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風呼嘯,隱隱似鬼聲。


    天衍道謀算陳宣之事,在所有一切隱藏在黑暗下的手筆,全部擺上台麵之前,有些許古怪跡象,曾經提前顯露出來。


    但在當初當時,人們並沒有任何理由,將之當成一件值得注意的事情對待。


    譬如小瘟府大量高級修士跨域而來,在感知到南荒眾鬼怪,莫名沉寂一段時間後,最後一刻,仍是義無反顧,迎了上去。


    恒蠱死去,人皇幡失去蹤跡,木已成舟。


    小瘟府本是沒必要進行一場驚世鬥法,輸贏皆沒多少好處。


    輸了,顏麵大失,損失慘重。


    贏了,踏入死保陳宣的南荒,尋到人皇幡的概率,又有幾分?


    然而,南荒眾鬼怪,終究被小瘟府拖延了一些回返時間……有些人或許會沉思,但無關緊要的小事了。


    “隆……”


    雄踞南荒的虎山倒塌了。


    千丈高大的虎形身軀,躺在一片狼藉中,渾身是血。


    “補天道場!”


    山君真身,仰頭咆哮,手腕、腳踝、脖頸處,皆有一根金色鎖鏈束縛,勒出深深傷痕,金白色的血水如大雨落下。


    “除了太陰道統,誰還能瞞過山君的鼻子呢?”


    五根金色鎖鏈的盡頭,分別有一道氣勢雄渾的羽衣身影,懸浮天空,宛如一尊尊代天行罰的神明。


    五位鼎爐大能,同時現身動手,將山君的一世真身壓製。


    “難怪無法提前感知爾等。”


    山君真身頭顱之上,蹲坐一隻黃褐皮毛的小土狗,眼眶之中,瞳孔猶如金丹般盤旋亮起,麵上顯露出從未有過的凝重之感。


    前方空中。


    一道白色羽衣的中年人身影,乃是補天道場一位長老,他麵容滄桑,雙手負後,如一隻仙氣飄飄的老鶴般,俯視小土狗,歎息道:


    “山君,合計六位鼎爐,聯袂偷襲,你不會還有底牌反擊,將吾等全部斬殺在此吧?”


    中年長老頓了一下,麵上蒼老皮膚顫了一下,唇齒微動,繼續道:


    “山君大人,若是真有此等驚世本事的話,我等隻能服輸認命……但是,補天道場,不止我們六位到場啊。”


    這一次,補天道場幾乎傾巢出動,足以在世上,打一場小規模的道統之戰了!


    別說區區一個山君,便是南荒北部眾鬼怪全部在場,他們也有信心應對。


    “山君大人,放棄吧,如果繼續反抗,今晚一定會死。”中年老者勸說道。


    小土狗憤怒,胸腔之中,威嚴的嗓音鼓動出來:


    “吾直說了,山鬼娘娘很看重陳宣,程度比任何人所能想象的,更重一百倍,她在南荒留了後手,爾等莫要自誤!”


    中年長老認同的點頭,旋即,笑道:


    “天下當然無人敢小覷一位真君大物。”


    “不過,天衍道雖然年輕,不足以謀算真正的真君大物,但山鬼娘娘留下的區區一二後手,天衍道還是有把握推算出來的。”


    “無非是一座藏在太虛中的山鬼陵寢罷了。”


    “山鬼將她那座陵寢,留在現世中了。”


    “此刻,我們補天道場的幾位太上長老,動用從上古時代傳下來的列仙底蘊,應該合力定住山鬼陵寢了。”


    每一個上古道場,都代表著世間最久遠的古老,皆與古列仙聖賢有關。


    補天道場,全力出擊,若說對付一尊真君大物,興許把握不大。


    但要隻是對付真君大物留下的一二後手,底氣卻是十足。


    畢竟,有天衍道推演,他們可以準確無誤,做出種種針對性的安排。


    “你們……”


    小土狗聞言,臉色一變,旋即,雙目中金丹狀事物,極速運轉,甚至脫離眼眶而出,如一顆定海神珠,懸在半空中,發出璀璨的金色光束。


    “哢嚓!”


