攻破許縣高。


    手裏抓著這些糧食,他自然就掌握了接下來的主動。


    這時候就見趙岐安撫張繡:“將軍統禦南陽之眾,身負朝廷期望,切不可自輕。”


    張繡神情略煩躁,還是拱手:“台卿公所言甚是,某知輕重。”


    “既如此,二位將軍整頓部伍,各自行動。”


    “喏。”


    兩人起身,再次拱手,後退幾步,轉身走出屋舍。


    並肩行走在不怎麽寬闊的陳舊走廊下,張繡欲言又止,還是主動開口:“李將軍,許下之糧十分重要。將軍麾下騎士不及五百,我願調撥勁騎三百,以助將軍襲奪許下邸閣。”


    儲糧百萬石的邸閣,修建工程本身就不小。


    這處邸閣就修在穎水東岸,方便糧食轉運。


    對許縣守軍來說,搬運糧食去城內官倉,是一件十分繁複的事情。


    最關鍵的是,城內沒有現成的倉閣,這麽多糧食運過去,保存不好就會朽壞、黴變。


    百萬石規模的糧食,不是十幾萬石。


    許縣本來就不是潁川大縣,自身官倉規模有限。


    麵對張繡的好意,李通神色欣喜,急忙轉身拱手道謝:“仆正有此意,隻是不知該如何提及。還請張將軍寬心,待仆襲奪許下邸閣,必與將軍對半均分。”


    “不敢,李將軍分我五萬石即可。”


    張繡指了指頭頂:“朝廷、趙侍中、呂蒙侯都將遣使來此,我與李將軍能留三十萬石,已是萬幸。”


    抓住這些糧食,能養活軍隊,還能吸納其他災民。


    用糧食吸納來的災民,立刻就能轉為自家部曲……這是不需要跟其他頭目分潤的!


    如果可以的話,李通也想在豪帥這條路上深入發展。


    他現在部眾萬家,以後的汝南郡守肯定視他為政績,不想惹麻煩就該主動切割。


    可若是有部眾三五萬家,汝南這麽大,他占七八個縣又怎麽了?


    甚至到時候,為了避免他繼續膨脹,拆分汝南,給他析分新建一個小郡也是合情合理的!


    看看趙侍中的出身與發展……這種當代現象正在激勵每一個寒門豪帥。


    再看看流民帥臧霸,還不是被趙侍中祖父扶植,搖身一變,成了朝廷拜授的青州刺史?


    趙侍中、臧使君都可以,他李通不弱於人,憑什麽就要低頭於高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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