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的氣氛一日比一日濃,眨眼就到了除夕。


    秋蘅把冷香居的人都喊來,不忘叫上魚嬤嬤,一人給了一把小金魚兒。


    “大家都辛苦了,年年有餘。”


    “多謝姑娘賞。”得了金魚兒的人個個喜笑顏開,吉祥話說個不停。


    魚嬤嬤離開冷香居,走路帶風,遇到一臉嚴肅的朱嬤嬤,得意理了理鬢邊絹花。


    朱嬤嬤早在一次又一次打擊中對秋蘅老老實實了,可實在受不了魚嬤嬤這副小人得誌的樣子,嗤笑道:“莫不是六姑娘賞你的絹花?絹花是好看,可這顏色啊還是更襯小姑娘,而不是咱們這樣的老臉。”


    明明是教養嬤嬤,還戴花塗粉,不嫌寒磣。


    “朱嬤嬤說這絹花啊?”魚嬤嬤抬手碰了碰,“顏色襯不襯不知道,但這是宮裏的呢,六姑娘賞了兩朵,冷香居人人有份。”


    說到這,魚嬤嬤手伸進荷包:“另一朵也水靈——呀,拿錯了。”


    朱嬤嬤盯著魚嬤嬤摸出來的金魚兒,眼都直了。


    “也是六姑娘賞的,一人一把。”魚嬤嬤顯擺夠了,心滿意足走了。


    朱嬤嬤嫉妒得心口痛。


    明明一開始是她去冷香居的!


    六姑娘賞了冷香居一人一把金魚兒的事風一般在伯府下人中傳開了,以至於去千鬆堂的路上遇到的丫鬟婆子個個熱情似火,恨不能在身上刺下“冷香居”三字以明心誌。


    秋蘅無論遇到哪個,隨手就是兩顆銀花生。


    魚嬤嬤竄出來,苦口婆心勸:“六姑娘手不能這麽鬆啊,傳出去會有人說閑話的。”


    那些貴夫人、貴女恐怕會覺得六姑娘是暴發戶的做派。


    “說閑話不會少塊肉。魚嬤嬤開心不?”秋蘅見魚嬤嬤為了趕來勸她跑出一腦門汗,又塞了一把銀花生。


    魚嬤嬤不由拔高聲音:“開心!”


    這誰能不開心啊!


    “能開心就夠了啊。”秋蘅笑吟吟說著,走進千鬆堂。


    魚嬤嬤留在原地,怔怔看著一把銀花生,突然有些想哭。


    “祖母。”


    老夫人睨一眼走進來的少女,皺眉:“你又亂撒錢了?”


    這是錢多燒的吧,怎麽會有這麽敗家的玩意兒!


    “過年了呀。”秋蘅完全無視老夫人的臉色,走過去挽住老夫人胳膊,“大家都開心多好。”


    過了這個年,如果按著書上記載那般發展,南邊很快就要爆發民亂了。


    那是一場持續了一年多,席卷數十個縣的災難,雖然最後平息了,卻留下了千瘡百孔的東南,動搖了大夏江山。大夏最終亡於北齊,與此息息相關。


    回來不到一年,除掉三賊,秋蘅目前能接觸到的第四賊就是薛全。


    而薛全為何會被先生他們列入五賊,要她鏟除,主要就是靖平帝的死。


    靖平帝服下薛全所獻靈藥後身亡,導致年幼的五皇子不得不匆匆繼位,難以穩住搖搖欲墜的局勢。


    可現在秋蘅有了不一樣的想法。


    與書上記載不同的是,太子還活著!


    她有足夠的時間觀察判斷,是救下靖平帝對大夏有利,還是坐視靖平帝駕崩,由太子繼位更好。


    而她心中傾向的是後者,這樣的話,她完全沒有必要除掉薛全。


    在新的一年,如何對薛全可以放一放,反而是東南的動亂更值得她關注。


    袁成海死了,代替他的人也不是什麽好的,東南的動亂恐怕還是會發生。


    也許最終,她什麽都改變不了。無論她在乎的人,還是不在乎的人,都會成為卷入颶風中的一粒塵埃。


    現在的開心多麽輕鬆簡單,何樂不為。


    “你呀你。”老夫人點了點秋蘅額頭,沒再數落。


    也是,過年了啊。


    “明日一早你隨我進宮朝賀,穿戴好縣主朝服,五更時就要動身,可不要睡過了。”


    “五更?”秋蘅表情複雜。


    老夫人瞥她一眼:“嫌早?你可知那些上朝的官員,日日都是這個時候動身。外命婦能進宮朝賀是無上榮耀,多少女子夢寐以求的,你務必謹言慎行,萬萬不能惹事。”


    說到這,老夫人心情沉甸甸的。


    往年伯府有資格進宮朝賀的隻有她一人,她還心酸伯府後繼無人,如今有做伴的了,提心吊膽,還不如她自己。


    “我是覺得這麽冷的天起那麽早,祖母太辛苦了。”


    “這種話也不許說。晚飯不要吃太多,尤其少飲水……”


    秋蘅擺出認真聆聽的樣子,足足聽老夫人叮囑了小半個時辰才被放走。


    除夕宴設在千鬆堂,秋蘅在老夫人時不時的掃視下吃個半飽,帶著長輩們給的壓歲錢回了冷香居。


    天還漆黑時,被委以重任的魚嬤嬤進屋來喊秋蘅。


    秋蘅在魚嬤嬤進來時就睜開了眼,在魚嬤嬤和芳洲幫忙下穿戴好禮服,坐進了前往皇城的馬車。


    老夫人緊張得雙手交握,神色緊繃。


    “祖母放寬心,那種場合定然有很多人,跟著大家做就是了。”秋蘅怕老太太緊張出個好歹來,體貼安慰。


    老夫人橫秋蘅一眼,心道為什麽緊張這丫頭心裏沒個數嗎?


    臨下車前,老夫人最後一次叮囑:“沒有人問你,一句話都別說。”


    秋蘅乖巧點頭:“知道了。”


    老夫人盯著她看了片刻,在心中長歎一聲下了馬車。


    天色仍漆黑如墨,好在數不清的燈籠亮著,百官勳貴,以及有封號誥命的女眷們排著隊緩慢進入皇城。


    秋蘅與老夫人分開了,被安排和嘉宜縣主這些宗室女一起。


    後宮沒有太後和皇後,以虞貴妃為首的一眾嬪妃在殿中接受朝賀,之後設宴招待。


    品級高的夫人們開始向眾妃敬酒,比起朝賀時的步步小心,此時就輕鬆多了。


    因秋蘅第一次出現在這種場合,嘉宜縣主時不時提點兩句,此時望了一眼正被母妃敬酒的虞貴妃,低聲道:“去年和前年,貴妃娘娘隻接受了朝賀就走了,沒留下用膳。”


    “宴席還要很久才結束嗎?”秋蘅看著虞貴妃,隨口問。


    不知是巧合還是怎麽,虞貴妃眼波流轉,對上了秋蘅的視線,而後嫣然一笑:“那是秋六姑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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