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辦公室,季嶼他們放下手上的活兒,都過來關心地問林無璟情況,黎川側身擋在他前麵,說:“沒事兒,剛才來的時候去上廁所,他把家裏鑰匙忘在廁所洗手台了,剛才想起來了。”


    林無璟自尊心強,剛才在廁所麵對黎川他都說不出口,更何況現在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所以黎川當即替他解圍,而且從他口中說出來他們也不會想到什麽,這件事就順著過去了,事後也沒人會對他有多餘的猜想。


    “都拿上自己的咖啡繼續開會。”黎川從桌子上拿過給林無璟的拿鐵遞給他,林無璟伸手接過,跟在他身邊坐下。


    黎川看了眼時間,也快到午飯時間了,“嶼哥,下午你帶著小錦鯉去一趟附中了解關於劉天擴的一切,重點放在女同學身上,然後池子和小計去陳有麗的小區走訪一圈,知道該問什麽吧池子。”


    程池突然被點名,點頭如搗蒜:“知道,放心吧老大,都記著呢。”


    黎川一拍桌,說道:“那就這樣,現在都去吃飯,吃完都去休息一下,下午到點了再出去。”


    得到許可的幾人紛紛起身朝著食堂去,好在有黎川給他們買的咖啡提一提精神,不然再多坐一會兒他們就得原地睡著了。


    黎川見林無璟還沒走,忽然想起什麽,對他說:“一會兒我還得去一趟緝毒那裏,可能晚點回來,你無聊的話可以去範思哲那裏看看指紋,順便聽聽他對整個案件的想法,他人不錯。”


    林無璟知道黎川特意說範思哲人不錯是說給他聽的,上次去痕檢的時候他一直坐在一旁聽他們說話,是範思哲說道九哥案的時候他才主動說了句話,黎川很少見他會主動發表自己的言論,哪怕隻是一個觀點也沒有說過,他不像程池他們那樣爭來爭去的聒噪,他一直很安靜,每次都是等所有人說完了他才開口。


    這個年紀的他應該是充滿鋒芒的,應該有與人爭鋒一決高下的衝勁,但是黎川在他身上看到更多的是隨遇而安,用佛係形容又覺得差了點頹喪,特別是她一個人的時候,整個人看上去厭厭地,不知道他在想什麽。程池都26的人了沒他半點安靜。


    林無璟點了點頭,問他:“你去緝毒隊幹什麽?”


    黎川眉尾揚了下,思量片刻,說:“他們下午有個抓捕任務,我去幫個忙。”


    林無璟:“會很危險嗎?”


    黎川遲疑不定,最後咬定說:“不會,任務完成就回來。”


    許是寬慰他,畢竟還隻是個二十出頭的孩子,他心思重,黎川也不想讓他知道太多,了解太多對他隻有壞處沒有好處。


    他不想重蹈四年前的覆轍。


    林無璟和黎川在同一間休息室,黎川眯了十來分鍾後起身小心翼翼地穿上製服外套,看了眼背對著他熟睡的林無璟,將他的配槍別在腰後,然後輕手輕腳地出了休息室。


    林無璟睜開眼看了眼手機,回頭看向門口的方向,他聽到黎川帶槍了,他說不會有危險是假的,但是他相信他,他說不會就一定不會。


    林無璟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著的,他隻知道他做了個夢,一個很多年都不曾出現過的夢。


    夢裏還是那個熟悉的場景,林無璟看到了16歲的自己住在那間破房子裏,房子裏有很多人,他們給了身旁那個男人一個信封袋,他不知道裏麵是什麽,但是男人很高興,他知道他平時喜歡四處賭.博,還欠了一屁股債,他還看到裏麵站著幾個穿著白大褂的人,他們虎視眈眈的看著他,就像是獵豹看到了自己獵物一般,林無璟很想讓14歲的自己趕緊跑,離開這個地方,然而無論他怎麽用力自己始終動彈不得,渾身癱軟,就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


    屋子裏的人越來越近,他們拿著手術刀,其中一個男人朝他走過來,嘴裏說了些什麽林無璟聽不見,隱約間他好像看到了一隻蝴蝶,還有拿著手術刀對著他的醫生。


    “不要!!”林無璟大喊一聲從床上坐起來,差點把計安送走。


    計安手上拿著車鑰匙站在床邊驚魂未定地看著林無璟,弱弱地問他:“小璟,你還好吧?”


