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去的輪廓和身影,在那名為記憶的深海中將她的意識推向遠方。


    “風...”女人挪動著幹巴巴的唇角,細微的聲息從她的口中傳出,緊閉著的細美眼簾也在此時緩緩睜開。


    “得手了嗎!那就快點把人帶來!等等...你什麽意思?!別忘了我現在可是你的雇主!”


    聶綾月無聲地在那幹草堆上支起身子,濃重的潮濕陰冷感令她此刻單薄的身體不禁瑟縮了一下,那鐵柵欄外,一名戴著黑色貓臉麵具的身影站在那兒,痛恨地咬著拇指上的指甲,看上去心情不佳。


    片刻後,那人偶然地轉過臉,注意到了不遠處已經醒來的女人後,先是一愣,隨後將手上的通訊器收了起來,雙手後背緩緩地來到牢房的鐵門前。


    那人身邊的隨從將生鏽的牢門,緩步走近的陰影將女人身邊僅有的微弱光芒遮去大半。


    “感覺如何呀?聶大小姐?底下的人下手沒什麽分寸,是本人招待不周了,不知聶小姐...”有點厚重的鼻音,帶著一絲難掩的嗤笑和得意,卻在下一秒戛然而止。


    “不用裝神弄鬼,聶嵐,你真是徹頭徹尾地無藥可救。”


    如湖水般平靜而冷漠的話語,令原本鎮定自若的男人霎時間像是失去了冷靜一般,渾身都在不自覺地顫抖著:“您這是在說什麽...?”


    “我隻說一遍,如果你還有那麽一點良知和底線的話,就趕緊收手吧。”


    麵具下,聶嵐的臉早已開始扭曲,他兩眼圓瞪地注視著坐臥在麵前的女人,冷豔而潔淨的臉龐早已被塵土弄髒,明明當下的處境是如此狼狽,但隻要對上那雙無所畏懼的美眸,就令莫名他覺得,此刻狼狽的一方反而是自己。


    “哼!收手?聶綾月,你還是如此地不可一世,如此地令人厭惡,讓我做到一步的人就是你!事到如今就算你求我,也改變不了什麽了!”他端詳著聶綾月身上那件與她穿著不搭的深色夾克衫,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冷笑:“你的心眼還真多,不過很可惜,雖然費了不少力氣,我的手下已經抓住聶綾雪了。”


    聶綾月原本淡漠的臉龐短暫地浮現出了肉眼可見的動搖,在聶嵐眼中像是終於扳回一局似得,然而還沒等他高興,卻被一道冷厲的視線嚇得一顫。


    “你真是無藥可救,雪兒她自始至終都叫你一聲哥哥,哪怕知道你在背後做的那些事情!就是因為她的心太軟了,父親才會一次又一次地給你機會!為了眼前的利益,你可以犧牲掉那位大伯母,犧牲掉自己的良知!你簡直爛到了極點,早知道我就不該對你心存僥幸,應該讓你再無翻身之日!”


    那銳利的視線中吐露著最為直接的指責,看著這本該十分狼狽的女人一字一句地斥責著自己,他應該覺得好笑才對,因為現在自己才是掌握主導的人,可是為什麽?為什麽即使是這種時候,這種被聶綾月壓製著的感覺卻依舊如附骨之蛆一般纏繞在他的心中。


    嘟嘟嘟---!


    不明的怒意和焦慮,在聶嵐剛要出口反駁之際,微弱卻又清晰的震動吸引了幾人的注意力,聶嵐急急忙忙地將通訊器接起,那頭傳來了一個輕快而充滿戲謔的男音,許是因為牢房中過於靜謐,聲音變得十分清晰。


    “你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呀~聶少爺?我們的話都還沒聊完,就忙著和女人吵架麽?”


    “有什麽條件之後再說!現在就把人帶來...“聶嵐的身形明顯一滯,他咬著牙,此刻的樣子顯得有些沒有底氣,隻不過轉念一想,下一秒,他摘下麵具,嗤笑著看著聶綾月並對通訊器那頭的人命令道:“不,把那個丫頭就地解決掉,哦對了...你們要是喜歡,也可以好好地享用一番名門小姐的滋味!”


    扭曲的笑容,隨著聶綾月逐漸變得陰冷難看的神情,化作了更為愉悅的心情,就是這樣!聶綾月,你就好好地後悔吧!


    “聶嵐,你敢!”冰冷的視線,仿佛要將眼前的青年切成碎片一般的刀鋒,縱使是這種時候,仍然讓聶嵐不由得被她的氣勢一驚。


    “你看我敢不敢?!要怪就怪你多管閑事,趕盡殺絕!那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是的,他怎麽也沒想到,自己不惜犧牲掉母親徐氏來平息幽城那次事件對自己的影響,雖然這段時間費了不少力氣,但好歹在家族中布置和父親聶寧宏的地位沒有受到更大的波及。


    聶寧河因為身體原因,在從幽城回來之後便全心地開始了靜養,聶綾雪那邊沒有過多地追責他們家,這在他看來本該是一件慶幸的事,本來這件事應該就這樣揭過去才對!應該這樣才對!


