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菖蒲見到蘇家的小姐時,對方門前的那個中年女子已經換上了一席黃色的長裙,原本這亮色的長裙應該會讓它的主人看起來稍稍隨和一點。


    隻可惜它遇上了女子那板正的臉龐,那張麵龐上的每一條皺紋都被仔細的梳理過了,此刻這黃色的長裙更像是一件托舉著一尊冷冰冰雕塑的帷幕了。


    這次房間內依然落著那層厚厚的紗幕,唯一的區別就是原本冷冰冰的空間裏麵多了一些其它的物件,這裏麵有金石玉器,也有掛在架子上的字畫。


    菖蒲感到了一絲絲的無語,這不會就是對方用來放鬆心情的方式了吧。


    現在看來這裏更加不像是一間臥室了,反倒是更像一個收藏著無數藏品的寶庫,而那被一層層紗幕遮蔽起來的少女則成了寶庫中那個被眾星捧月的至寶。


    少年的目光在這些稀世珍寶上一掃而過,隻是在一件羽翼鮮豔的標本上微微停頓了片刻。


    那是一隻鸚鵡,準確點來說是一隻羽毛鮮豔的鸚鵡。


    菖蒲是見過對方的,在第一次來柏溪鎮的時候。


    它本應該屬於一位來自異邦的少年,活著的時候的它還可以合著那少年的歌聲詠唱讚頌英雄的詩篇。


    隻是此刻的它已經隻剩下了一副栩栩如生的皮囊,不得不說,這個製作標本工匠的手藝是真的登峰造極。


    菖蒲在內心中歎了口氣,看來那個耍猴的老人大概是被栽贓嫁禍的了,對方當時交給他的那原本用來束縛住猴兒的鐵圈還在他這裏呢。


    “那是我爺爺的藏品。”


    這次在切完脈之後,少女便微微揮了揮手,示意女子離遠點。


    女子似乎是在之前得到了蘇家老爺的命令,遵從的轉移到了門口的位置上,隻是目光依然緊盯著兩人。


    少女在遠離了女子的視線之後顯而易見的放鬆了下來。


    隻是菖蒲依然對她保持著警惕,畢竟見麵時候對方悍然出手的景象還曆曆在目,若非自己出手攔下,那個老大夫怕是要被抬著出去了。


    “恢複的不錯,再來五天就可以痊愈了。”


    這個少女身上有麻煩,這點菖蒲知道,他還沒有那麽重的好奇心,也沒有什麽非得要摻和進去的理由。


    說到底他在此刻的身份也隻是一個大夫罷了,治好病就算是盡職盡責了。


    “我剛看你挺在乎那隻標本的,那確實是爺爺藏品中數得上號的一個,是從一個江湖藝人手中設計奪過來的。


    當時我爺爺可是樂嗬了好一陣,隻可惜這隻鳥怕生,也認人,什麽也不吃,似乎是準備將自己給餓死。


    爺爺害怕損了這身光鮮亮麗的羽毛,就差人將其給做成了標本。”


    少女一點也不避諱自家的那點醜事,說完之後她還特意嘖嘖了兩聲,似乎是在評判著自己的父親和爺爺。


    “這裏麵大多數東西都是這麽來的。”


    少女見菖蒲已經切完了脈,便將手掌收回。


    “我父親和老爺子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兩個人都是強盜,喜歡的東西就一定要抓在手裏麵,玩膩了之後又丟到一邊去,就像這些藏品,也像我。”


    菖蒲收拾好了自己的東西,隨後安靜的坐下,有時候聽聽病人講述也可以很好的緩解對方的病情。


    至於這些秘聞,少女自以為的這些醜事實際上柏溪鎮內有點地位的人都知道,畢竟一次兩次可以說是意外和巧合,但是次數多了大家就都知道是誰幹的了。


    對方既然敢將這些藏品就這樣明目張膽的放在這裏,供自己的閨女拿來放鬆心情,顯然就不在乎這些藏品上麵的因果。


    真正要緊的藏品不會被放在這裏,而真正要緊的秘聞也不會告訴一個才剛剛回到本家不到幾個月的少女。


    至少菖蒲就知道不少對方不知道的秘聞,比如她二哥是個陽痿,她三哥是個斷袖。


    他作為鎮上現在醫術最好的大夫,知道的秘聞比這位才回來沒多久的小姑娘可要多多了,否則第一次那個管家也不會放任兩人單獨待在一起。


    這不僅是對菖蒲人品的信任,同樣也是知道他知道的比自家小姐都要多,自然不用監督小姐什麽能說,什麽不能說。


    “真可笑,這些玩意在爺爺走了之後就一直被放在庫房裏麵,等到現在要用了就再次搬出來,當真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它們是藏品,那我是什麽。”


    少女最後幾句話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出來的,好像是問句,又似乎隻是在發泄。


    菖蒲陪著對方坐了坐,等到她恢複了平靜之後這才站起身告辭。


    門外的老管家依然笑吟吟的等待在一架馬車旁邊。


    “送菖蒲先生回百草堂。


    菖蒲先生,診費我已經差人提前送到百草堂了。”


    馬車邊緣的簾子被放下,隨後馬車的車輪就在老人的注視下緩緩的轉動了起來,最終帶著車子消失在了轉角處。


    “在這裏停下就好。”


    當車夫架著車子順著城牆走了一段後,菖蒲突然拉開了那隔斷後方車廂與前方的簾子。


    “管事的是讓小的送您回百草堂。


    這裏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哪能放您在這裏。”


    車夫連忙擺手,他不是蘇家雇傭的車夫,而是蘇家自己養的車夫,他可不是幹一天領一天工錢的混子。


    這給大家族幹事雖然看似無法像車行那裏一樣拉一次車就可以賺一分錢的報酬,但是貴在旱澇保收。


    大疫期間外麵的那些車夫過的可都不好,甚至有不少自己買了車的車夫都為了讓全家可以活下去而將那花費了半輩子積蓄才買下來的車子無奈賤賣給了車行。


    而他們這些大家族的仆從雖然生活質量也下降了,但是至少吃得起飯。


    “我要去普濟堂看看,你和管事的如實說就是了。”


    菖蒲指了指前麵那已經掛上了普濟堂牌匾的院子,耐心的解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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