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待蘇武從中軍大帳出來,已然又是黑夜,案牘之事,當真忙得人昏天黑地不知時辰……


    中軍大帳不遠,是蘇武單獨睡眠的小帳,蘇武走進去,自是扈三娘在其中等候。


    “三娘……”蘇武輕聲一語。


    隻見蘇武一進來,扈三娘連忙起身來迎,蘇武身上並無甲胄,卻是大氅要脫,屋內不冷,有那炭爐在燃。


    旁人的帳子內,自無這般待遇,卻是蘇武的帳內,自是有人安排得妥妥當當。


    三娘在接蘇武的大氅,卻是麵色有悲:“郎君瘦了太多……”


    這是當然,這一戰,太苦了,怎能不瘦呢?


    不僅是瘦,蘇武臉上,黑漆漆的,臉也起皮,嘴唇也幹裂,乃至手上都是凍瘡,也有幹裂……


    風也大,沙也大,又幹旱,又寒冷……


    倒也不是蘇武一人如此,而是萬餘之騎,無不如此。


    如此蘇武,哪裏還有昔日在東平府的那般瀟灑模樣?


    便是在蘇武今日剛一回來的時候,扈三娘甚至都不敢認這般一個蘇武的模樣……


    蘇武在笑:“瘦些也好……”


    “哪裏好……”扈三娘隻有心疼,一旁早已備好熱水,隻管趕緊去打來,大木桶來沐浴有些難,但熱水洗一洗全身,再泡泡腳,那是不難。


    蘇武隻管配合來脫,卻笑:“怎麽不好?瘦些了,壓在人身上,也不怕把人給壓壞了……”


    這是個私下裏說的……


    扈三娘隻管麵色一紅:“郎君真是不知羞……”


    “與家中寫信,不要說這些……”蘇武一語來,不要說蘇武瘦了許多,滿臉起幹皮,嘴唇幹裂,手腳凍瘡……


    “我就要說……不說,何以知道郎君之苦。”扈三娘可不聽話。


    “唉……”蘇武無奈,脫罷了去,那熱布巾帶著熱水來,開始在洗蘇武那瘦了許多的身軀,蘇武又道:“過不得幾日,自又吃回來了。”


    在給蘇武洗身軀的扈三娘,才看到蘇武手腳起的凍瘡與幹裂,便又是嬰嚀一聲,似也真要落淚……


    蘇武還笑呢:“你是不是也想與那梁紅玉一般上陣?你看此番,她也是如此模樣,女子可美,上陣之後,那就不成人樣了。”


