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大同東來,弘州,其實啥都沒有,沒什麽人,沒什麽兵,更沒什麽錢糧之物。


    錢糧之物自是早已被女真人搜刮得差不多了,兵不過一些老弱病殘之類,頭前是遼兵,後來是宋兵,此時此刻,又是金兵了。


    城頭變幻大王旗,變得很快,但在曆史上,也算不得多麽稀有之事。


    至於人,倒也不是說人口全部被女真人掠去了,很大一部分人此時躲在城池之外,並非城池之內。


    戰亂之下,百姓之苦,自不必多言,躲出去的人,也並不代表多麽安全,一口果腹吃食就能要了很多人的命。


    蘇武帶著騎兵到此,隻是往城頭上看了幾眼,甚至都不理會,直接打馬又走。


    倒也不是城池就開了,城內還是有幾個凶悍女真人的,不多,真就幾個,但真就能控製住這座城池不會輕易開城……


    蘇武懶得浪費時間,他身後自還有大軍來,姚平仲劉光世等人都會來,稍稍一登,弘州城池就會破……


    蘇武要去的是蔚州,蔚州是南北通聯之地,就是稍往東北是燕京,往南就是河北不遠,控製住這裏,蘇武就能聯通河北,乃至也可以打通與京東的通信。


    再飛奔去到得蔚州城下,城頭之上,那倒也是甲胄如雲,看起來防禦著實不差。


    蘇武習慣性繞城看一圈,其實沒什麽可看的,看的就是城頭上的旗幟,郭……


    蘇武微微皺眉去,有點猶豫……


    猶豫什麽呢?


    郭藥師這廝,真是個小機靈鬼!幾千怨軍,許也上萬了……


    宋伐燕雲,他沒事,金入燕雲,他也沒事……


    這個世界上,有誰喜歡這麽反複無常之人?特別是上位之人,更不會喜歡這種反複無常之輩,蘇武肯定是不喜歡的……


    但這種人,有時候又很有用。


    所以,蘇武在猶豫。


    一旁有許貫忠,他自也看到了蘇武麵色上的猶豫,便來開口:“相公,此輩,可用也!”


    蘇武還真點頭:“自是可用,隻是此輩……來日若是在我手上反複呢?”


    蘇武如今視野不同,自是擔心這件事,郭藥師這人,不是不能打仗,泥腿子出身的人,其實心中是有一股子狠厲的,乃至怨軍,也是能打仗的……


    但郭藥師有一種特質,就是街邊混混的特質,極為擅長審時度勢見風使舵……


    萬一哪天,他蘇武稍稍有點什麽問題,或者落了什麽下風,不用想,這廝第一時間就能背刺……


    郭藥師這個人,隻會在乎自己的利益,這種人,審時度勢得好,自是平步青雲,審時度勢得不好,自是下場淒慘。


    真要說郭藥師反叛有什麽可以值得理解的緣由,這一點蘇武不那麽同意,人不能隻能得好處,不能受一點氣。


    就好比說遼國對郭藥師不好嗎?郭藥師攻伐劫掠自家州府,遼國都能容忍他,乃至給他封官,重用他。


    宋人對郭藥師不好嗎?一個降將,無比信任,讓他幾乎掌管了燕京之防務,用人不疑,錢糧之事,沒有短過他一點……


    真說郭藥師是因為張覺之事所以自危,張覺的待遇與郭藥師能比?


    就算這件事讓郭藥師不爽,但你受的恩惠怎麽不說?


    但凡你與金人打上一架,沒打過,被批評了,被苛責了,被不公正對待了,你反了,蘇武都能理解一些。


    你拿著宋人的錢糧,當著宋人的官,打都不打,直接就叛,蘇武如何能理解?


    郭藥師不是怕是什麽?換句話說,郭藥師,就是隻能打順風仗,一點逆風都不能扛。


    這是蘇武上位者的心態,許角度有所不同……


    今日若是郭藥師再降,來日蘇武甚至能想象到郭藥師還會反複,隻是對象不同。


    許貫忠便來答話:“相公,來日之事,便是來日,今日之事,是在眼前,此輩,不成大器……”


    蘇武點點頭去:“倒也不知他此時此刻是不是在城頭之上,也不知他此時此刻又在如何審時度勢,是準備談呢?還是一心隻覺女真更強……”


    許貫忠笑來:“相公,不若在下走一趟?”


