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獾幫,


    作為一個控製著小部分貧民窟,和西城區幾條街道的中小型勢力。


    在收入方麵,遠沒有外人看上去那麽多。


    有些時候,甚至會顯得有些窘迫。


    別看那些紋著刺青的小混混們成群結隊,整天在街道上晃悠,一副富足悠閑的模樣。


    實際上,可能也就剛剛填飽肚子。


    對於灰獾幫這種不上不下,中等檔次的幫派,其收入來源非常有限。


    首先,最穩定的,自然是向勢力範圍內的商店收取“保護費”。


    不能收太狠,不然把別人生意攪黃跑了,他們自己也沒錢賺。


    且還真要派幾個幫派成員,時常像衛兵那樣在街上巡邏,把那些可能影響到生意的惡客打發走,維持一個相對穩定的經營環境。


    也隻有這樣,在他們“偶爾”提前幾天收取保護費,或者稍微把費用往上拉個一兩成的時候,這些店主才不會有太多的怨言。


    然後,便是其他方麵的灰色收入了。


    可能是某位穿著身不錯裝備,獨自進城的新人冒險者;也可能是黑市上關於某個落魄商人的暗殺懸賞。


    你總不能指望這些幫派裏的混混們,去當苦力打短工賺錢。


    當他們披上了“灰獾幫成員”的外衣之後,紐姆城內的法律便成為了空談。


    或許在某種層麵上,保有一定良知。


    但搞錢……自然是怎麽快怎麽來。


    當然,這方麵的收入對灰獾幫來說非常不穩定。


    好的月份能讓幫裏每一個小弟都吃上幾頓大餐,逛幾趟“夜鶯之巢”之類的場所。


    沒什麽額外收入的時候,便也隻能苦一苦街道上的普通居民了。


    而與此同時,相比起每個月所獲得的金錢收入,其開支更是巨大。


    別的先不提,一個個從貧民窟裏出來的小夥跟著你,總不能讓他們餓肚子吧?


    哪怕是清水加上比磚頭還硬的黑麵包,也要給他們喂飽了。


    偶爾去酒館裏瀟灑幾回,也非常有必要。


    然後,是武器道具方麵的開支。


    幫派械鬥,自然用不上專門為冒險者服務的精品鐵匠鋪裏,那些動輒幾十上百金的昂貴裝備。


    但都是混這一行的,你跟別人爭地盤,手裏攥幾根水管木棒,跟哥布林似的,還沒開始士氣就先弱個三成,這還怎麽打?


    因此,這方麵的開支同樣必不可少。


    相關街道的治安官和衛兵要打點、偶爾需要從黑市裏買一些有用的情報、資助城裏的流浪漢散播謠言……


    零零散散加起來,每個月也剩不了多少錢。


    至於賭場、娼館一類更賺錢的行當……也輪不到灰獾幫這種體量的普通幫派。


    在將勢力擴展到西城區之後,幫派老大“八指”甚至還親自帶著小弟,去常年聚集有許多冒險者的“鐵桶蟾蜍”酒館,和老板“倔驢”聊過合作。


    想要包下酒館大廳裏的幾張桌子,用於開設牌局,收益平分。


    然後便被倔驢提著掃帚給趕出了大門。


    總而言之,這些和灰皮鼠一樣生活在陰暗下水道的混混們,絕對稱不上富裕。


    而也正是因此,當灰獾幫的老大“八指”,招呼著小弟,一邊道謝,一邊打開作為從鼠群圍攻中救下他們的報酬,那個頗為精致的小錢箱的時候。


    他臉上的表情才會顯得那麽心疼。


    目光在其手中敞開錢箱的內裏掃過,漆黑眼眸倒映出一片燦黃。


    至少也是五十多金,箱子角落裏還零散埋了幾顆亮晶晶的小石頭。


    視線再一次於眼前笑容僵硬的男人臉上掃過。


    夏南眉頭輕挑:


    “你確定?”


    “當然!”八指猛地把手中的錢箱合上,發出“啪”的一聲,雙手遞給夏南。


    “如果沒有二位的幫助,我和幫裏的兄弟們,現在怕是已經被那些該死的老鼠,啃得骨頭都不剩了。”


    “不過是一點用於感謝的小小心意,還請您務必收下!”


