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末。


    十月初。


    這段時間,風和日麗,天高氣爽。


    喜慶慢慢走著,臉上帶著和煦的笑容,心裏卻在想著事。


    先去冷宮完成任務,還是去吳大富那裏,把魏小寶帶走?


    別看吳老狗活了五十來歲,自以為老謀深算,然而,在他看來,一大把年紀卻活到了狗身上去。


    那個魏小寶,喜慶也隻不過見過兩三麵,卻已經看出了他的跟腳。


    哪兒是傻子,分明是內秀。


    吳大富將他收為門下,那麽長時間的相處,卻沒能看穿魏小寶的偽裝。


    白長了一雙招子。


    想了想,喜慶還是決定先去冷宮。


    吳大富是冷宮管事,再是磨洋工,白天的時候還是需得去任職,魏小寶等門下行走,應該也在冷宮待命。


    昨天自己爽約了。


    吳大富不可能還在他那間小院等著自己。


    喜慶經過定福莊外圍的時候,也就沒前往內侍居住的建築群,而是沿著牆根左拐,往冷宮方向走去。


    這條路上,沒多少人來往行走。


    即便如此,喜慶臉上的笑容依舊沒有收起來,就像他的這個名字一樣,喜慶的笑容仿佛篆刻在臉上。


    某種程度上,這也是一種異常。


    很快,喜慶踏入一條長長的甬道,甬道兩側都是高高的宮牆,三四丈那樣高,牆麵上塗著朱紅的牆灰,牆頭則是一水的碧綠琉璃瓦,牆根則是一塊塊粗糙的巨石。


    “沙沙沙……”


    甬道內,掃地聲傳來。


    前方不遠處,一個佝僂著背頭發蒼白的老內侍在打掃著甬道上的灰塵和落葉。


    一把年紀了,還穿著青色素衣。


    喜慶在心間歎了一口氣。


    他雖然在宮裏麵也算是如魚得水,飛黃騰達,然而,年老的時候,若是能像前方的那個老內侍,還能活著,還能握著掃帚掃著灰塵落葉,也算是一種幸運。


    可惜,踏上了這條路。


    不存在什麽後路。


    成功了,笑看風雲。


    失敗了,粉身碎骨。


    不過如是!


    喜慶伸手放入腰間,從係在腰間的百寶囊內掏出了一兩碎銀,拿在手裏顛了顛。


    他緩緩走了過去。


    走得近了,掃地聲消失,隻有他的腳步聲在甬道回蕩,那個老內侍抬起頭,眼神渾濁,有些呆滯地望著喜慶。


    半晌,方才回過神。


    手忙腳亂地想要作揖請安。


    “老前輩,免了!”


    此時,喜慶突然站定,在對方身前一丈開外,他臉上仍然帶著笑,擺了擺手說道。


    他把碎銀往空中拋了拋,又接著。


    老內侍的視線隨著銀兩上下挪動。


    “老前輩,你隻要說一聲梅妃娘娘萬福金安,小喜子斷根重生,這兩銀子就是你的……”


    喜慶笑嘻嘻地說道。


    “哦!”


    有亮光在老內侍渾濁的眼內閃爍了一下,他舔著嘴皮,臉上露出了一絲貪婪。


    “好!”


    他仍然緊握著掃帚,高聲應道。


    “梅妃娘娘萬福金安!”


    “小喜子斷根重生……”


    “嗬!”


    喜慶輕笑一聲。


    “給你吧!”


    話音一落,手中的碎銀化為了一道寒光,朝著老內侍電射而去,其速如電,一閃即逝。


    若是被這碎銀打中,皮開肉綻不過是小事,骨骼多半都會被打斷,內髒破裂。


    “嗖!”


    一道銀光如驕龍,在老內侍的手中展現。


    他從掃帚內抽出了一把軟劍,準確地撩中了碎銀,將其非常幹淨利落地一分為二。


    佝僂的背挺直,眼神也不再渾濁。


    李國忠盯著喜慶,好奇地問道。


    “你怎麽看出來的?”


    “我本就是餘慶坊的一個老太監,離死不遠的廢物,身份不會有半點問題……”


    “嗬嗬!”


    喜慶再次輕笑。


    “開竅境……哦,雖然走火入魔再難保持,卻仍然是開竅境,竟然淪落到在這裏掃地?”


    “很難不讓我起疑啊!”


    “說吧,是誰派你來的?”


    喜慶收起了笑容。


    臉上沒有笑容之後,他整個人給人的感覺也就非常怪異,一本正經的他就像是一個怪物。


    笑容是開關,沒有了便會露出本來麵目。


    李國忠深吸了一口氣。


    不敢有絲毫掉以輕心。


    對方能夠看透自己的實力,沒有半點懼色。


    偏偏在自己的觀察中,他的確隻有練氣境後期的實力。


    有恃無恐因為誰?


    念頭一起,神念也就擴散出去。


    武道修行者到了開竅境,穴竅打開,入住神念,雖然,不能像先天強者那樣吸收天地靈氣,形成內外大周天循環,卻也能將神念外放,感知真實世界。


    開竅境眼中的世界和普通武者眼中的世界是兩回事。


    不過,李國忠曾經走火入魔,也受過重傷,開竅境的修為雖然還在,卻無法全力施展。


    一旦像現在這樣全力出擊,時間稍長,身體也好,神魂也好,都會承受不住而崩潰。


    如果喜慶沒那麽難纏的話,李國忠措不及防發起突襲將其斬殺,說不定還能活一段時間。


    對方若是有了防備,需得他全力以赴,那麽,就算殺了喜慶,他也不得活。


    “小寶啊!”


    “大伯隻能為你做到這個程度,為全家報仇的事情,就隻能交給你了……”


    心中念叨了一句。


    李國忠身形如電,隨著一道青光朝著喜慶衝了過去。


    軟劍繃直,吞吐著燦爛的劍芒。


    同時,能夠打開的穴竅權都打開,神念外放,鎖定了喜慶,使其無所遁形。


    開竅境的戰鬥方式便是如此,


    神念先鎖定,就像雷達係統這樣,然後,可以根據你的閃避來變軌,最終攻擊到你身上。


    “福德玄黃天尊!”


    喜慶念誦咒文。


    整個人瞬間幻化成煙。


    原本,李國忠的神念鎖定了他,此時,卻突然失去了目標,陷入了煙霧之中。


    所觸之處,空空蕩蕩。


    術士?


    不!


    法器!


    喜慶這廝不過是某個存在煉化的人形法器,他念誦的那個福德玄黃天尊一定是某個邪神。


    現如今,他有著邪神庇佑。


    那一刻,李國忠心中一陣冰涼。


    他早知道皇宮水很深,所以,一向謹小慎微,從不曾有所造次逾越。


    如今第一次出手,就撞到了硬茬。


    “呔!”


    李國忠怒吼一聲,想要收回神念。


    念頭卻像陷入了沼澤之中,被沼澤裏麵的怪物在一點點吞噬,他根本沒辦法回收。


    內氣搬運周天。


    劍隨意走。


    化為一條長龍盤旋。


    劍光護著自己,李國忠朝著甬道一頭,電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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