    “我願去!”扈三娘好似真在落淚,但話語裏,沒有絲毫哭腔,隻有篤定。


    “我不是真要束縛著你,更也知道你心中所願,你若真想好了,來日我便帶著你!”蘇武如此來言,他自也希望跟著他的人,過得是開心的。


    “我願!”扈三娘篤定一語。


    軍中最好不帶女子,影響很不好,說不得還要讓人背後詬病……


    但這女子真的能衝鋒陷陣,與男兒一般,與男兒一起去殺敵,那自就不一樣了。


    就好比那梁紅玉,韓世忠上哪都帶著她,曆史上就如此,上陣也帶著,軍漢們甚至也很服氣梁紅玉,世間之事總是這般,總有例外。


    又好比往後還有個秦良玉,身為女子,卻也能當一軍之主帥。


    “那行!”蘇武自也篤定一語。


    “嗯!”蘇武看不見扈三娘正在笑,笑得格外開心,連給蘇武擦洗後背的動作都顯得輕快起來。


    也是這扈三娘,就不該在閨房裏待著織補繡花,那樣的生活,是對扈三娘的束縛。


    “你沒事啊,多去尋那梁紅玉耍弄,跟著她學學,打仗這事,也是要學的……”蘇武真在交代,梁紅玉,將門虎女,會是個好師傅。


    “好!”扈三娘點頭來。


    擦洗完蘇武的後背,自也要擦洗蘇武的正麵來,不免還有個臉紅,但動作絲毫不慢。


    嘩啦啦的水落在地上,兩人一時又無言了,蘇武一時……許也心猿意馬,若不是怕自己這一身氣味給姑娘家熏到,他此時許就要做點什麽了……


    還是洗幹淨再說吧……


    慢慢洗,熱水來泡腳,其實泡得很舒服,凍瘡很癢,熱水一泡,緩解許多……


    那夜間之事,自不必言,瘦是瘦了,有肌肉,蘇武渾身有的是力氣施展。


    也唯有三娘這般修長身形之下滿身也是腱子肉的娘子,才經得起蘇武任意的施展。


    帳外的護衛親兵,早已被人支遠了去,卻是也需要更多親兵來護衛,隻把周遭圍個水泄不通,而今蘇帥之安危,那是最重要的事。


    第二天起,將台早已搭好,蘇武隻管披著大氅,上那將台去。


    扈三娘一身戎裝,甲胄在身,侍立一旁。


    李迒等人,也上將台之上。


    諸多軍將士卒,再看蘇武,如看神明,心態變化最大的,莫過於西北諸將。


    曾幾何時,豈能想象?宋騎出塞,以寡擊眾,打得黨項大軍全軍覆沒,這件事,當真就發生了。


    就是眼前這位蘇帥!


    不知多少昔日裏從未跟蘇武一起上過戰陣的西北軍將士卒,今日裏,隻願再多看蘇帥幾眼。


    蘇帥坐在那高台之處,當真威武不凡。


    西北諸將,最桀驁不過老帥劉法之子劉正彥,還有那姚平仲,此時也畢恭畢敬站在蘇帥身邊。


    那小種相公何等威名?此時端端站在蘇帥身邊,先是恭敬一禮,才落座蘇帥身邊座椅,坐下之後,身形側傾過去,正在問著蘇帥什麽事情……


    蘇帥麵無表情,左右看了看:“都落座吧……”


    其餘眾人,才去落座,有人坐前,有人坐後,一一排開去。


    自也有許多人不落座,比如姚平仲,他今日率軍先登,便是躬身一禮之後,下了將台,打馬遠去往前,去自家軍陣之中。


    宥州城就在那裏,土黃土黃,不大,也並不太高,那城牆之上的黨項鐵甲,也顯得有些單薄,氣勢上好像就弱了不少。


    何以氣勢就弱?


    就看這城外之軍陣,鐵甲如雲排開,一眼望不到頭,數萬之人,如黑雲壓城,鋪天蓋地在前。


    李迒看得正是來勁,到處去瞧,往左看,也密密麻麻全是人,往右看,密密麻麻還是人,往後看也是,往前看,那高聳的雲梯車,巨大的投石機,一架一架的床子弩……更是有趣。


    哪哪都看不夠,這是多大的威勢?


    再後麵,還有那連綿不絕的營寨軍帳……


    著實大場麵,大到難以想象,這輩子不曾見過這般大場麵。


    經曆這番,回去與人吹,吹都想象不到太多的形容詞來形容這般場景,當真有點書到用時方恨少的感覺……


    李迒看得起勁,全場卻是一片肅殺。


    蘇武端坐,眼神稍稍一掃,便是看那要攻城的各部準備情況,倒是不用人操心,已然都是極為成熟的部曲了。


    蘇武稍稍抬手:“擊鼓!”


    就聽得那鼓聲隆隆就在將台之後不遠,李迒連忙轉頭去看,那鼓聲之大,好似能震動寰宇,震得人的心髒也跟著一跳一跳,跳得莫名心慌心悸!


    腳步也起,哢哢哢哢,並不快,卻是踩得整齊劃一,踩得大地共振,好似這將台也在行軍一般。


    “哎呦……”李迒口中輕輕一聲,好似受到了驚嚇一般,更也抬眼往前去看。


    嗡……


    斬斷了掛繩的石砲,長長的支臂好似劃破長空,拋出去那巨大的石塊,一條弧線飛過天空,巨石砸打在那夯土牆的垛口之上,一聲悶響,土石橫飛……


    那床弩也鳴,嗡嗡翁……


    巨大的箭矢劃破天際,破空之聲尖銳無比。


    哢哢的腳步在走,雲梯車轒轀車,嘎吱嘎吱在響,那軲轆摩擦著鐵圈,很是刺耳,塗抹再多的油脂,它還是要響。


    扛著大盾的前排,扛著木板的中排,看著長梯的後排,還有弩弓箭矢更後,哢哢走得一會兒,忽然各處軍將都頭呼喊大作,眾多人陡然腳步就亂,拚命邁步往前去衝!