    蘇武轉頭看許貫忠:“你這麽有自信?”


    許貫忠答:“此輩之人,做事是做不絕的,我若去談,即便他不答應,也不會將我來殺,他要留條後路,乃至他也不會說那些沒有餘地的話語。”


    蘇武點頭來:“先生倒是看得透……”


    “那我去也?”許貫忠問。


    蘇武一擺手:“也好!”


    許貫忠自就去了,點了三五護衛就去。


    郭藥師豈能不在城頭之上?


    他自也在看,在皺眉,心中也是猶豫來去,女真著實強,他頭前已然被女真打得狗血淋頭,深知女真之強。


    宋人呢?宋人也不弱,至少眼前這位蘇相公,著實不弱……


    但郭藥師冥冥之中有感,感覺真論軍事,女真暫時而言,還是要更強幾分。


    但當麵之事,女真之強不在眼前,宋人之強,已然就到門口。


    隻看得那騎兵隊伍裏,出來五騎,慢慢悠悠而來……


    左右之人就問:“渠帥,發不發箭矢?”


    郭藥師想也不想:“此乃使節,發什麽箭矢,拉上城來!”


    吊籃自就下去了,許貫忠也就上了吊籃,一人上去就是。


    城樓之內,自也見到了郭藥師。


    郭藥師還挺熱情:“見過許先生!”


    兩人以往自是見過,也認識。


    許貫忠也是一禮:“渠帥,頭前一別,轉眼又成了敵人,哈哈……”


    郭藥師隻管來說:“著實是那譚稹王安中之輩,不可為伍啊!”


    許貫忠便笑:“許是這般道理,渠帥何以不往河北去退?不往京東去退?”


    郭藥師頓時尷尬,隻道:“麾下軍漢,多是舊遼之人,不願離家太遠,也是那女真大軍在圍,突圍不得啊……”


    “許是這個道理,而今呢?而今蘇相公又至矣,從興慶府而來,從大同而來,西北諸軍,再加河東與京東,騎兵四萬五千之眾,步卒十萬之眾……”許貫忠笑臉一收,嚴肅起來。


    郭藥師點頭:“我知我知……”


    “那……”許貫忠兩眼看去。


    “我如此反複,怕是蘇相公不喜我也!”郭藥師如此一語,立馬也看許貫忠。


    許貫忠捋著胡須點頭來:“那倒是真,蘇相公著實不喜你,一路來的時候,還說要將你殺之而後快!”


    “這……這也無奈!相公們自不知我苦也,更也不喜反複之人,我也知先生此來何意,若是開了城門,焉有命在……”


    郭藥師兩手一攤,也是試探,也怕許多事有假,不免一命嗚呼。


    眼前之局,郭藥師知道,必然是最後一次選擇了,女真與宋之間的最後一次選擇。


    若是宋人不容,那就隻能一心女真。


    若是宋人容得,也要謹慎,開了城去,那往後就沒有退路了,來人一旦女真得勢,那女真是不可能再容他郭藥師了。


    許貫忠依舊撚須:“渠帥啊,相公自是想將你殺之而後快,若非我勸,此時相公隻怕一心就在攻城了,哪裏還有我入城來談?你道我如何相勸?”


    郭藥師等著聽……便是要聽這試探的答案。


    許貫忠自也繼續說:“我說……渠帥可用也,原因有三,一來渠帥乃無根之浮萍,從未真正有過安心,隻要相公對你真正交心,渠帥乃江湖義氣之輩,自當義薄雲天!”


    “那是那是……”郭藥師連連點頭。


    “二來,此番若是渠帥來降,必然再不會被金人所信,渠帥若是真願,那是破釜沉舟之舉,再無反複之可能!”


    “也是也是……”


    “三來,如此,渠帥之身家性命,渠帥之前程未來,豈不皆在相公一身?渠帥來日,豈能再有反複?”


    郭藥師立馬頭一點:“正是此理啊,相公當是知曉才是!”


    “那……”許貫忠也等。


    郭藥師眉宇一動,一臉為難:“麾下軍漢,多也對宋人有些不爽不快,不好說項……”


    心思還是不定,許貫忠懂得,便道:“渠帥啊,女真此番,凶多吉少了!”


