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時間飛速而逝。


    氣溫比想象中的回升要快,積雪甚至逐漸消融。


    青山縣數以萬計的百姓,怕是隻剩半數苟活,終於在些日子裏得以片刻的喘息。


    雖然饑荒還在,可少了幾分冬日的料峭,還是讓人覺得好受不少。


    有村民清理出一片空地,撒上苞穀,用木棍撐起籮筐,將細繩係於木棍之上,誘捕一些麻雀打打牙祭。


    有獵戶牽著細犬,循著雪地裏的腳印追捕野兔。


    細犬沿路嗅著,時不時就停下腳步。


    暴雪下了這麽久,哪還有野兔出來。


    路邊隨處可見的,隻有凍得梆硬的死屍。


    心善的獵戶往往會往屍體上蓋一層白雪,而大多數人見到死屍後,往往會選擇搜尋一些值錢的物件,最不濟也要將死屍的冬衣扒下來。


    盡管那冬衣,其實都塞的是野草和蘆葦,幾乎無法禦寒。


    日頭出來後,躲在屋裏的百姓們紛紛出來活動,像是洪水退去,劫後餘生的螞蟻們,探頭出來尋找食物。


    亂世中的百姓如同野草,野火過後一片死寂。


    當春風拂過,他們又重新振作起來,頑強地從地裏紛紛冒出頭來。


    柴家堡。


    偌大的議事廳內,炭火燒得正旺。


    陳長帆此番不僅帶來了各式火器,還有一個巨大的沙盤。


    柴風的目光看向沙盤,眼中精光爆閃,嗬嗬笑道:


    “想不到這青山的局麵,居然會是今天這樣。”


    沙盤上山戀起伏,造景逼真。不同勢力以顏色區分開來,一眼看上去就十分明朗。


    代表著柴家堡、小風莊、巫神教的三色勢力彼此交錯縱橫,竟真的如陳長帆所說,已經初步形成了三足鼎立之勢。


    這一個月來,小風莊偷偷發育,柴家堡暗暗練兵,而巫神教則是一反往日低調神秘的常態,大肆擴張地盤,橫掃一眾大山寨。


    當然,小風莊和柴家堡也步步緊逼,將山匪的勢力蠶食幹淨。


    如今再說當今的青山,百姓不知道有朝廷縣衙,隻知道盤踞在青山之上的三巨頭,也不知是該喜還是憂。


    喜的是,青山縣裏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山匪了。


    憂的是,這三巨頭隨便哪一個拎出來,都可以將整個青山縣血洗一遍。


    陳長帆本人可能也想不到,自己這名號響當當的除賊校尉,有一天會被百姓們恐懼。


    恐懼程度甚至比十八路大山寨還要濃烈。


    “長帆兄,如今北方諸座大山,大半已經在我掌控當中,不如你我一通北上,親手博一片天下出來。”


    柴風盯著那沙盤仔細端詳了許久,忽然冒出來這麽一句話。


    關於北上造反這事,柴風一直都未曾向陳長帆隱瞞,也數次做出邀約,可陳長帆還是堅定搖頭。


    “柴兄,我們說過的,你向北,我向南,他日頂峰相見,你我兄弟再把酒言歡。”


    對於陳長帆這幅態度,柴風似乎早有預料,二者雖然互為兄弟,可二者誌向不同,他也不會做強人所難的事。


    “柴兄,不如移步室外,我給你演示一下新式武器的威力。”


    二人來到院外,找了一片無人的空地。


    陳長帆一個眼神示意,方長從腰間取出一個巴掌大小的鐵疙瘩,在眾人麵前展示了一番。


    那鐵疙瘩外表看上去麻麻賴賴,形似一顆金屬香瓜,看上去平平無奇。


    “這是何物?”柴風一時竟也認不出來。


    “手雷!八十步外,可殺敵三到四人。”


    方長一臉驕傲地介紹道。


    “吹吧你就!不就是個鐵疙瘩嘛!”


    “跟了新東家,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


    昔日裏與方長有些舊識的武夫,見到方長如今混的好了,不免有些嫉妒,紛紛出言譏諷。


    方長冷笑一聲,一身氣血之力逸散開來,頓時引得眾人目光微閃。


    “這是……登階武者?方長那小子竟也登階了?”


    “連他那樣的悟性,都能登階……我真是……”


    小風莊武道班,這一個月可不是白上的,方長進境極快,已經成為小風莊裏為數不多的登階武者之一。


    這下直接讓那些武夫啞火了。


    看見方長比他們過得好,比殺了他們還難受。


    “莫要賣弄了!趕緊演示一下手雷的用法!”看到方長就跟個開屏的孔雀一樣,陳長帆沒好氣道。


    方長立刻收斂,旋即將手雷上的保險拔出,延時引信頓時發出輕微的嗤嗤聲。


    “是火藥!遭了,快保護柴大官人!”


    聽見這動靜,一眾武者立刻驚恐地將柴風護在身後,一臉警惕地看向方長。


    “一群蠢蛋!”


    方長不屑地瞥了眼嚴陣以待的眾人,將粗壯的胳膊掄圓了,旋即將手雷狠狠向遠方擲出。


    手雷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徑直飛出上百米之遠。


    就在眾人剛剛鬆了一口氣的時候,隻聽得轟的一聲,猶如雷霆炸響,隻見那手雷精準落入一個大雪堆上,將雪堆直接炸出一個大坑。


    突如其來的爆炸將眾人又是嚇得一愣,眾人看著遠處那緩緩升起的青煙,一時間不敢輕舉妄動。


    過了半晌,眾人才在在方長的指引下,有些遲疑地走向那手雷的落點。


    一個直徑約莫一米的圓坑赫然出現在眼前。


    “想不到這小小的手雷,居然能有如此之大的威力。”


    柴風眼中精光一閃,“上百步之遠,將這手雷扔到敵陣當中,如果敵陣密集一些,隻怕殺傷威力不止兩三人。有了這手雷,無論是攻城,還是奪帥,亦或是突襲或者反攻,都可以發揮奇效,如果配合著火銃一起,應該可以研製出許多新式戰法。”


    “柴兄的軍事嗅覺果然敏銳,這手雷使用簡單,威力巨大,隻要稍加練習,便可以將投擲的距離,準度,以及爆炸的時間節點熟練掌握,而且我這裏還有新式的生化手雷。”


    說著,陳長帆示意方長取出一個樣子有些奇怪的玻璃瓶。


    “此雷乃是由琉璃製成,裏麵裝有一部分炸藥以及硫酸,爆炸威力稍小但殺傷麵積較大,不論是被硫酸潑中還是被琉璃碎片割傷,都可以大大殺傷敵方有生力量,猛挫敵軍士氣。”


    翻譯成人話就是,生化手雷的致死率並不算高,但致傷率很高,而且恐懼效果+10。


    試想一下,當你的戰友在衝鋒陷陣的時候,迎頭挨了一發生化手雷,你眼睜睜地看著他的臉皮被燒得焦黑潰爛,你會作何感想?


    柴風簡單代入了一下,頓時覺得有些不寒而栗。


    看向陳長帆的目光都帶上了些許的謹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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