    喊殺就起,衝啊殺啊……


    一時間,李迒好似人就懵了一般,隻感覺滿耳全是吵雜,有一種虛幻之感……


    木板在架護城壕溝,長梯鉤在垛口之上,鐵甲的漢子,快速在上,如螞蟻一般附著在城牆外麵……


    箭矢如雨,遮蔽一片天空,更有那射手貼近城牆去,不斷往垛口攢射。


    檑木滾石就下,金汁火油也來,箭矢更是往城外傾瀉。


    隨後,痛苦的哀嚎就起,那鐵甲如同落雨一般從高處栽落……


    轒轀車先到,出來得無數鐵甲……


    雲梯車來得慢,卻是雲梯車一來,局勢就變,無數鐵甲往從雲梯車上跳上城牆,又被眾多長槍捅刺得血肉模糊……


    雲梯車熊熊火起,燒出烤肉一般的焦糊之味彌漫四周……


    李迒呆住了,呆呆愣愣……


    這就是他期待看到的浪漫的戰爭!


    他看到了,不知道還浪不浪漫……


    卻聽頭前蘇武一聲喊來:“加鼓!”


    這一聲喊,嚇得李迒渾身一震,也把李迒從呆愣之中喊了回來,蛋白質的焦香或者焦臭,都已入得口鼻,瞬間李迒就想低頭去吐……


    身後鼓聲更是大作,音頻與心髒共振,更讓人心悸不止,李迒一口去,真就吐出了早間的飯食。


    頭前蘇武,麵無表情坐著,看著……


    一旁扈三娘,好似一時也有些站不住,卻也強忍著一動不動。


    種師中側身來說:“蘇帥,傷亡已然過百!”


    蘇武一語無情:“三百,三百之內,此城必克!”


    種師中也點頭來:“嗯,關中漢子勇武,三百之內,定可在城牆之上站穩腳跟,如此就不難了……”


    蘇武大手一揮:“騎兵準備,城門一開,立馬衝殺進去!”


    劉正彥拱手就起:“末將願往!”


    蘇武看一眼劉正彥,點頭:“嗯,你去!”


    劉正彥飛快走到將台之下,翻身上馬,去也。


    身後李迒,吐得幾口,忍了幾口吞下,稍稍恢複過來,抬眼再看,他自就看到了什麽是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


    悍不畏死,前赴後繼,這兩個詞,寫在紙上,其實很單薄,看在眼中,真是巨大的震撼,十月懷胎才生個人,百般養育才能長大成人,死就在瞬間,說沒就沒……


    李迒甚至也想,讓他穿上甲胄,往那城下去,他敢不敢往上去爬?


    也想麵前這位蘇帥在京東的舊事,他便是以先登之功而起,身中箭矢死戰。


    以往聽來隻覺得就是個悍勇,此時看來,著實已是不能想象那般內心之強大!


    血氣在升騰,人血最是腥膻,隨風一起,到處可聞,也不知是死了多少人去才有這般血腥之氣……


    又要作嘔,李迒連忙去捂了一下自己的嘴巴,連忙去吞。


    那蘇帥已然站起,走到將台邊緣,遠遠去眺望,轉頭來一語:“上去了,站定了!”


    一語之後,蘇帥好似也大氣一鬆。


    剛才蘇帥,心中豈不也是在忍,看得再多的屍山血海,蘇帥依舊是那個舍不得士卒人命的人,但他要裝作麵不改色,心硬如鐵!


    每每都裝到了最後時刻。


    種師中也起步跟去:“宥州在手!關中軍可重賞!”