    “何以見得?”郭藥師就問。


    “孤軍深入,後路被斷,那完顏宗望與完顏宗翰,已然陷入四圍之局,豈能不是凶多吉少?”許貫忠如此一語,道理不複雜。


    郭藥師卻道:“女真之騎,來去,勢不可擋!”


    郭藥師對女真人,還是有點心理陰影,若非如此,昔日在燕京,也不會投得那麽快。


    許貫忠立馬一言:“那是臃腫來去勢不可擋?還是輕騎快馬勢不可擋?”


    “那定是輕騎快馬勢不可擋……”郭藥師如此答。


    “是啊,所以此番,女真人,不過為我家相公做了嫁衣,你說是也不是?”許貫忠就問。


    “哦……是說此理,那……”郭藥師正也沉思。


    許貫忠再來說:“你也知,而今我家相公麾下,輕騎快馬也有四五萬之多,許不一定可力敵女真之騎,但拖遝與他,糾纏與他,不在話下,這燕雲河北之地,城池眾多,我家相公步卒十萬,皆是精銳,剛滅黨項之國,攜滅國之威而來,城池可是女真能克?”


    “再說,哪怕女真能出關而歸,缺衣少糧,能撐多久?昔日女真來去,靠的是什麽?是遼國之錢糧器械也,往後女真還靠什麽?自己種地割糧?三年去五年去,馬背勇士,豈不也成地裏農夫?”


    許貫忠話語不斷,就是不停,停了,怕郭藥師自己多想,不停,那就是不斷灌輸。


    乃至,話音也越來越高,語氣也越來越篤定。


    還要說:“郭渠帥不會覺得自己真能在滅國之軍手下守得住這座城池吧?郭渠帥許還僥幸,說不定還能突圍而出往燕京去跑?燕京可又守得住?出關去?去給女真人種地割糧?”


    “戰事,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國家相爭,亦然。就好比這女真滅遼,那自是一腔仇恨怒火,是那一鼓作氣,此番出燕雲至河北,那是趁機偷襲,乘虛而入,而今,大宋已然滅夏,再無掣肘,一心與他女真為戰,女真可還能一鼓作氣?”


    “也還說國家相爭,而今我家蘇相公,強軍在手,背靠萬裏之國,萬萬之民,錢也好,糧也罷,源源不斷,再得燕雲,有諸多城池,有燕山山脈,女真入寇則高牆壁壘,我家相公出擊,則女真四處漏風,這糧食怕也種不安心。自古,漢也好唐也罷,乃至北朝諸國,哪裏有打不過胡人的道理?胡人再如何得勢,從來都是興也快,落也快,隻要中原不亂,何曾有過胡人真正長久得勢的道理?曆朝曆代,數千年去,從未有過!”


    許貫忠說到這裏,才算真說完了,連珠炮一般的話語。


    郭藥師終於一問:“相公當真還容得我?”


    許貫忠來言:“說是容得,自是有假,但說容不得,那也不真,容不容得,也看渠帥如何去做,至少眼前是容得,眼前做好了,往後自也容得……渠帥,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我就怕相公容我不得啊……”郭藥師糾結在此。


    “此番,渠帥做好了,來日,渠帥舍命了,焉有容不得的道理?此番若是渠帥做不好,來日渠帥還不舍命,那隻怕就真命不久矣!”


    “那我開城?”郭藥師一語來。


    許貫忠並不表現什麽喜悅高興,隻道:“渠帥可想好了,此番開城了,來日可就要舍命搏幾回,此中肯之語,若是渠帥來日還不願舍命,怕來日後果好不了,那還不如此番渠帥率軍突圍就走!許能逃出生天!”


    這就是許貫忠的手段與能耐,也是許貫忠的信心來源。


    “許先生對我許有誤解,我郭藥師能從微末而起,豈當真是那無膽懦弱之輩?麾下兄弟不知多少生死才有今日,皆對我信任有加,他們又豈能信一個無膽懦弱之輩?”郭藥師胸脯在拍。


    許貫忠此時此刻,也能站在郭藥師的角度去設身處地感受一二,還真別說,若是郭藥師麾下之人來看郭藥師,郭藥師豈能不是一個好大哥?