    對方都這麽說了,夏南也沒有猶豫,伸手便直接接過錢箱。


    心中不由感到幾分舒暢。


    本來以為這場戰鬥不會有什麽戰利品,能夠趁著機會提升下戰技熟練度便已經心滿意足。


    沒想到還有意外收獲。


    又正值在“岩錘”鐵匠鋪裏花了一大筆錢,銀行賬上存款暴跌,心中沒底。


    在任務途中有這麽一筆額外的補貼,對眼下的他來說,是再舒心不過。


    當然,夏南沒有忘記身旁同樣參與了戰鬥的伍德,轉過頭目光看向對方,稍微亮了亮手中的小木箱,示意等出去之後再詳細分配。


    沒想這位麵容嚴肅的中年男人,隻是擺了擺手。


    “你自己拿著吧,我在城裏用不到什麽錢。”


    “時間不早了,我們最好在天黑前離開,趕緊處理正事。”


    聽到他這麽一說,兩人身前神色拘謹的八指,也微微抬起腦袋,小心翼翼地試探道:


    “聽鐵頭說,二位這趟……是來找我的?”


    他在來之前就已經從鐵頭口中問清楚了兩人的來意,知道是為了找自己詢問“漏勺”大本的住址。


    之所以不主動提出,而是先向兩人詢問,將話題的主導權交給對方。


    謹慎是一方麵的原因。


    另一方麵,也是因為他自己的小小心機。


    這一來一回間,可能就隻多出了一兩句話。


    但相比起自己主動告知大本的住址,等眼前的兩位職業者要求後,再不隱瞞地痛快給出。


    能讓自己,或者說灰獾幫,和這兩名職業者多上一層關係。


    哪怕達不到“人情”的程度,以後再遇到什麽事情,想到今天這茬,態度也總歸有些變化。


    如果運氣再好點,為他們幫上些小忙,就是與其成為朋友也不是不可能。


    夏南站在對麵,自然不會像八指這樣想那麽多,當然,對方的這點小心思,就算被他知道,也不會如何在意就是了。


    一條胳膊夾著錢箱,隱去自己任務相關的內容,直接向對方詢問有關巴克和大本的信息。


    “巴克……這個人我認識是認識,但平日裏基本沒接觸過。”


    八指摩挲著下巴上淩亂的胡茬,回憶道。


    “就以前在鐵桶蟾蜍見過幾麵,沒什麽交際。”


    “您應該也是知道的,像這種已經半退休,成家立業回歸普通生活的冒險者,基本都不怎麽與我們這類人接觸。”


    他攤了攤手,臉上露出一抹無奈的笑容。


    “倒是‘漏勺’大本,我前陣子還和他聯係過,住址應該沒有太多變化。”


    “今天時間已經不早了,那地方彎彎繞繞的,沒一個認路的人,一時半會兒還真找不到,晚上也比較危險,哦,對您來說可能隻是一點小麻煩,但總歸還是會耽擱一些。”


    “如果您時間比較緊的話……明天早上,讓鐵頭給您帶路。”


    本以為來之後還得與這麽幫派老大交涉一陣,“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稍微顯露些手段。


    指不定還要讓伍德亮一亮他城主家近衛的身份。


    沒想到這個“八指”倒挺識趣,不用他們費多少口舌,隻稍微一問,就把知道的都說了出來。


    聽起來也不像是什麽假話。


    並不在意這一兩天的差別,事實上,他對於巴克是否還停留在紐姆都抱有懷疑。


    既然對方都說了,晚上不安全,麻煩比較多,那等到明天早上再繼續任務,也自無不可。


    夏南點了點頭,同意了八指的方案,並與其身後的鐵頭約定好明天見麵的地點。


    又問了些可能需要注意的地方,便打算離開。


    臨走前,視線下意識向著周圍昏暗潮濕的下水道環境掃了一圈。


    目光特別在地麵上的灰皮鼠屍體、幾個哀嚎著的灰獾幫傷員、管廊黑暗深處閃過的模糊輪廓和猩紅眼眸上掃過。


    也沒有多想,單純在好奇心理的驅使下,隨口問道:


    “之前聽鐵頭說,這些老鼠發狂,是‘月之盛宴’臨近的原因。”


    “但‘月之盛宴’應該每年都有吧……”


    “所以你們每年這個時候都有這麽一遭?”