    就看蘇帥大手一揮:“把錢抬上來!”


    虞候吳用,連忙去辦。


    隻待戰事一罷,當場統計,當場給錢,就當著數萬大軍的麵,黃澄澄的錢去發。


    要發得其他所有軍漢,豔羨不已!


    關中的漢子,正在擴大戰果,上城的人越來越多,在那城牆之上,左右衝殺,先占階梯,更往城下去衝!


    “加鼓!”蘇武回頭一喊,最後一通加鼓了。


    最頭前,一彪騎兵不過千餘,聞聽鼓聲,已然正在躁動,馬匹左右逡巡,騎士們連連撫摸拍打去安撫……


    城門在開,騎士們瞬間就起,馬蹄震天在想,轟鳴而去。


    那城內之慘狀,自不用說,但這回不同,女人與孩童,那是可以賣錢的,其他的,賣不錢,要之無用……


    城內之哀嚎哭喊,更比剛才戰陣還要淒慘……


    看不到,但聽得到,越是看不到隻能聽,李迒腦海裏就越是想象得渾身發麻……


    蘇武還來一語:“可築京觀於城北!”


    自有令兵打馬去傳。


    劉正彥何等痛恨黨項?即便沒這命令,他也收不了手,劉法之頭顱,豈能沒在宥州城內傳過?


    在劉正彥心中,隻問這宥州城內,哪個沒笑過他父親的人頭?哪個不該殺?


    當然,賣錢還是要賣的!軍漢們用命廝殺,要的就是這些。


    種師中歎得一口氣去:“終於又下一城……”


    下了這一城,往北,就更難了,四五百裏少人煙無城池……


    蘇武回頭,再落座,卻還派人去催錢。


    落座許久,慢慢等著,等著城內塵埃落定,往將台而下,翻身上馬,也不忘了回頭來喊:“子道兄,同來……”


    李迒李子道,自是起身,卻是這一起身,差點沒站穩,撐住前頭座椅靠背,稍稍一緩,腳步才往前去,虛浮之間,走路都走不好……


    下了將台,才稍稍恢複,不然上馬都上不去。


    眾多軍將皆隨,都在上馬,隨著蘇武入城去。


    那城內之慘狀,自不用說,屍橫遍野,更有輔兵驅趕車架來拉,軍令,城北築京觀,要把屍首都拉到城北去堆放在一起,堆成一座山。


    孩童,女子,都被串綁起來,慢慢驅趕,哭啊喊啊,更也有鞭打無數……


    虞候文書們到處在奔,收攏戰利品,清點城中糧草之物……


    先登之關中軍,開始出城去,城外賞錢在等……


    從南往北穿過不大的城池,城外自就在堆那京觀,隻管一過,李迒又是連連在吞咽……


    甚至轉頭去,不敢多看……


    蘇武還在指揮:“往那邊堆一些,莫要再堆過來阻擋了入城之路……”


    這軍令,自還是令兵去傳,傳給那些幹活的輔兵。


    再繞城半周而回,入營寨裏去,中軍大帳落座。


    各處部曲,都在收兵。


    糧草之物,也在往那城池之內運送去堆放。


    還有許多事宜,防火為最重。


    安排好事宜,還待等一等,等諸將聚來開會。


    李迒跟在身邊,沉默非常,一語不發。


    蘇武卻是來問:“子道兄,此番見識如何?”


    李迒才說話:“唉……可笑,可笑啊!”


    “嗯?”


    “相公啊,我說我,昔日可笑,著實可笑……昨日裏,還是摩拳擦掌躍躍欲試,今日裏,教人笑話啊……”李迒覺得自己今日是出醜了,滿場之人,唯有他頻頻嘔吐。


    卻也不僅僅是出醜,更說昨日那份觀戰的喜悅,這又哪裏值得什麽喜悅?


