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少爺,這件事實在讓人為難,不是我不答應您,隻是在校內大肆舉辦所謂的聯誼晚會,建校至今都沒有過前例,董事長那邊知道的話...”


    繁城一院,一棟教學樓的辦公室內,一個佩戴著黑框眼鏡,留著一頭地中海的中年人一臉賠笑地坐在沙發上,而他的對麵,坐著一個身材健壯,臉型方正,半邊劉海快要遮住一隻眼鏡的少年,正是於恒。


    “唉~成校長,凡事都要去嚐試嘛!大學生活就這麽幾年,揮灑一下青春對學生來說也不是壞事。”


    於恒端起茶杯,嘴裏盡是一些模棱兩可的理由。


    “這...”成校長略顯肥胖的臉頰不住地冒汗,眼前的如果不是學校第一投資人,於董事長的親兒子的話,他真想一巴掌糊上去。


    繁城一院建立至今數十年的時間,向來以學風嚴謹,以德育人頗受外界好評,從這邊出國深造的學子數不勝數,海外國家也有學生來此求學,然而這一代卻遇到了於恒這麽一個二世祖。


    “隻是借用體育館一晚罷了,又不會有什麽惡劣影響~您老通融通融不就過去了,而且其他學校也不是沒有這種活動,您思想要跟上時代啊~不能太迂腐!老爺子那邊就讓我來應付!”


    於恒仍舊是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看在成文濤眼裏那就是兩個字,欠揍!


    什麽叫做通融通融,自己辛苦打拚了十幾年才坐上校長的位置,要是讓董事會知道自己任由學生開先例,那到時候影響到學院是其次,董事會對他的評價也會下滑。


    可是眼前這個混世魔王他真心得罪不起,明知道這小子過去劣跡無數,卻又礙於於老太爺那邊的麵子,讓他現在進退兩難。


    如果答應了,讓於先生那邊知道了的話,到時候東窗事發難免不會波及到他。


    隻是於恒向來胡鬧他清楚,這次卻這麽堅持到底是為什麽?這於少爺想搞對象什麽人找不到,偏偏費盡心思去搞聯誼,總覺得有貓膩。


    就在兩人僵持不下,成文濤一時不知該如何應付於恒的胡鬧時,一個慘烈的咆哮聲從隔壁棟的教學樓傳到了這邊。


    “郭夜闌!信不信老子宰了你----!!!”


    於恒和成文濤都不住一驚,隨後則是一副心照不宣的神情,不用猜也知道這聲咆哮的來自哪位“優秀教師”。


    “成老師真是越來越不像話!唉...讓您見笑了於少爺,我這就去說說他!”


    成文濤逮住機會似得,連忙起身離開辦公室。


    看著中年人那副腳底抹油的樣子,於恒則是自顧自地端起茶壺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嘖嘖,老狐狸,跑得倒快,哼哼~跑的掉再說。”


    上午的課程結束後,因為下午剛好沒有必修的課,所以郭夜闌早早地離開了學院。


    一整個上午,他的心思都忍不住往家裏飄,至於原因,當然是因為此刻留在他住處的那個少女。


    昨晚他在衣櫃裏找了一床被子之後就睡到了客廳的沙發上,簡陋的一室一廳並沒有多的房間,就他個人來說也不可能和一個傷患搶床睡,結果昨夜又再一次失眠了。


    早晨出門的時候在樓下遇到了準備送孫女上學的李婆婆,當時老人家突然問起昨晚樓上響動很大的事情,整得他當時一陣心虛。


    最後隻能用不小心把櫃子撞倒了這種蹩腳的理由搪塞,好在老人家沒有過多地追問。


    “昨日,國內最大商務供應鏈集團,楊氏商務集團董事長楊鈃不幸遭遇意外去世,集團內部對此表示深切哀悼,並宣布由副總經理楊栞暫代集團主要事務!有關專家表示,受此事影響,可能會有大部分企業...”


    繁北商業街的中心街道上,那棟百層商務大廈外的大屏幕上,正播放著最新的時事新聞。


    由於涉及到繁城有名的商務劇透,街上有不少行人相互議論著方才播放的那則新聞。


    “楊氏集團的老總怎麽突然就出事了?”


    “據說是回家後突然犯了病死的...”


    “我聽說沒這麽簡單,有傳言這楊氏老板的生意不幹淨,被仇家報複了...”