    下一刻,金丹發出哢嚓一聲脆響,蔓延出數條裂縫。


    ……


    一片荒蕪的地域上,星月如塵埃。


    數位補天道場的太上長老,手提一盞八角檀木燈籠,燈籠中並非亮著燈盞,而是一枚滴溜溜旋轉的黑色樹葉。


    “嘩!”


    樹葉散發彩光,光輝照映的空中,勾勒出一座巨大陵寢的些許輪廓。


    “天衍道算的準啊,尋來這枚山海時代的迷轂樹葉,引領指路,果真找到山鬼的陵寢道場。”


    《南山經》曰:有木焉,其狀如轂而黑理,其華四照,其名曰迷轂,佩之不迷。


    迷轂樹,乃是山海時代最神奇的陸地寶樹之一,其樹葉有指明前路之效。


    數位太上長老笑著,旋即,合力祭出一麵符文繁複的太陰法陣。


    “嗡!“


    這門天衍道從真君大物手中,求來的太陰陣圖,遮天蔽日展開,太陰之力彌漫,擁有隔絕這片地域一切氣息的力量。


    “哐!”


    山鬼娘娘的陵寢顫動了一下,有守衛似的人影推開陵寢大門,透過門縫,疑惑朝外麵掃了一眼,似乎什麽也沒發現。


    旋即,陵寢門縫合住,沉寂下去,再次隱入太虛中。


    “天衍道算盡世間事,求得此真君大物親手繪製的太陰陣圖,專門製衡山鬼後手。”


    “你們說,這山鬼娘娘的陵寢中,藏著何種後手?看起來不簡單,一旦出世,恐怕有真正的韜紅塵之力。”


    “總不至於是她葬下的一世軀殼吧?”


    “無關緊要,此間事了。”


    ……


    虎山地界。


    “嗡!”


    金丹狀的事物,催發到極致,勾動某種太虛中的力量,最終,金丹布滿裂縫,幾乎四分五裂了。


    沒有任何事情發生。


    小土狗眼眶中,蜿蜒淌下兩行血淚,他轉身,語氣冷寒質問道:


    “爾等欺我南荒至此,就不怕山鬼娘娘,會離開上陽洞天,下凡打滅你們補天道場的傳承麽!”


    中年長老聞言,麵色如常,搖頭道:


    “隱世的上陽洞天,連上古仙人氣息都能鎖住,山鬼不會知曉此刻塵世間之事。”


    “縱是知曉,又能如何呢?”


    “她不求仙了?”


    “退一萬步講,無非是我們補天道場,這一代的【補天真君】,從太虛中蘇醒,起身與她鬥過一場罷了!”


    “你們……”小土狗臉色陰沉,每一個上古道場,當世皆有真君大物坐鎮,或者擁有媲美真君大物的力量。


    前者可以進取,後者足以自保。


    所以,這些上古道場,才能從山海時代誕生,曆經整個仙鬼時代,數百萬年間,長存不滅。


    小土狗緩緩道:


    “你們補天道場,沉眠太虛的真君大物,知曉你們這些徒子徒孫,在為祂將來招惹禍事麽!”


    歲月輪轉,千百年彈指過,數代人會逝去。


    但【補天真君】不會老去,萬一山鬼娘娘真求到了仙,將來補天真君,連帶整個補天道場,會化作一片灰燼。


    中年長老聞言一笑,搖頭說道:


    “山君,你仍然小覷補天道場,今夜拘走陳宣的決心。”


    “這不怪你,搖光州地處偏遠,有些事情傳來傳去,會變得麵目全非。”


    “在這裏,吾要澄清一件小事。”


    “梵仙之……也就是【天衍道】,並非補天道場走運抓來,而是她推算百次,不斷權衡,最終做下的抉擇。”


    “她自己主動,選擇拜入補天道場門下。”


    “她是補天道場這一代聖女,【補天真君】唯一在世的真傳弟子。”


    “天衍道這一世,注定要成仙成聖的,補天道場,將來十萬年的榮耀,全在她一人身上。”


    “所以,關於陳宣的這件事。”


    “補天真君,點頭了。”


    ……


    ……


    “陳宣,此時此刻,你心中在思考什麽呢?”