    蘇武笑來:“不算什麽,誰人第一次上陣,都是這般。”


    “相公安慰我罷了,京東之人,哪個不曾聽聞相公之事?相公天生悍勇!定然不會與我這般,我啊……一個所謂讀書人,昔日裏何其幼稚可笑,自以為讀書無數,無所不知,還說過什麽書生不出門,早知天下事,笑話,笑話……”


    李迒語氣神態之中,好似突然年長了二十歲一般。


    許這也是李迒本該有的成長經曆,曆史上,那女真南下,靖康大變,他棄得數代人積累的豪富,倉促南下逃命,那逃命之時,豈不就是這般的成長。


    “沒什麽笑話的……”蘇武再來此言,又道:“見識過了,總比沒見識過要好,子道兄來日,自也不同一般人書生!”


    李迒點著頭,像是陷入了某種思索,良久之後,卻點頭一語來:“難怪昨日相公說還是不見為好,家姐真來見得這般,怕是要嚇出病來……”


    卻是蘇武莫名有語:“有時候,許也要易安居士那般情懷,情懷無甚不可,也是激勵人心!”


    蘇武也通透,這世間之事,需要武人的悍勇,也需要文人的激勵與記錄,缺一不可。


    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這話雖然出自一個從未與人搏過命的女子,但這話就是好!


    這個民族有這樣的女人與文人,才會真有這樣的男人與武夫。


    李迒再來說:“我回去了,便要好好與家姐說說這戰陣之事,隻怪我讀書還是少了,竟是覺得不知該如何與家姐真正說出這戰陣之景,一時間尋不到那生動之詞匯言語……”


    “也是無妨,隨便說就是……”蘇武笑著。


    “唉……戰陣,不屬於我這般人,回去了,好生做那基金之事!”李迒如此說道。


    蘇武聞言,竟是欣慰非常,點頭來:“甚好!”


    “惹人笑話了,讓相公見笑了!”李迒臉上真是尷尬無比。


    蘇武擺手來:“不曾有笑,子道兄也教人敬佩得緊。”


    “唉……不說不說……”李迒隻以為蘇武是在安慰他,自己丟臉,實在無顏,隻能低頭慚愧,無法無奈……


    不得多久,大帳之內,又在開會。


    蘇武開口來說:“我想得許久,以往之法,難解眼前之局,唯有另辟蹊徑,才能解決這四五百裏少人煙無城池的困境……”


    種師中眼前一亮,就問:“蘇帥莫不是心中已然有了定計?”


    蘇武點頭來:“是有了一些初步之想,與諸位參詳。”


    種師中大喜:“還請蘇帥快說!”


    眾人眼巴巴都看過來,竟還有可解這般局勢之法?八十年來,幾代人了,真是第一次!


    蘇武轉頭先看那豎著掛起的大輿圖,走近幾步,抬手一指,指在涼州去,是那河西四郡的入口之處,昔日武威所在。


    再聽蘇武開口來言:“昔日,我等皆在想著如何打進興慶府,不免就是這四五百裏之路,是無奈之舉,黨項之軍,也都聚在興慶府周遭,隻等城池高牆之下,堅壁清野之決勝。而今,雖然有得一萬四千騎,不免還是此局。若是把這一萬四千騎還放在這四五百裏少人煙無城池之處,還是缺了主動……”


    種師中一語問來:“蘇帥之意,莫不是要從河西四郡入手?”


    蘇武點頭來:“然也,這興慶府,而今想來,著實不必著急,隻要咱們占據這些黨項邊境州府城池,慢慢屯兵屯糧,那出兵攻打興慶府周遭,不過是隨時隨地之事,隻要咱們不急,該急的是黨項人。”


    “怕是朝廷急……”種師中依舊擔憂這件事。


    蘇武擺擺手,不說朝廷之事,繼續說自己的構想:“漢時,霍嫖姚打河西,不過萬騎,幾千裏奔襲,繞草原而去,從西往東來,貫穿河西四郡,折匈奴之臂。而今,我不止萬騎,更有多馬,還可再征召能騎之士充當騎兵,許能有一萬七八千騎,這騎兵若是放在此處與黨項騎在拚,其實不美。”


    姚平仲聽來也問:“莫不是相公要效仿霍去病,貫通河西四郡,隻是這草原怕是繞不過去了,興慶府擋在其中。”


    “而今倒也不用繞了,王韶王相公開邊河湟,河西四郡黨項兵力必然空虛,就從湟州去,先打涼州,從東往西貫穿四郡,且看黨項人要不要來援來救!”