    在必要的時候,能帶著兄弟們攻伐劫掠自家城池,讓兄弟們有口飯吃,發點小財。也能在有些時候,身段柔軟,受遼人招安,把兄弟們的命都保住。


    在宋軍來的時候,說降就降,日子自又不差,女真人來了,又得保全……


    郭藥師在某個層麵而言,許也沒有那麽卑劣,至少,對待麾下兄弟,真心非常。


    許貫忠隻用眼神把郭藥師上下一掃:“這話,你拿去與相公說,相公許又多信你一二。”


    郭藥師連忙答:“也仰賴許先生多多美言,此番相公能容我,皆是許先生之功勞也,我來日做得好,那也是許先生之功勞,隻要今日城池一開,郭某這條命,身家性命,往後,皆托付先生之手,定與先生一心不改!”


    郭藥師,其實很聰明。


    許貫忠深深歎口氣去,說道:“倒是我惹麻煩上身了?”


    許貫忠更懂人心拿捏。


    “非也非也,豈能是惹麻煩上身?來日,郭某上陣殺敵,自當用命!豈能讓先生受我牽累!”郭藥師胸脯拍得震天響。


    “唉……也罷也罷,誰叫我接了這個差事呢……一同去開城吧……”許貫忠擺擺手去。


    郭藥師腳步一動,當真要去,卻是腳步一止,又有猶豫……


    “渠帥想好,此番城池一開,可就沒有退路了!”許貫忠真不催促,反而好似設身處地為郭藥師去想。


    郭藥師從來不傻,也不是隨便他人忽悠之輩,隻是眼前之局……


    也有個眼前,當麵之事,就在眼前,願意也好,不願也罷,怎麽辦呢?死守城池,短時間內,可真無人能救他……


    更何況許貫忠說得句句在理……


    “走!先生前請!”郭藥師抬手一比。


    “看來渠帥是篤定了,那就走吧……”許貫忠自往前邁步。


    不得多久,城門真開,許貫忠打馬走前,郭藥師打馬在後,百十騎而出,城內豈能沒有女真人,但此處不同,少量女真人沒有意義,隻管拿了就是。


    蘇武打馬就在城外,那郭藥師快馬就來,馬不停,人已然翻身而下,當麵立馬就跪:“相公恕罪,末將該死,千言萬語,皆是末將一時豬油蒙心!末將該死!”


    蘇武俯視去看,沒有說話,麵色鐵青,目光也冷。


    郭藥師自是頭也不抬,等著……等著發落!


    許貫忠立馬上前來說:“相公,自也不能全怪郭渠帥,著實是譚稹與王安中不當人子,那平州張覺之事,辦得是天怒人怨啊……”


    蘇武冷冷一語去:“起來吧,你獻了城池,我總也不能還將你殺了去,否則來日,何人還能獻城?”


    “末將知罪,末將知罪啊!末將來日,定當百死!”郭藥師連連磕頭,還不起身。


    “哼哼……”蘇武冷冷一笑,管那郭藥師起不起來,打馬往前就走,入城,而今,城池格外重要,麵對女真之騎,一個一個的城池,就是蘇武的倚仗。


    郭藥師一臉焦急,這個時候,城池都出來了,卻隻換來蘇相公兩聲冷哼,豈能不急,連忙往旁去看:“許先生,這般如何是好啊?相公不信我也!”


    許貫忠稍稍擺手:“無妨無妨……渠帥不急,頭前過涿州,多少兵馬在守?”


    “涿州倒是有數千兵馬,皆老弱之輩,女真數百……”郭藥師來答。


    “先登,數百女真,倒也夠,渠帥先登!渠帥但凡舍命先登,相公自就高看一眼!”許貫忠如此來說。


    “那那……”


    “不急,還有燕京城,燕京城內,想來女真至少一兩千去,渠帥以往就破過燕京城牆,此番再來一次,相公當倚為心腹!”


    許貫忠豈能沒有辦法?


    “當真?”郭藥師問。


    許貫忠認真點頭:“自是當真!”


    “那……那好!”郭藥師也是咬牙,麾下兄弟,此番怕是要折損不少了,但為了將來,總要舍命一番,本就是活不下去的人成的怨軍……


    幹吧!


    許貫忠正說:“渠帥速速回軍中去,激勵軍心,死戰一番!定不要讓我在相公麵前失了臉麵。”


    郭藥師這才從地上起來,點頭拱手:“我自去也,先生放心!”