    休息室裏開了空調,睡覺都需要蓋毯子,然而此刻的林無璟卻滿頭大汗,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林無璟直到看清眼前的人是計安時他才放鬆下來,呼吸急促道:“沒事,做了個噩夢。”


    計安放心不下,給駱執發了條信息讓他有空可以過來和林無璟說說話,雖然他們不怎麽認識,但也一起出過現場,算得上是林無璟在局裏認識的人了,有他在他也能放心跟程池出去走訪。


    “沒事就好,老大說你休息好可以去範隊那裏拿指紋報告,然後在辦公室裏吹吹空調,當然,也可以分析分析案情,我覺得你很有想法,隻是你不喜歡說出來。”計安柔聲細語地說,在手上顛了顛車鑰匙,聽見程池在外麵鬼哭狼嚎的聲音他才結束和林無璟的對話。


    計安:“那我先走了,今天有的忙。”


    林無璟衝他點頭。


    他知道計安心思細膩,卻沒想到他細膩到能看出自己的一些問題,也許有些事終究是要麵對的。


    林無璟坐在床上回想了一遍剛才的那個夢,6年了,它終究還是沒能從他內心深處消除,因為林無璟清楚的知道,那不是夢,而是一個讓他不敢承認的事實。


    ……


    “來了。”一個穿著警服,五官輪廓清晰的男人朝黎川招了招手,說:“不耽誤你們破案吧,把你這個大隊長拉過來,手底下的兄弟們能放心嗎?”


    黎川輕笑一聲,“你遊大隊長不擔心這次能不能一次性端了這個窩點,開始擔心我?”


    “放心吧,我命硬,他們有什麽不放心的。”黎川說著,接過一旁同事給他送來的防彈衣,穿衣期間用手肘杵了下遊於,問他:“陸安這小子也來了?我還以為他隻會罵我跟我吵架呢,沒想到關鍵時刻還有點用處。”


    遊於朝陸安那裏看去,他正在和其他同事交流,說:“你倆這恩怨啥時候才能了了,從大學到現在,累不累啊。”


    黎川立馬反駁道:“可別啊,我可沒跟他計較,哪次不是他追著我咬?”


    遊於樂得咯咯直笑,陸安也看到了黎川,徑直朝他們走來。


    “不是有案子麽,不去破案來這裏湊什麽熱鬧?”陸安理了理防彈服,不拿正眼看他。


    黎川很自覺地伸手也幫他整理,笑嘻嘻地說:“這防彈服就這麽點兒麵積,理了半天還能理出朵花來不成?”


    “要你管,我們隊長想怎麽理怎麽理。”黎川剛說完,陸安旁邊的人立馬說道,黎川一眼就認出了他,說:“來幫遊於一個忙,你怎麽還帶個小跟班?他行不行啊。”


    “你才不行!”仇白氣急敗壞,在陸安身後說。


    遊於全程看戲,黎川跟他對了個眼神,對仇白說:“小屁孩兒不跟你計較,改天讓季嶼收拾你。”


    仇白一聽到季嶼的名字瞬間變得乖巧起來,黎川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仇白是陸安的忠實小跟班,然而每次隻要季嶼一開口調解他就立馬停止了,而且似乎除了陸安,他很聽季嶼的話。


    所以每次麵對仇白的言語攻擊黎川都會拿出季嶼,果然每次都很有用。


    眼看時間差不多,眾人依次上車準備出發。


    車開到一半,遊於對坐在後座老死不相往來地兩人說:“馬上到了,一會兒川兒和陸隊分別從兩邊包抄,我帶人從正麵進去,如果有人逃跑,那就得靠你們了。”遊於說完,對耳機裏叮囑道:“所有人不準拉警報,再重複一遍,不準拉警報,收到請回複。”


    得到回複後他們將車停在路口,這次的目的地是海北郊外一處偏僻的爛尾樓,前不久遊於安插在對方的線人送來消息說今天下午四點半對方要跟上麵的人進行毒品交易,交易地點就在這座爛尾樓。


    從爛尾樓到路口有一段距離,兩邊都是樹林,一旦有人逃跑想抓回來就沒那麽容易了,所以他們這次的目標是一個不留,一鍋端。


    快到達爛尾樓的時候黎川和陸安分別帶著一隊人從兩邊樹林穿過去將爛尾樓兩邊的出口堵住,遊於帶一隊人從正麵攻進去,打算殺他們個措手不及。


    “大家都注意安全,能抓活的盡量抓活的。”遊於掏出配槍走進去,小聲叮囑道。


    黎川率先到達左邊出口,他側貼著牆瞟了眼裏麵的情況,又掃了一圈四周,收回視線,衝耳機裏輕聲說:“裏麵總共五人,兩人在進門處把風,其餘三人在正中間交易,他們手上都有槍,大家注意掩護。”


    陸安也到達右邊出口,抬頭看了一眼樓上,忙衝後麵的人抬手示意他們停下,又將手往下壓了壓,眾人依次慢慢蹲下,仇白輕輕靠近他,“隊長,怎麽了?”


    陸安很快對耳機裏更正道:“不對,他們有六個人,二樓有狙擊手,遊於你的人先別進去。”


    已經快到達門口的遊於立馬停下腳步,說:“那就先解決狙擊手。”


    “明白。”陸安讓仇白盯著出口,他一轉身鑽進了樹林裏,隨後找準位置,爬到樹上,將槍口對準狙擊手的腦門,說:“遊於,我數到三就開槍,你們的人立馬衝進去,他們一個也跑不了。”


    遊於回複道:“明白。”


    黎川手上緊緊地握著配槍,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時刻注意裏麵的動向,他剛側頭出去就看到交易三人中,最左邊的那人看了眼腕表,他明白了。


    收回神,耳機裏傳來陸安的聲音,“遊於,準備,三……二……一!”


