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瑤山下,土德仙炁誕生,萬物生發,一片生機勃勃的景象。


    青丘狐正在議論武饕餮隕落之事,著實被驚了個不輕。


    “土德出世,陳宣一朝成鼎爐,立刻清算舊怨,南冕不敢爭鋒相對,選擇退讓。”


    青丘狐屬們議論紛紛,陳宣在南冕手中奪食,這是什麽行徑?一點不把小青天放在眼中啊。


    而且,南冕這種道心如鐵,近乎是大道本身,南域人族的青年一代魁首,竟會低頭,實在怪異。


    “嘶,昔年鼎盛狀態的青囊道場,太玄真君橫壓南域,都不敢說勝過小青天啊?何況如今苟延殘喘。”


    “小青天是人族【道祖】留下的道場,人族道祖是天命仙丹路的開創者,乃是古往今來,最強大的古聖賢之一。”


    “陳宣是心齋麽?這種半路橫死的不祥之物,誓要殺盡一切邪魔妖祟,前麵八個最後都沒好下場,無緣至尊天。”


    “誰是邪魔妖祟?天命者?還是仙種?亦或是天生神靈,古山神……修行便是奪天地造化,哪個練炁者不是邪魔妖祟啊。”


    “白狐兒神,怕是好不了……”


    “……”


    青丘狐們吵吵鬧鬧,曾勾引過陳宣與花琉璃的胡青,心中一片陰霾,他縮在角落中,情緒低沉,最近幾日,話已經不多了。


    就在此刻,胡青發現不對勁,看見趙神狐正手拿一枚發光的玉符,正在發呆。


    “殿下,怎麽了?”胡青靠近過去,低聲問道。


    “靜心,勿躁。”趙神狐掃了他一眼,平靜回答道:“我父真君,知曉姑瑤山情況了。”


    頃刻間,趙神狐恢複往日的風輕雲淡,一掃近日陰鬱,煥發神采了。


    “陳宣五行天劫加身,半個搖光州的神遊都有感應,小龍宮的敖廣雷部神,更是意誌進入姑瑤山,看見一切。”


    “土德複蘇,不是秘密了。”


    趙神狐淡漠的開口,繼續道:“陳宣一成鼎爐,便當機立斷去殺武饕餮,走了一步好棋,再等一時片刻,他沒有這樣好的機會了……小青天的大人物將會到場,掌控局勢。”


    陳宣五行天劫加身,前後不過半個多時辰。


    但外界的青丘真君,便察覺到土德之力異樣……其他關注姑瑤山的大人物,同樣該有反應了。


    ……


    ……


    地下暗河流動,水下有各種彩玉、寶石,散發著朦朧的光輝,在幽暗中帶出些許光亮。


    “這裏的土德之力,很濃鬱了。”


    陳宣心道,他動用水德之力,腳踩水麵,凝視水下深處的諸多珍貴玉石,這些都是由土德之力衍化而出的事物。


    這裏幽暗孤寂,肉眼無法看清遠方事物,不過對陳宣沒有太大影響,他的神魂軀光華四射,強大的神魂之力掃視八方,一切盡入心中。


    “山君大人,你不知太玄真君在何處?”陳宣看向一臉凝重的小土狗,疑惑問道:


    他不理解,山君之前分明說山鬼娘娘給他找了一個最大的靠山。


    “在你進入姑瑤山之前,我並不知曉太玄真君的存在……直到土德之力衍生而出,我才意識到,山鬼娘娘昔年退出姑瑤山,是將此地留給了太玄真君藏身。”山君低聲道,


    它同樣吃驚太玄真君可能存活,因為,山鬼並沒有將此事,告訴過它。


    而且,山君知道,活了上千年的同伴老烏龜,同樣對此事不知情。


    “我說你這惡狗,整日在井下,沿著暗河東奔西走,鬼鬼祟祟做什麽,原來是不知太玄真君遺體在何處。”白狐兒神曈光發亮,驚訝道。


    她被山君囚住一年多時間,每日膽戰心驚,擔憂神魂軀被惡狗毀掉,但今日,總算聽見一個好消息。


    “太玄真君幫助陳宣修煉土德真經,不可能對我們有惡意。”花琉璃沉思道。


    青囊道場自古不煉丹,在練炁界是少有的正派道場,而且,山鬼娘娘願意替太玄真君遮掩,必是有交情的同道。


    陳宣看了眼暗河上遊,又轉頭看了眼下遊方向,沒有發覺什麽異樣。


    “嘶!”