    說著,郭藥師翻身上馬快奔,是要與兄弟們交心一番,這回,可真就沒有退路了。


    入城去,蘇武自去府衙理事,麾下軍將,也當休息一番,補給一番,飽食一頓。


    許貫忠站在當麵,微微笑道:“相公那兩聲冷哼,當真是好!”


    “你我,不謀而合罷了……”蘇武也笑。


    “與相公謀事,當真省心!相公高明。”許貫忠再誇。


    “是先生高明!”蘇武也誇。


    “嘿嘿……相公,如此就不必再等王稟將軍了,可速克涿州與燕京,可命劉光世將軍往南去,去克雄州,雄州堅城,可阻擋女真過昔日宋遼邊境,如此,許在雄州,女真就要舍下不少東西……再命姚平仲將軍往檀州,守得勝口、古北口關隘。劉正彥將軍去營州,守住榆關,還有重中之重文德城,魯達將軍帶吳玠吳璘去。如此,燕山一線,大缺口皆堵得嚴嚴實實……”


    許貫忠慢慢來說。


    蘇武隻管點頭,卻還問:“燕雲諸城呢?”


    “燕雲諸城,多不必管,本就被女真蹂躪一空,百姓不是被擄掠,就是多有逃散,城池裏也無錢糧補給,隻管燕京、涿州、弘州、奉聖州四處,燕京自是相公坐鎮,弘州讓大同王將軍一並來管,奉聖州,本就是文德城周近,自是魯達將軍來……”


    許貫忠說到這裏,頓了頓。


    蘇武接話來:“還有一個涿州,不會又是郭藥師吧?”


    許貫忠一笑:“他本事舊遼涿州守將,涿州也是堅城,且看他此番再去攻打涿州賣不賣力,若是賣力氣,與他來守無妨,便是來日,涿州又破,也無傷大雅,本都是空城,唯有燕京城池,女真無犯,相公親自坐鎮燕京,且看女真如何歸去!”


    “好,休息得差不多了就開拔,且看郭藥師打涿州城!”蘇武還真要看看郭藥師到底賣不賣命!


    不得多久,大軍自往涿州而去。


    那東京城內,開始付錢了,第一筆,白銀就有四五百萬兩,黃金倒是不多,綢緞也是二三十萬匹,隻管往城外去運……


    城內搜刮,自也是很努力在做,家家戶戶,倒也願意出點錢,第一筆其實好說。


    往後,自會越來越難……


    完顏宗望收了錢,卻在震怒:“錢財來得慢,說是在湊,怎不見割讓太原、中山、河間之文書?”


    送錢來的宋人,隻管兩股戰戰:“回去就問,回去就問,許就來了!”


    完顏宗望隻管一語:“若不見此,明日,就殺了那個什麽康王!將他人頭拋進城池裏去!”


    蠻夷有蠻夷的當法,蠻夷有蠻夷的聰明,就好比昔日,楚國伐隨,隨問楚,我無罪也,何以來伐?


    楚說,我蠻夷也。


    完顏宗望,此時此刻,就是在耍蠻夷,用蠻夷姿態來恐嚇宋人。你覺得我野蠻不講道理,那我就野蠻給你看,看你怕不怕……


    真說完顏宗望等女真人是野蠻人,顯然也不是,便是完顏阿骨打,也最是講究道義承諾之人。


    話語自是傳到東京城內去,百官在朝,天子也在皺眉。


    頭前,其實就是昨日,壓根就沒商量割讓之事,隻管都說錢財之事,何也?


    是眾人忘記了?


    其實不是,是眾人有意,心有靈犀都不說。


    畢竟這事,誰先開了口,誰先點了頭,不論以後怎麽傳,不免都傳個千古罪人之名。


    給錢,那自還好圓,隻要以後能把臉麵掙回來,那倒無妨,畢竟連那天可汗李世民都做過這種事,虛與委蛇之計也……


    割讓祖宗之地,那可不同,哪怕來日再奪回來了,當事之人的千古罪名也不能完全洗刷。


    太原、中山、河間三處,那是極為重要的戰略要地,真割了去,來日作戰,也是千難萬難……


    今日不得不議了,眾人都看天子……


    隻問天子是何意見?


    天子也看眾人……也問大家怎麽想?


    終究一時無人當真開口。


    天子開口:“給出一筆錢去,城外蠻夷便算是暫且穩住了,朕今日也能睡個好覺……”


    天子沒態度……


    眾人看宰相,白時中開口:“陛下為國,著實操勞!”