    詢問著,夏南心中不禁產生了一絲疑惑。


    據他之前從光頭壯漢口中得知的信息,灰獾幫將核心駐地落在下水道,已經有許多年了。


    如果真如對方所解釋的那樣,每逢月之盛宴到來,下水道裏的灰皮鼠都會發狂,對人類產生極強攻擊性的話。


    那這麽多年下來,灰獾幫應該有所防備才對。


    不管是提前布置好防禦的設施,還是在這段時間臨時撤出下水道避開鼠群,都是不錯的應對措施。


    怎麽都不至於像方才那樣,連幫派老大都被鼠群堵在老窩裏麵,差點全軍覆沒。


    對此,八指臉上也浮現出一抹苦澀,納悶地搖了搖頭。


    “實際上,我們已經提前在駐地附近做好了布置。”


    “從往年來看,這些大耗子雖然會在這段時間表現出極強的攻擊性,但仍舊留有畏火畏光的特性。”


    “哪怕數量再多,隻要不主動將身體暴露在它們的視線當中,也會本能地避開光線明亮的地方。”


    八指隨手從地上提起一具還算完整的灰皮鼠屍體,目光望向前方深邃幽暗的廊道深處。


    “但今年這些老鼠卻像是受到了什麽刺激,連火把、燃燒彈都不怕,發了瘋似的成群結隊湧過來。”


    “看來等明年這個時候,我得帶著兄弟們出去躲一段時間了。”


    受刺激?


    對方的回答,似是讓夏南隱隱想到了什麽。


    但真當他察覺到自己有所發現,想要抓住線索深入思考的時候,腦中一閃而過的想法卻又像是逝去的夢境,再回想不起。


    “時間已經不早,我們該離開了。”


    身旁,伍德抬起腦袋,凝聚的視線仿佛能夠穿透頭頂厚重的石壁,望見外麵愈發昏沉的天色。


    晃了晃腦袋,夏南也暫時放下了心中繁亂的思緒,頷首同意。


    “兩位打算離開了?”


    一邊的八指適時出聲,伸出手指向身後的光頭壯漢。


    “鐵頭,你帶兩位先生……”


    話剛說到一半,又看到對方矮著身子,使勁朝自己擠眉弄眼的模樣,不由心領神會。


    聲音頓了頓,手指一移,點向鐵頭身旁一位脖頸側傾的瘦削青年。


    “咳,歪脖子,去!給兩位先生帶路!”


    ……


    濃鬱的血腥味混雜著下水道內特有的酸臭氣味,充斥在空氣之中。


    灰獾幫的小弟們拖著疲憊的身軀,清理著場地上的老鼠屍體。


    在月之盛宴即將來臨的特殊時期,屍體所散發的血氣與腐臭,很容易吸引到一些危險的麻煩,需要盡快處理。


    除此之外,灰獾幫裏那些在與鼠群的戰鬥中受傷的混混們,也正相互抱怨著處理自己的傷口。


    他們並沒有如何豐富的醫學知識,隻是在口口相傳下,知曉自身所處潮濕肮髒的環境,很容易導致傷勢惡化。


    但一沒錢,二沒條件,混混們自然不可能去上麵的診所接受正規治療。


    眼下,隻是在幫內幾個年紀大的頭目指揮下,從牆壁上剝下紐姆下水道特有的“鐵痂苔”,用簡單的工具將它表麵的暗紅色結晶磨碎,覆在傷口表麵,用於止血和加速愈合。


    至於可能導致的副作用……他們現在也顧不了那麽多。


    目送著兩位職業者的身影消失在遠處管廊拐角,八指不由鬆了口氣。


    原本在夏南兩人麵前拘謹小心的神色頓時一轉,挺胸昂頭,重新回到了他幫派老大的姿態。


    轉過身,朝著前方躍躍欲試的鐵頭招了招手,態度表現出有些刻意的親切:


    “你小子,說吧,有什麽好事。”


    鐵頭連忙上前,從懷中掏出一個沾了血的包裹,雙手遞給對方。


    “我在酒館裏醉鬼的身上弄到的。”


    “老大,您絕對喜歡!”


    瞄了眼八指略微凝固的表情,又連忙補充道:


    “放心,和那兩個職業者沒有關係。”


    “就是一個沒什麽背景的懶漢,死在大街上都不會有人在意。”


    “我都處理幹淨了!”


    聽鐵頭這麽說,八指的神色才舒緩了下來。


    扯開包裹嚴實的布條。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巴掌大小,似羊似鹿的直立人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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