    楊鈃...曾經聽於恒提過,是和他家還有東城聶家齊名的豪門。


    郭夜闌記得當時於恒還說楊鈃這個人和地下勢力有著很深的關係,也曾從事經營過不法的商務活動。


    相對於一般企業的老板來說,這種巨頭企業家的死想必會引起多方關注吧,心裏多少有些在意,不過郭夜闌沒有過多去思考這件事。


    事先給劉衍通了個氣,告訴他自己這兩天可能沒法去他那兒幫忙之後,便采購了一些生活用品,匆匆乘上了歸家的公車。


    女孩之前穿的外衣和那些刀具武器已經被他給收了起來,沾了血的衣服總讓他感到不安。


    他有試著把那些刀具拿給唐月依供她辨認,問她對此的印像,可是對方依舊一臉茫然,貌似完全不認得這些原本她帶在身上的武器。


    事已至此,也隻能走一步算一步,原本郭夜闌考慮過是否偷偷將唐月依交給警察,這樣比較穩妥,但他最終卻打消了這種想法。


    一方麵是唐月依此刻的情況還不是很好,就這樣把她一個傷患丟開總覺得心裏過意不去。


    另一方麵則是擔心這之後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他心中一直有股不安的違和感揮之不去,警察的詢問是小,萬一唐月依背後隱藏著什麽麻煩的秘密或者危險怎麽辦?


    直覺告訴他這一切定然不簡單,若是存在組織之類的存在,在了解到唐月依的情況之後順水推舟查到自己身上的話,那自己豈不是仍然處於危險的境地中。


    而意料之外的事情,比想象中來得要更加得快。


    當他回到公寓的時候,意外地發現一名陌生的男人駐留在公寓大門前,似乎在觀察著什麽。


    那一瞬間,心底裏那股不安感頓時被放大了數倍。


    郭夜闌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此刻加速跳動的心髒冷靜下來,像平常那樣平靜地走向公寓大門,裝作沒看到男人那樣,郭夜闌推開公寓的鐵門。


    就在這時,那個令他感覺到不安的男人開口叫住了他。


    “失禮了,請問您是這裏的住戶麽?”


    彬彬有禮的語氣,就像是稀疏平常的一個招呼,但是當郭夜闌和這個男人對上眼的那一刻,他覺得有種難以言說的冷意。


    男人帶著一絲淺淡至極的微笑,麵容冷峻而菱角分明,一雙烏黑的雙瞳深處透露著一股天然的冷意。


    郭夜闌的直覺本能地告訴他,這個男人是他不能招惹的存在。


    而這股相似的冷意,似乎在不久前便已經感受過,對!在昨夜第一次遇見唐月依的時候,隻不過和唐月依那夾雜著痛苦的冷意不同,這是一種堪比冷峻且鋒利的冷意。


    “是的,有什麽事嗎?”


    郭夜闌強行壓下了心裏的那股震顫,擺出往常麵對長輩們的商用微笑,心中不斷地提醒自己要冷靜。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淩傑,是一名記者,今天是來這附近取材的。據說這附近治安環境存在問題,如果可以的話能否請您為我解答幾個問題?”


    男人平靜地遞出了自己的名片,上麵赫然印著嶺海中央報社六個大字。


    嶺海中央報社,國內首屈一指的新聞傳媒公司,嶺海新聞公司的分公司,郭夜闌當然聽說過,隻不過眼前的人真的是一名普通的記者嗎?至少他此刻一點都不願意相信這張名片所寫的。


    一名記者,來取材,卻除了名片之外什麽都沒工具和器材都沒有,難道要全部記錄在腦子裏?


    “當然。”少年微笑著回答道。


    “非常感謝,我收到消息,前些天有可疑的人物在這附近徘徊,據說有業主和住戶家發生了盜竊和非法入侵事件,請問您對此是否有所了解?或者說,有沒有發現什麽奇怪的地方?”


    淩傑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絲看不見的壓迫感。


    “不會吧?居然有這種事!”


    郭夜闌雙瞳微微放大,低下頭做出一股思索狀,他乘機咽了咽口水,腦海裏迅速地思考著如何應對淩傑的問題。


    他現在能肯定眼前人的話八成是假的,這附近雖然遠離鬧市,但是治安卻不至於差到出現什麽所謂盜竊和非法入侵...當然,唐月依的事先不提。


    而淩傑的問題裏麵有兩個疑點,一是他說前些天就有可疑人員在這附近徘徊,二是已經有發生盜竊和非法入侵事件了。


    李婆婆夫婦向來十分關注自己這棟老房子周邊的事情,也十分熱心,要是真有這種事,定然會在早晨遇到他出門的時候就上前提醒他。


    若是有可疑人物,他們也不會放任不管,定會第一時間聯係附近的警局。


    他們對自己的租戶十分負責,這也是這棟公寓雖然不如周圍的商住小區卻一直讓周圍的住戶都感到放心的原因。


    對,淩傑所說的兩個問題,與其說是為了詢問他,倒不如說是在試探他,向他套話。


    拿已經發生了這種事情來提問,一則能擾亂他身為住戶的安全感,二來則是增加他對此刻問題的可信度。


    那麽作為一個租住在這裏的大學在校生,他應該怎麽說?


    “我不了解這件事,我平時除了去學校上課,就是在街區那邊打工,這幾天比較忙,回來的也有些晚,實在不清楚。如果真如你所說的那樣,那就太可怕了。能告我具體的細節嗎?那竊賊是怎樣入室盜竊的?我好做好防範工作。”郭夜闌作出一副驚恐擔憂狀。


    “這...據我所知是用特殊工具開門進入。”


    ‘他在撒謊!’