    陳宣突然感覺脖子間有些發涼,仿佛有個鬼魅正在朝他脖頸間吹氣,這裏的氣氛非常詭異,森冷詭譎。


    “山君找不到,不意味你找不到。”花琉璃說道,陳宣的心齋之力非常強勢,就算是真君大物當前,也無法隱藏身形。


    “嗯?”山君詫異,看向陳宣,它並不知曉小青天的南冕,不久前言談過心齋。


    “哦?南荒聖子有此等本領,果真英雄出少年。”白狐兒神掩嘴輕笑,顯然不相信陳宣有這本事,山君一直拘禁她,她亦無法知曉外界之事。


    而且,這一年多來,白狐兒神跟隨山君,遊蕩在地下暗河中,都沒發現多少端倪。


    “口出不遜?找死!”山君立刻不悅,厲聲嗬斥。


    旋即,山君吐出嘴裏巴掌大小的白狐兒神,小腳掌猛地一腳踢中白狐兒神腹部,令其倒飛出去,發出骨骼斷裂的脆響。


    “嗚!”白狐兒神慘叫,在水麵上彈了幾下,宛如打水漂似的石子,長袖翻飛,滾到陳宣腳邊。


    “陳宣,拿人皇幡看住她,她要是有異動,立刻打死!”山君沉聲道。


    它雖然有拘禁神魂之法,但是要擊殺白狐兒神,依舊很麻煩,陳宣有神魂軀,還執掌人皇幡,明顯比它更適合拘禁白狐兒神。


    “別!”白狐兒神花容失色,相比山君,人皇幡對她的威懾力更大。


    她顧不得腹部劇痛,立刻想逃,但一道巨大的陰影,從頭頂落了下來,是一隻大手的形狀。


    白狐兒神暗叫不好,連忙往河水中潛去,但她實在虛弱,神魂軀離體一年多,且一直遭受山君摧殘,如今根本逃不出陳宣的魔爪。


    “嘩!”


    陳宣手掌探入水中,散發朦朧的神魂之光,抓住白狐兒神的纖細腰肢,將之撈了起來。


    “咳!”白狐兒神嗆水,猛地咳嗽幾聲,兩條白玉般的手臂搭在陳宣虎口上,胸膛劇烈起伏。


    “哢!”陳宣五指如鐵箍一般,幾乎要將她身軀捏爆了,令她難以呼吸。


    “鬆手,你們南荒太野蠻了,一群不知禮教的野蠻之徒!”白狐兒神憤怒,她渾身濕透了,一頭濕漉漉的如瀑長發,散落在陳宣手背上。


    “老實點!”陳宣警告。


    同時,另一隻手將人皇幡取出,頓時玄氣衝霄,黑煙滾滾,無數鬼魂哀鳴,讓此地更加陰森恐怖了。


    “別!我錯了!”白狐兒神頓時噤若寒蟬,這群窮山惡水地域的修煉者,性格凶惡,她才說了一句連嘲諷都算不上的話,就立刻被痛毆一頓,甚至還要打殺她。


    陳宣沒有過多關注白狐兒神,轉頭詢問山君這些時日的發現。


    山君回答道:“這是一條通幽之河,上下皆無盡頭,死氣沉沉,沒有任何活物……”


    它終究隻是鼎爐,就算是太玄真君遺體,近在眼前,都不一定能發現。


    “往下遊走吧。”陳宣說道,太玄真君的遺體,有可能順著河水往下去了。


    他並不是十分魯莽之人,倘若是其他未明的地域中,他不會選擇冒險,但這是山鬼娘娘的姑瑤山,可以做一些稍微冒險的行為。


    旋即,兩人一狗一狐,沿著暗河往下行進。


    不多時,陳宣察覺到前方,有一股令人心悸的恐慌氣息,鋪天蓋地傳來,仿佛一片巨大的陰影,堵在河流中央。


    陳宣神魂蕩起些許漣漪。花琉璃感到一陣寒意,幾乎窒息。


    “那是什麽東西?”陳宣驚疑不定,強大的神魂之力探出,掃向二三十裏外,卻如泥牛入海,一片灰蒙蒙,像是有一個龐然大物立在水中。


    “先前並無此物。”山君愕然,毛發都豎立起來,眼神很凝重,它也被冰寒刺骨的涼意籠罩了。


    “這不是原先那條暗河!”白狐兒神悚然,仰起頭,呆呆看向陳宣。


    她震驚,陳宣分明什麽事都沒做,隻是單純在前方引路,但隻是片刻時間,前行數十裏路,就遭遇了怪事。


    要知道,山君拘著她,在井下盤旋一年多時間,可是什麽都不曾發現。


    一狗一狐對暗河上下之景象,非常熟悉,但此刻,腳下的河道,周圍的溶洞山壁,都在悄無聲息改變了。


    白狐兒神盯著陳宣,眼波流轉,暗道:“怪哉,怪哉!真有過人之處。”


    “有一股淡淡的風水秘術氣息,我們走入一條新暗河中了。”花琉璃低聲道,幽暗空間中,她的麵龐有些發白。


    她知曉陳宣的一些能力,一切遮掩的迷霧都無用,唯有陳宣可以直接無視這些殘餘的風水之力,找到一條正確的道路。


    “那到底是什麽東西,是活著的生靈麽?”陳宣神色凝重,感到些許不妙。


    “很恐怖,是神遊的氣息。”白狐兒神不斷扭動身體,對陳宣道:“放開我,讓我動用神魂之力探尋詭異。”


