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成知道清兒還沒從雪兒的死亡陰影中走出來,因此格外關照她,無論她想做什麽,都盡量遷就她,成全她,但他不能放任她愛心泛濫,更不能讓她一直迷迷糊糊,那樣不是幫她,而是害她。


    清兒見人受苦,心生慈悲,想幫助他們,這是好事,周成不會反對。但她遲早會知道她的行為帶來的後果,晚知道不如早知道。周成不認為女人就得一直單純、天真,他認為女人也能成就大事,能頂半邊天。


    讓女人保持單純、天真,這很好,很美好。可惜的是他沒這個能力,他連保護自己都做不到,那為什麽要讓清兒繼續單純。周成想要清兒好,想要她活著,哪怕他以後死了,她都能好好活著。


    要達成這個目標讓清兒繼續保持天真是做不到的,她必須認清現實,並且學會保護自己。雖然保護女人是男人的責任,但周成很清楚自己做不到。無論是保護自己還是她,他都做不到,他太弱了,他能做到的就是教她學會如何保護自己。


    很少人能理解周成內心的哀鳴,那是自尊心被按在地上摩擦發出的聲音。但無論周成有什麽樣的雄心壯誌,野心和夢想,他現在都太弱了,他什麽都無法給自己的女人。哪怕是最簡單的人身安全,他都不敢給她承諾,他生怕承諾之後雪兒身死的那一幕會在下一刻重演。


    他的心已經是千瘡百孔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能像個沒事的人一樣,照常生活,照常行動。


    他唯一能確定的是自己的目標:成仙!


    連帶雪兒的那一份,他要一直前行,不斷向前,直至沒人能威脅到他們,他能自在的活著,清兒也能開心的笑著。


    直到那一天來臨之前,無論是什麽,他都願意去做,無論是什麽!


    清兒很失落,周成沒有去安慰她,這是成長必要的失落,理想和現實之間確實存在巨大的落差,很難讓人不失落。


    小葵和嶽思在後麵安靜地跟著,若有所思。小葵是懵懵懂懂,嶽思則是越發認為周成就是聖人。這很明顯是錯誤的想法,是嶽思自己的幻想,幻想有救世主,而自己就是主角或是主角之一。


    謝允坤兩人聽著周成等人的談話,則越發肯定這些人都是剛下山的‘小仙師’。仙師學成下山,由一個相對成熟的人帶著不成熟的雛鳥曆練,體驗入世的生活,很符合他們的想象。


    至於‘少爺’什麽的,不過是他們的偽裝。沒錯,一定是這樣,謝允坤兩人這麽想著。


    兩人對視了一眼,越發感慨自己走運,這樣必死的境地都能遇到帶自己脫離苦海的仙師,這不是幸運,那什麽才是?


    周成無視了他們各自的內心戲,繼續前行,他一向不關注別人是怎麽想的,他現在隻想脫離險境,練劍變強,其他東西都不重要,尤其是別人內心的看法。


    除了清兒她們,其他人對他而言都不過是他路過偶遇的雜草頑石,無論那些人對他怎麽想,或是對他做什麽,或辱罵或讚美,都不重要,他都不在乎,一起不過是過眼雲煙而已。


    也許是吃了點東西恢複了些力氣,也許是怕剛好遇上軍隊,謝允坤兩人越走越快,到最後幾乎是小跑起來,花了近半個時辰的時間,他們終於把周成他們帶到了勃亝山。


    周成看著眼前的勃亝山,頓時明白為什麽謝允坤他們會想藏在這裏,雖然山上的樹木都被砍伐幹淨,雜草也不多,但勃亝山給人的感覺就好像是好幾座山堆砌在一起,山遮擋著山,無法一眼看盡所有角落,若是山上還有花草樹木的話,甚至可以說是個看風景的好去處。


    在爬山的時候,周成他們見到路邊有不少屍骨,看樣子跟謝允坤他們想法差不多的人也挺多的。


    周成幾人看了他們一眼,謝允坤他們訕訕的不敢說話,隻是越發賣力地低頭趕路。


    他們帶著周成等人翻過了山脊,來到了另一麵。


    周成看著眼前一成不變的平原景色,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平靜問道:“說吧!接下來的路該怎麽走?別告訴我你們不知道哪怕雙方正在激戰,他們後方還是會有幾道防線,一般人根本無法突破,我們不行,你們更不行。”


    周成說自己不行是因為他不想暴露行蹤,莫名出現在戰場包圍圈的人不是間諜就是敵人。他又不是走私人員,被人發現肯定會被擊殺或被抓捕,任他巧舌如簧也沒有用,他可不認為炎國的大頭兵會跟自己講道理。雖然他身上確實有隱匿符,但那隻是簡單的幻術,不動還好,一動很難不讓人發現。就算是所謂的仙師也無法依靠這個隱匿符穿街過市,這種符隻有在特定情況下使用才能取得相應的效果,而且不保證百分百有效。