    蘇武現在,真是換了思路,完全跳脫出了大宋這好幾十年來的思路,既然有了機動能力,有了主動權,那就要用到最佳。


    興慶府急什麽?先幹河西四郡。


    種師中忽然拍著座椅扶手站起:“妙計,妙計也!如此,若是黨項騎兵去援河西,我等自是狂飆突進,把大軍抵到靈州城下,且後勤無憂!若是黨項騎兵不援河西,那自是騎兵馳騁,河西在手,西夏之國,那就隻剩下興慶府周遭了,既要防著東邊南邊,又要防著西邊……”


    姚平仲也起身來:“對對對,我大軍本就人多勢眾,若是河西四郡在手,自又還能分兵,如此三路共進夾擊,且看那黨項騎兵能斷得幾處糧道去!但凡他們分兵皆斷,至少我軍騎兵可保一路糧道無憂,便是一路不斷屯糧往前,他斷得兩路也是無用!妙計妙計,蘇帥妙計!”


    蘇武點頭來,也有補充:“如此之勢若成,就好似把黨項圍困在了興慶府周遭,來日黨項便連回旋的餘地都沒有,若是戰敗,除了進那賀蘭山裏當野人,再無可退之路!到時候,隻要把賀蘭山也圍起來,這些人也就活不得幾日了,此一舉覆滅黨項之法!”


    當然,也還是有的,比如往北去,往北去那就是草原達旦九部的地盤,他們又豈會讓自己的地盤裏出現異族來搶奪生存資源?


    不免也是喪家之犬。


    種師中已然也走到輿圖之旁,看了又看:“可打河西,此上上之策,滅國之策也!隻是……”


    蘇武知道種師中在擔心什麽,不免還是擔心朝廷,蘇武如今,那是先在漠南弄了一圈,雖然有勝,但不傷黨項主要,已然花費了許久時間。


    又要去河西再弄一圈,又不知要花費多少時間。


    在朝廷那些人看來,好似蘇武在故意避開黨項要害,在磋磨時間,好似是那養寇自重之法,打來打去,連連在勝,就是不打命門……


    不過四五百裏地,數十萬大軍,怎麽就是不去呢?


    種師中六十歲的人了,還能想不到朝廷那些相公們的反應?


    蘇武一抬手:“管不得那麽許多,要想滅亡黨項,鑄就不世之功,就當如此,諸位皆是深知西北局勢之人,既是諸位讚同我之謀劃,那就無論如何都要用此法,以保此戰必勝,也保兒郎之命!此才是忠義之臣所為也!”


    種師中一邊歎息,一邊點頭,這個年輕的帥才蘇武,此時的風範,豈能不教人敬佩折服?


    自己前程全不顧,一心隻為報家國。


    滿場軍將,哪個能不動容?


    姚平仲更是一語說來:“若是朝廷當真怪罪來,到時候,我等上下軍將,人人上書,為蘇帥請命就是,也好教朝廷知曉,我等皆是讚同蘇帥之策。”


    “對,就這般,朝廷不信蘇帥一人,還能不信我等所有軍將之言?”


    劉正彥也點頭來:“是啊,我等許多人,都是代代西北軍將,隻要我等皆為蘇帥請言,朝廷自就知道蘇帥之策,乃最佳之法!”


    種師中立馬轉頭來,連連擺手:“萬萬不可如此,爾等切莫做得這般事來,此般事若是做了,那是要蘇帥命去,蘇帥怕是命不久矣!”


    還是種師中懂得……


    種師中一語來,滿場皆是不解,姚平仲更是來說:“此般為蘇帥請命,讓蘇帥大計可行,何以會要得蘇帥命去?”


    (兄弟們,麽麽噠!)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水滸開局在陽穀縣當都頭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祝家大爺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祝家大爺並收藏水滸開局在陽穀縣當都頭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