    也沒態度……


    “諸位,議一議吧,眼前之事,自也不能看著我那九弟當真被女真人殺害了去!”


    天子有些急了,事關重大,若是不能解決眼前之事,真的還是打起來了,不免還是要跑,隻要一跑,這皇帝之位你那就是假的了,不論是在哪裏,哪怕再歸東京,來日太上皇定當再次臨朝。


    隻有天子穩坐東京,解決家國危機,皇位才穩!


    眼前這個班子,不能散。


    天子也在操作,就在剛才,原先的太子府詹事耿南仲,剛剛升官了,資政殿大學士,簽書樞密院事,一躍就是樞密院二把手,其實就是一把手,此時此刻,童貫都跟著太上皇走了。


    耿南仲這個升遷,已然不知超晉了多少級去,數都數不過來。


    簽書樞密院事耿南仲得為天子分憂,自來開口:“康王殿下為國捐軀而去,深陷險地,豈能不救?若是如此忠良英勇之臣不救,天下何以能歸心?更何況,還有骨肉親情其中,更是不能坐視!諸位總要想個辦法……”


    眾人也還是不言……


    一時間,倒是有些奇怪詭異的氣氛。


    也不說同意,也不說不同意。


    那……


    耿南仲小聰明也有,隻看天子,又看朝臣,一語說來:“既然諸位不言,那就不議了,諸位各自歸去辦差就是……”


    天子納悶,最親信的耿南仲這是幹嘛呢?


    耿南仲連忙與天子眼神眨巴幾下,天子點頭,手一揮,眾人自都散去。


    眾人一散,天子就問:“此番……”


    耿南仲直接答:“陛下,此事既然議不成去,那就隻管做,中書門下去做,臣去問問就是……”


    天子恍然大悟,耿南仲這事,還真有點東西,便是一點頭來:“好,朕再允你一個中書侍郎,你速速去中書門下問問,過問一二……”


    還過問什麽?


    隻管去,擬文書,別問是誰擬的,也別管是誰擬的,中書門下文書來了,那天子自蓋印簽押。


    如此,稀裏糊塗,誰都沒錯,尋不到個人來背鍋,反正天子是因為臣子們意見統一了,他才蓋印的……


    至於到底是哪個臣子,也還真不知道……


    割讓三府,還是邊境重鎮,這麽一件事,就這麽稀裏糊塗弄出來了。


    康王趙構,明日也不會被殺了。


    王稟自是不知道自己的太原府已經被割讓給女真人了,還在大同布置城防,也還在不斷給蘇武運送糧草。


    蘇武在幹嘛?


    那郭藥師正在先登,帶著萬餘怨軍,拚命往那涿州城頭去爬。


    這回,蘇武可不會再身先士卒去幹了,安安靜靜坐著看著。


    看那郭藥師當真賣力,涿州本就是他的舊地盤,城牆上哪裏有缺口?城牆內哪裏是台階?他都一清二楚……


    乃至城內道路交通,他也知道得清清楚楚,哪裏主攻,哪裏佯攻,敵人怎麽來去支援更遠更慢……


    就看郭藥師這裏打來,那裏打去。


    城內當真善戰者,不過幾百女真,女真之精銳,皆在南邊,乃至女真附屬之兵的精銳,也在南邊。


    隻看得郭藥師分了幾部來去在打,看似有些花裏胡哨,倒還真是對症下藥,溜得城頭女真顧此失彼,郭藥師當真上城站定了。


    上城站定,也還有一番血戰。


    蘇武也還怕郭藥師麾下與女真血戰不行,自也抬手:“林衝帶兩營往前去,若是郭藥師戰之不利,上城去援!”


    郭藥師見得城外有援軍來,心中一緊,開口大喊:“兄弟們,莫要後退,隨我衝殺,隨我衝殺!”


    急,當真是急,隻道是那蘇相公以為他作戰不勇,不肯舍命,還在畏縮。


    自是錘頭急忙去揮,甲胄劈啪作響!


    眼前,涿州就要下了。


    蘇武將台有笑,還是得嚇唬一下才真搏命。


    當去燕京了!


    倒也不知道東京那邊情況如何,女真人有沒有收到蘇武出大同入燕雲的消息……


    (來了!兄弟們,八千……最近可真不少,都是八千一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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