    郭夜闌敏銳地察覺到了那一瞬間,淩傑平靜無波的雙眼中閃過一絲不自然。


    “什麽?!還有這種工具!”郭夜闌簡直想給自己頒發一個影帝獎,他一臉震驚地思索了片刻。


    “這樣吧,房東李婆婆那裏有安裝一樓樓道的監控,我陪你去問問吧?這棟樓的人李婆婆和李爺爺基本都認識,要是有不認識的人,他們一定知道!”


    “額...這倒不必。”淩傑對於郭夜闌的反應顯得有些為難,他靜靜地打量了郭夜闌一眼,道:“小兄弟,你能否告訴我,這兩天夜晚是否發現什麽異常的地方,比如聽到什麽奇怪的響動?”


    “奇怪的響動?嗯...”


    他在提到房東李婆婆的時候那一絲為難,他似乎不願意和自己一起去李婆婆那裏。


    那麽可以想到一個可能,就是他已經見過李婆婆了,以李婆婆夫婦對這類事情的刨根問底程度,想必會比他方才的表現還誇張。


    雖然不知道眼前的人對目前的情況有多少了解,不過這種時候應該盡量避免敏感的答複,同時讓對方相信自己不過是個局外人...


    “這我倒是沒聽到,不過昨晚我挪櫃子的時候不小心把房裏的櫃子撞倒了,當時櫃子上好多東西都砸了下來,弄出了不小的動靜。今天早上出門李婆婆還跑來問我做了什麽,真是無妄之災,我的腳趾還被撞傷了,痛的要命。”


    某人真假參半地吹噓著,臉上卻一陣苦惱和煩躁,甚至還帶著一絲‘真誠’。嗬,郭夜闌自己都要信了。


    “這樣啊...我明白了,很感謝您的配合。”淩傑閉了閉眼,似乎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給您添麻煩了,那麽打擾了,告辭。”


    淩傑朝著眼前的少年點了點頭,隨即準備轉身離開,對他來說,似乎不想繼續在此處浪費時間,他此行隻是順路來尋找那名與組織失去聯係的同僚,可是線索卻在這個地方斷了。


    “可有發現什麽嗎?我親愛的淩前輩~”


    就在淩傑準備離開的時候,一個帶著笑意且略顯慵懶的聲音傳來,郭夜闌抬眼望去,隻見一名身著暗紅色襯衫的男人正邁著輕快的腳步朝這邊走來。


    那人看上去約莫二十多歲,頂著一頭泛紅的暗赤色頭發,明明是個男人,但是相貌卻有種陰柔的美感。


    一雙半眯著的雙眼看似慵懶,卻能從那銳利的雙瞳中感受到一股如蛇一般的狠辣和狡黠。


    如果說淩傑方才給人的印象是一把鋒利的刀,那現在出現的這個男人就像一條悄然地尋找著獵物的毒蛇。


    一把刀若是不強行與之碰撞,至少不會遭其反噬,但若是一條狡猾的蛇,那麽被盯上了那一刻起,就算退卻它也會步步緊逼,直到將你成功獵殺。


    郭夜闌心裏不住地打顫,如果給他選,他一輩子都不想和這種人對上,感覺惹上這種人,和惹上怪物沒什麽區別。


    “嗯,這位是?”


    不知何時已經來到淩傑身邊的男人立馬注意到了站在他身後不遠處的郭夜闌。


    被那個男人的視線盯住的那刻起,郭夜闌就覺得後背似乎正在不斷地冒出冷汗,這個看似滿臉笑容和煦的男人,給他一種十分不舒服的感覺。


    和笑容淺淡的淩傑不同,這個滿臉微笑的人身上,有種他這輩子都不可能喜歡的怪異。


    “這裏的住戶。”淩傑的話語簡短而幹練。


    “哦?”男人的雙眼眯得更緊,那幾乎藏在眼縫中的瞳孔像是在打量一隻獵物。


    “那個...請問還有什麽事麽?”


    仿佛為了發泄那股不自在,郭夜闌抬起頭,依舊用那商用的微笑故作鎮定地詢問起來。


    男人微微眨眼,臉上的微笑變得更加深邃,打量著少年的眼神中透露著一股好奇。


    那種似乎能將人抽絲剝繭的目光讓郭夜闌感受到極大的壓力,幸運的是在這個時候,一旁的淩傑默默地開口了。


    “並沒有什麽其他發現,看上去你也一樣,那就走吧,趕時間。”淩傑對待男人的態度顯然並不友善。


    男人收起了那宛如蛇瞳一般的目光,看似恭敬卻又十分隨意地答道:“是、是、是~”


    眼看著兩人轉身離開,郭夜闌忍住那想要放鬆出來的呼吸,強製自己保持鎮定,然後轉身上樓。


    而少年沒有注意到,那個蛇一般的男人沒走出幾步,又不動神色地回頭打量了一眼遠處那個少年的背影,臉上那滲人的微笑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陰冷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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