    謝允坤和宋興國眼神惶恐,兩人對視一眼,連忙跪了下來,拚命磕頭。


    磕完之後謝允坤才抬起頭,露出血肉模糊的額頭,顫聲道:“仙師恕罪,我等撒謊了,這裏並沒有什麽路,我們也不知道什麽出路,但是,”


    頂著周成冷漠的眼神,他緊接著說道:“但是我們聽聞這裏是仙師的聚集地點,他們能來這裏,一定會有辦法出去的。”


    見周成還是沒有說話,他的冷汗不斷流出,眼神越發惶恐,但卻不敢出聲,他害怕自己多說多錯,惹得仙師震怒,然後他就沒有什麽以後了。


    沉默,在場沒有人說話,跪在地上的人眼露哀求,站著的人則表情淡漠,雙方隻用眼神交流。


    周成頗為無奈,雖然心中早知事情不可能那麽簡單,但被人當猴耍的感覺真不好受。謝允坤分明是看他們像心軟的,所以才肆無忌憚的撒謊。而他還真拿他們沒辦法,畢竟謝允坤他們現在什麽都沒有,隻剩下一條爛命,難道他真的為這點事要了謝允坤他們的命?


    山上突然安靜下來,一陣風吹來,掀起了周成的衣角,他終於開口說話了,他聲音清亮,透著些許無奈:“你之前見到我們不是很驚訝嗎?應該是不信我們是什麽所謂的隱世仙師才對?怎麽這會兒又帶著我們來找其他的仙師?”


    謝允坤一聽這話就知道自己的命保住了,連忙應道:“是這樣的,小的沒有不信,隻是我們一直以為那是傳言,直到見到諸位仙師,才知道傳言是真的。”


    “你們怎麽知道這裏是他們的聚集地點?”


    “有人見過,逃回去說的。”


    “那些仙師這麽心善?”


    “沒有,據說他們本來是在山上躲亂兵的,結果窺見仙師聚會,被仙師發現,他們那些人被殺了個精光,活下來的那人說他是躲在死人堆裏才逃過了一劫。”


    “那照你這麽說,我們要見的不就是一幫窮凶極惡之徒,你怎麽知道他們會帶我們出去?又或者,他們真的會來此地嗎?你也說了那些都是傳言,你怎麽確信會有這麽一回事?”


    謝允坤目光暗淡,有些失落,但還是鏗鏘有力的答道:“因為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我們都是被抓來良民,那些官軍為了麵子好看才把我們當做人口抓來填充卷縣,對那些官軍來說,他們寧可殺死我們也不會放我們離開的。我們唯一的活路就是逃,可兩國對峙,夾縫兩邊看似有路,實則無路可走,我們唯有搏一把。”


    “也就是說你們也不知道那些仙師還會不會來這裏聚會?”


    “沒錯,我們雖不知諸位仙師是怎麽誤入卷縣的,但按仙師的說法,估計你們也沒辦法按原路回去,所以我們隻能來此賭一把。”


    清兒、嶽思、小葵三人一開始聽到周成的話,知道謝允坤騙了他們,紛紛對謝允坤兩人怒目而視。但是清兒她們聽著聽著又覺得謝允坤確實可伶,心想他確實情有可原,又都在心裏原諒了他,可沒想到聽到最後發現他所謂的可靠方法竟然是賭博,這又讓她們心生憤怒,太氣人了,哪有人這樣的?因為沒有辦法就騙人,而且把希望寄托在虛無縹緲的傳言之上。


    若非周成站在他們身前,他們都想上去揍謝允坤他們一頓。


    周成可沒有清兒她們那麽多的內心變化,他由始至終都保持著頭腦冷靜。隻不過他雖然知道謝允坤的話有問題,但奈何他對此地不熟,隻能依靠謝允坤他們帶路,看能不能走一步看一步,把路走通。


    他也沒想到所謂的‘路’竟然是條存在於傳言之上的‘路’,這樣的路明顯不可靠,可此地沒有別的選擇讓他挑選,他一時之間也陷入為難之中,是殺了他們就此離開,另外找尋出路,還是在這裏等一等,看看傳言是否為真?


    雖然他想兩條路都試一下,但時間拖得越久他們就越危險,他隻能選一條路走,並且要快,要不然說不定會錯失真正的逃脫機會。


    周成沉吟片刻便有了決定,他決定在這裏等一等所謂的仙師聚會。


    主要他和清兒她們根本不熟悉周邊的環境,亂走反而更危險,說不定走著走著就遇到炎國的巡查隊伍。他們可沒辦法解釋他們是如何進入這裏的,也沒有沒辦法應付成千上萬的士兵,若是被抓到,而那個抓他們的炎國軍官剛好跟夏國權貴交情好,把他們給交給了夏國,那他才是真的欲哭無淚。


    這並不是沒有可能,他已經發現了他們的走私路線,就是周成他們一開始發現的那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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