    可是他怎麽也沒想到,提前結束了長期國外業務的聶綾月居然回來了,還動用各種手段,將過去一些與他有關,對他不利的事情全都扒了出來,連和他有關的那些家族族老都沒能幸免。


    支持他以及與他有關的家族派係一時間都是舉步維艱,有的牆頭草更是為了保全自身向聶綾月提供了不少對他不利的消息,這一係列的狀況從發生到現在不到兩周,他在家族中的地位如今可謂是岌岌可危,就連一些旁係的年輕人也在背地裏議論他!


    這個女人,一定從很早之前就在針對他了!不然怎麽可能手段如此果斷快速!如果沒有她!如果沒有聶綾月!沒有聶家姐妹在的話!


    “要是雪兒少一根毫毛,我一定會讓你後悔來到這個世上!”聶綾月怒視著他,她強硬的態度讓本該占據主導的聶嵐都不由得懷疑這個女人是高傲慣了還是瘋了,到這種時候還是一副瞧不起他的樣子!


    “那你也得有那個機會!等我處置了聶綾雪,好好地欣賞完你追悔莫及的樣子之後,就該輪到你!你居然回來這裏,那你就多少知道這兒的主辦方是怎樣的一種組織,隻要你們姐妹都死在這個地方,一切就都解決了!”


    “嗬嗬...”聶綾月笑了,她看著聶嵐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種可悲:“我看你腦子裏早就被漿糊給衝昏了,連基本的思考能力都沒有了麽?你以為我來這兒之前會什麽準備都沒做?雪兒和我要是出事,你絕對會是第一個脫不了幹係的那個!”


    “你...!”聶嵐一愣,聽著著肯定的說辭,原本被嫉恨惱怒灌滿的頭腦似乎一瞬間冷卻了一點,因為顧忌,因為對這個女人的了解。


    “喂!你們吵夠了麽?要是吵夠了,不妨來聽聽老子的看法如何?聶少爺,之前雖然收了你的定金,但我現在有點改變注意了,要我辦事的話...原來價格的五倍,五千萬!”


    電話那頭的聲音再次傳來,令狹小空間中的幾人都是一頓,下一秒聶嵐宛如難以置信一般恨聲道:“你開什麽玩笑!價錢一開始就談好了,你...”


    “那就沒辦法了~不遠花錢哪裏能買到好的服務?我可不是做慈善的,拿錢辦事才是我的信條,就你那一點小錢,讓我和我的弟兄們犯險~萬一你轉頭反悔了,既不付錢還把錯都推到老子頭上,我可是會很麻煩的~聶家的名聲,就算是在阿爾基亞也是流傳著不少傳聞的~”


    “五億!隻要聶綾雪,隻要我妹妹平安無事,我可以給你五億!並且保證聶家絕不會追責你和你所在的組織!”


    一個響亮而沉穩的聲音當即打斷了二人的對話,聶綾月的話讓通訊那頭的人和聶嵐都頓住了。


    “聶綾月!你!!!”


    “哈哈哈哈~聽到了麽?聶少爺,聶小姐願意出五億,那我可得好好考慮考慮了~真不巧現在暫時有點事,我回頭會在聯係你,如果你不能拿出比聶小姐更令我滿意的答複,那到時候,我可不敢保證我會站在誰那一邊哦~”


    “等等!葛蘭特,你...!”聶嵐還想說什麽,通訊卻已經被階段了,他緩緩地放下那個陳舊的通訊器,惡狠狠地看向一旁的聶綾月:“你!你---!”


    “唔--!”


    下一秒,聶嵐宛如失去理智的野獸一般撲向了聶綾月,他用雙手緊緊扼住了女人的脖頸,強力的痛處和窒息感令有傷在身的聶綾月一時間疲於反抗,表情痛苦而決然地等著眼前的人,掙紮著扒拉著纏在脖子上的手掌。


    “少爺...!這!”一旁,聶嵐的隨從見狀,頓時慌了神,不知應不應該上前勸阻。


    “唔啊...啊!”


    窒息感,遠去的意識,周遭的空氣和水滴聲似乎在此刻都變得逐漸清晰,然後又驟然模糊,就在女人因為缺氧而逐漸失去意識的時候,一個冰冷的聲音傳來,冰冷的碎石塊擊中了聶嵐的手掌,令他吃痛地放開了扼住聶綾月的手掌。


    “怎麽在這兒會有這種無關者?餘興的鬧劇麽?你這兒的安保工作,是不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漆黑的鬥篷,藏在陰影下的臉龐,以及那聞之森寒的話語,無不令在場的人為之一凝。


    男人身邊的那個魁梧卻有些畸形的身影聞言,靜靜地低下頭道:“是小的疏忽了,裏麵的,還不趕緊出來!誰準你擅自亂動老子的實驗體的!”