    她是一位極為年輕的神遊,對自身這具神魂軀安危看的很重,否則,她早就與山君拚死一搏,不會一直忍辱負重。


    “住口!”陳宣並不搭理她。


    他帶領花琉璃、山君,繼續沿著蜿蜒河道前行,速度漸漸緩慢,非常謹慎。


    越往前走,暗河愈發深了,幽黑看不見底。


    “一具屍體!”陳宣目光一凝。


    暗河轉角處,一具散發幽光的屍體貼著山壁,在水中沉浮不定。


    在其身下的暗河中,種種寶石、彩玉堆成了一座大山,流光溢彩,貴氣凜然。


    “很可能是千年前青囊道場的蓋世強者。”花琉璃心驚道:“太玄真君當初隕落,很多一同飛升的追隨者,其中不乏土德神明,都同時消失了。”


    陳宣心中頗不平靜,說不定能從這具屍體上發覺秘密。


    他上前仔細觀看,這是一具女冠屍體,穿著與張洞玄相似的青囊道場服飾,女冠貌美如花,像是在熟睡一般,肌膚吹彈可破。


    “像是還活著。”


    陳宣心道,手指戳了一下女冠麵龐,猶如捅穿了一層薄紙,一瞬間,臉色紅潤的女冠身體,一下子坍塌下去,緊接著,血肉成流沙,留下一具白骨,河水蕩漾,白骨化作一顆顆玉石墜下,什麽也沒有留下。


    “這是……”陳宣吃驚。


    “千年歲月的土德禁絕,縱是完美寶體,力量也耗盡,抵擋不住時間的力量。”花琉璃露出驚容,道:“土德之物,存留不下來。”


    血肉苦弱,神魂長存。


    但即便是普通的鼎爐寶體,亦是保持數百年不腐朽,更何況是神明的完美身軀。


    而且,傳說中,有些神明的肉身極為強大,即便輪回九世紅塵,數千年時光,依舊能做到共用一具最初的肉身廟子!


    陳宣感應到此地的巨大陰影,消失不見,殘留的些許風水之力,亦是無影無蹤了。


    但前方,還有著更多的巨大陰影,猶如一座座枯敗的山峰,屹立水中。


    陳宣等人繼續向前,連續遇見數具屍體,皆栩栩如生,但他們一靠近,很快就灰飛煙滅,化作一塊塊晶瑩的玉石,墜入水下。


    這每一具屍體,生前都是極為強大的土德神明,但如今,歲月如刀,什麽都剩不下了。


    陳宣在一些屍體上,發現一些廢銅爛鐵,俱是土德至寶,層次不在花琉璃那幾件紅塵器之下,但都徹底失去靈性,轉瞬成灰燼了。


    “太玄真君當真未死麽?他冷漠坐視一個個青囊道場的高級修士,悲慘死去,救也不救麽。”花琉璃蹙眉道,這一刻,她隱隱感到不妙。


    這位舉教飛升的太玄真君,似乎並沒有想象中,那麽“愛”自己的道場。


    要知道,這些屍體生前,都是太玄真君的徒子徒孫,但太玄真君沒有救下他們,而是坐視他們消亡。


    “或許當時救不了。”陳宣推測道。


    “千年前,太玄真君必死無疑,我家真君親自動的手。”白狐兒神開口道,青丘是造成此事的罪魁禍首之一。


    若非確信太玄真君隕落,青丘、小龍宮等勢力,不會罷休,一定合力打進山鬼娘娘的姑瑤山,誰都攔不住。


    “嗡!”


    就在此刻,陳宣看見暗河盡頭,一抹金光掠過,一張畫卷的一角,驚鴻一現。


    “這是什麽,一頁山海經麽?”陳宣目光一凝。


    頓時,他感覺頸項間,涼氣愈發刺骨了,脊骨上都泛起一絲寒意,就好似有一隻鬼魅,趴在他肩膀上,一直吹氣。


    “滴答!”


    同時,陳宣耳畔傳來一陣滴水之聲,在幽暗中,顯得清晰無比。


    “嗚!什麽動靜?死狗,你在淌口水麽!”陳宣垂下的手掌中,白狐兒神突然發出尖叫聲。


    但突然,她麵色慘白,濃重的血腥味升騰,撲麵而來。


    “……”陳宣低頭一望,頓時瞳孔一縮。


    “嗯?”山君小土狗蹲在陳宣腳邊,它仰起臉龐,神情帶著疑惑。


    山君滿麵是血,血液如蚯蚓般蜿蜒流淌,粘連毛發,猩紅一片,一滴滴黑紅色血液,滑入河水中,非常恐怖。


    “姑瑤山裏徘徊的那隻鬼東西,跟著我們進來了!”山君抬起爪子,擦了下劃過眼簾的血液,沉聲道:“我好像被盯上了,有點要死的感覺。”


    陳宣定睛一望,山君額頭上,被刻上了“不要進來!”四個大字。


    就在剛剛,有東西神不知鬼不覺,在山君頭上刻了字,但所有人一點都沒察覺。


    “那隻鬼,不是太玄真君遊蕩的神魂麽。”陳宣沉默了一下,低聲道。


    從先前種種痕跡來看,這種猜測,非常合理。


    因為,山鬼娘娘進入上陽洞天之前,曾進過一次姑瑤山,若真有鬼怪作亂,山鬼娘娘豈會縱容?抬手就會打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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