    幽黑與清霜的兩種月光下,名為梵仙之的清冷羽衣仙子,朝不遠處那個黑衣青年這樣問道。


    “死瞎子,我一直在想,為何是你獨自一個人,來找我。”


    陳宣開口,英武麵龐的憤怒猙獰,開始收斂下去,整個人顯得如寒潭一般深沉,道:


    “但現在,不必繼續想,庸人自擾,我終究隻有一條路會走罷了。”


    這一刻,老者留下的精神碎片,盡數吸收完畢。


    神魂軀的蛻變升華,白光籠罩的體內,隱隱有縷縷真實仙炁流轉。


    神魂光輝籠罩範圍,擴張至三千米的恐怖距離……在這個範圍之中,除了天衍道梵仙之,陳宣依舊沒有感應到其他補天道場的人。


    梵仙之並未安排其他人,接近這片區域。


    這無關緊要了。


    陳宣的憤怒猙獰趨於平靜,緊接著,便是冰冷到極點的一絲殺意,彌散而起。


    “自然是無數次推演之後,做下的最佳抉擇。”


    梵仙之回答,那雙本該瀲灩生輝的眸子,蒙著一種昆侖灰玉般的霧色蒼白,像是任何時刻,都能保持絕對的清醒理智。


    “陳宣,你猶豫的時間不多了。”


    “山君性情剛烈,忠心耿耿,他一定會搏命,試圖帶你離開。”


    “六位補天道場的鼎爐,不足以攔住他的二世身離去,所以,前路之上,還有另外六位鼎爐等待。”


    “一刻鍾之後,山君會因你而死。”


    “……”


    在這之後,鬼怪集市中藏身的兩界主——花琉璃,會忍不住羞辱,惱怒的下定決心,走出秘境集市……時間再往後推一點,玄貓會在規則允許內,稍稍違逆後土聖賢娘娘曾經的意誌,叛逆的同訛獸兔打起來……


    接下來,更多的事情,因為陳宣逐漸發生。


    山君呼喚外地的鼎爐鬼怪,踏上回返之路,有位擅長煉器的三尾狐,他將借助狐山上留下的空間類絕世寶具,橫渡虛空,然而,南荒天幕早被封鎖……


    梵仙之通過天衍道,推演無數其他存在的人生軌跡,不一定會全部按照軌跡的發生。


    但絕大多數情況下,天衍道總是準的。


    梵仙之輕聲訴說,夜風吹動羽衣裙擺漫卷如千堆雪浪。


    她凝視著那冰冷殺意如火焰般沸騰的陳宣,停頓了一下,最終微笑說出一句石破天驚的話語:


    “陳宣,你覺得,南荒今夜這一切事情的發生,上陽洞天的山鬼娘娘,當真半點不知情麽!她會放棄成仙路麽……”


    “……”


    “死瞎子,千言萬語,我隻聽明白一件事。”


    風聲中,話音飄動掠過曠野,黑色長發往後狂舞,桀驁身影已然俯衝而去,人皇幡旗麵如黑色匹練卷過天空。


    “你在恐懼我真同你搏命啊!”


    冷厲而決然的男人嗓音,落在梵仙之的耳畔。


    她沉默一瞬,黛眉緊蹙,神情冷下,旋即,詭異淒美的一絲笑意,自嘴角勾勒而出,輕聲道:


    “最差的情況,不過是打碎你軀殼,隻帶回你的頭顱,或者,剜出你這雙……天上的眼睛而已。”


    短短三四個呼吸間,黑色流光般的身影,極速拉進三百米距離。


    “轟!”


    陳宣拔地而起,當空揮落數十米長的人皇幡,如一根倒塌的撐天巨柱,玄氣滾滾,砸向空中那空靈出塵,縹緲似天女的梵仙之。


    “我今日,偏偏讓你求不得!”


    地動山搖。


    沒什麽好說的了。


    武者做事,向來是看淡生死的,直接開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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