    “我...”聶嵐才要說話,卻又硬生生地將口中的字符咽了下去,空氣中那股陰冷到可怕的氣息,以及那位早前被他花錢買通的畸形侍者對他發來的警告,令他變得啞口無言。


    下一秒,他在隨從的幫助下迅速起身,並在畸形侍者的首肯下灰溜溜地離開了此處。


    鬥篷下,男人平淡無波的視線靜靜地注視了昏死在那兒的聶綾月一眼,隨後朝自己身後那個一直沒有說話的啞奴招了招手,對方立刻像是了解了他的意思一般,緩緩地退出了此處。


    “鬧劇我也看夠了,魅那邊...有沒有吩咐過你什麽?”依舊是毫無感情的語氣,仿佛比這陰暗的地牢要更加晦澀暗沉,令人窒息。


    “額...這...”畸形侍者遲疑著,沒有立刻回答。


    “怎麽?有什麽不方便說的理由麽,陸博士?”


    “不、小的不敢...”畸形的侍者應承著,但那遲疑的態度依舊不見衰減。


    過了片刻,男人理了理鬥篷的一角,那被水滴浸濕的地方令他兩眼微眯:“罷了,帶我去實驗室看看吧,也許快下雨了。”


    陸博士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悄悄地打量了一眼這位突然造訪的男人,隨後如釋重負地開始為其引路。


    此時,某處還算開闊的空地上,一個臉型瘦削,體態修長魁偉的男人正盤坐在一個中型的帳篷內,他兩手撐在膝蓋兩側,目若鷹隼般地盯著一個被人按倒在他身前的青年人,臉上勾起一絲笑意。


    男人名叫葛蘭特·桑達姆,是目前擁有籌碼數排行第一,整個遊戲身價最高的人,除此之外,隻看他此時紮營的規模和人手的數量,也能察覺到他的隊伍擁有數一數二的人數規模。


    而在他身前被人左右按倒,發絲淩亂,滿臉塵土的青年,則是位於前五排行的扶桑花海院集團繼承人之一,花海院劍吾。


    “本來以為是手下的小子在開玩笑,沒想到居然真的逮到了花海院家的少爺,今天的收獲可真不小~你說我是不是該趁這個機會向花海院京介那老頭要比贖金呀?”


    葛蘭特笑著,從手下的手裏結果一瓶自帶的葡萄酒,用嘴咬開瓶蓋後,往肚子裏猛灌了幾大口。


    “沒用的,我隻是一個不受待見的分家少爺,家主大人不會為了我花費力氣,更何況在這場遊戲結束前,你也沒法聯係到扶桑那邊。”


    兩個人都用著相似程度的華國語交流著,許是經常與華國的業務打交道,這兩個人對用華國語交流都不陌生。


    哪怕自身的處境十分狼狽,花海院劍吾也隻是平靜地陳述著自己的觀點,在葛蘭特看來,這種桀驁不馴的態度不過是一種不知死活的表現,他不喜歡在自己麵前虛張聲勢的人,換做平時,這個人早就被他拖下去先打斷幾條骨頭再說了。


    正因為他和花海院家打過不少交道,他才明白,與他的組織同樣身為地下黑道勢力的花海院家,在對待血統純度的觀念上,完全能在他認知的所有家族勢力中位列首次的地位。


    所以身為分家少爺的花海院劍吾雖然有著繼承人的身份,實際地位卻和宗家的人相距甚遠。


    花海院劍吾來這兒的事葛蘭特沒多做幹涉,一是覺得撈不到好處,二是他沒興趣去對付一個自己看來乳臭未幹的年輕人,更何況,他和來這兒大多數人不同,可是知道不少內情的。


    “那還真是可惜~不過也是,我聽說京介老鬼最近在替自家閨女籌劃和華國某個財團的聯姻來著?哈哈...那麽不受待見的花海院少爺,看來連你的家族都希望你死呢?”


    花海院劍吾眉頭一皺,遲疑了片刻後,閉眼沉聲道:“要殺要剮隨你便,該說的我都說了,信不信是你的事!”


    “嗯嗯嗯~也是,我當然相信花海院少爺的判斷,可信了!不過有些事情,不試試怎麽知道呢?來人,把花海院少爺帶下去,和那位美麗的大小姐一起看好了,當獵人的,搖錢樹誰會嫌多呢?哈哈哈~”


    花海院劍吾眉頭緊鎖,卻也無能為力,隻能任由葛蘭特的手下將他拖了下去。


    片刻後,當被他五花大綁地丟進了另一處帳篷中後,那兩個押送他的人便理都不理地退了出去。


    身上疼痛和傷口的血腥味令他感到很是難受,正在他掙紮著想要給自己換個舒服點的姿勢時,赫然聽見帳篷的另一邊傳來了稀疏的響動。


    在他的不遠處,早已存在著一位先來的獄友,那纖細的身影被麻繩死死地綁住,手腳緊縛,口中也被塞進了一個布團,白皙靚麗的臉龐上沾滿了泥沙,卻依舊能看出那天生麗質的麵容輪廓,此刻,那雙淺藍色的碧瞳正警惕而又有些害怕地打量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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