    “砰”一聲,狙擊手一個翻身就從二樓掉下來,隨即遊於他們也從大門口舉著槍衝進來,率先擒住門口把風的兩個,後麵的三人立馬分散從兩邊逃跑,黎川這裏隻抓到那個看腕表的年輕人,他衝年輕人一笑,說:“好樣的。”


    隨後意識到什麽,一個箭步朝陸安那裏衝過去。


    “還有一個呢?”黎川看著倒在地上的仇白,問他。


    仇白捂著手臂指著樹林裏說:“進樹林了。”


    黎川二話不說,一頭衝進樹林裏去,因為陸安剛才為了擊斃狙擊手進了樹林,還得從樹上下來就需要些時間,沒有陸安仇白一個人搞不定兩個亡命之徒,終究還是疏忽了。


    陸安戴著耳機,剛跑到樹林出口就看到黎川的身影,隨後又跟上他,叮囑仇白,“先帶人去跟遊於匯合,我去幫黎川。”


    陸安跟著地上的腳印走,天已經接近傍晚,如果天黑之前不能和黎川匯合,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他也不知道。


    大不了這條命不要了,陸安心想著,明明奔跑的聲音很大,他卻能清楚地聽見自己的心跳聲,這也許就是死亡前的緊張吧。


    他早就做好了有一天會犧牲的準備,沒想到這一天會來的這麽早。


    樹林裏情況複雜,對方有沒有埋伏他們也不清楚,陸安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想這些有的沒的,忽然間離他不遠的地方傳來一聲槍響,耳機也失去了信號,他一把扯了耳機,朝著槍聲的地方快速跑過去。


    黎川受傷了,犯罪分子正舉著槍朝他走過去,陸安大喊一聲:“黎川趴下!”


    黎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趴在地上,陸安從樹林裏跳出來給了對方胸口一腳,黎川很快起身,和陸安配合著兩邊夾擊,緊接著陸安一腳踢掉罪犯手上的槍,黎川又立馬一個滑鏟近身給了他一個鎖喉,陸安隨即從腰上拿出手銬將人拷上,兩人配合的默契毫不遜色於當年。


    “累死我了。”陸安大口喘著氣,叉著腰休息。


    黎川捂著右手手臂,調侃他:“這就不行了?整天跟我吵架的精氣神呢?”


    陸安給了他一個白眼,扯著罪犯轉身走了。


    黎川“嘶”一聲,看了眼手臂的傷,剛才追人沒感覺什麽,現在停下來還挺痛的。他收回槍,跟在陸安後麵出了樹林。


    “受傷了!”遊於在黎川出來的瞬間就看到了他手臂上從襯衫裏滲出來的血,趕忙從急救箱裏拿出紗布給他包紮,將人拉上車,對其他人說道:“把所有人帶回去,陸隊,辛苦了,回頭請你吃飯。”


    “我送川兒去醫院,還得麻煩你幫我盯住了。”


    陸安瞟了眼黎川的手臂,紗布上已經紅了一大片,他收回視線回答遊於:“行,那我們先回去。”


    遊於開車之前給季嶼發了條消息,季嶼還在附中抽不開身,陳詩瑾聽說黎川受傷也被嚇得不輕,立馬停止詢問,先給林無璟打了個電話。


    “喂?”電話裏傳來林無璟的聲音,陳詩瑾來不及解釋太多,對他說:“小璟,老大受傷了,現在正在去人民醫院的路上,你快去醫院看看!”


    “我和嶼哥結束馬上去找你們!”


    林無璟腦袋裏嗡一聲,將手上的分析報告扔在桌子上就衝了出去。


    “師傅,去人民醫院,快點!”林無璟緊緊地握著手機,他明明已經點開了聯係人的頁麵,卻總是撥不出去電話,司機注意到他的舉動,從後視鏡裏看了他一眼,安慰他:“小夥子,你沒事吧?”


    林無璟猛的抬起頭來,雙眼猩紅地盯著他,搖頭,輕聲說:“沒事,我什麽事也沒有。”


    車剛停在醫院門口,林無璟給司機扔了一百塊錢就開門衝出去,中途還差點撞到人。


    他站在門口看著來往的人,沒有一張臉是黎川,直到他看到一輛警車在醫院門口停下來,隨後一個裹著紗布的人從車上下來,隔著來往的人群,他們四目相對。


    黎川捂著右手衝他微微一笑,大步流星地朝他走過去。


    遊於跟在後麵看著一臉說不出滋味的林無璟,心想黎川這小子又收了個迷弟。


    黎川走近林無璟,好奇問他:“你怎麽在這兒?”


    林無璟壓下嗓子裏的幹痛,擠出一句話:“你不是說不會有危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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