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教會的信徒大多都是女性,教義也並不禁止她們結婚生子。


    愛與被愛是人們天生的權利,再加上這個世界的封建背景,導致女性很難像藍星那樣從事各種各樣的行業,因此即便是對男人厭惡到極點的皎月女神,也不會剝奪信徒們組建家庭的權利。


    當然,這僅僅隻是針對普通信眾。


    對於教會內部的神職人員而言,為了將一生都奉獻給女神,結婚生子自然是嚴令禁止的,哪怕愛上男性也絕對不允許。


    一旦被查明確有其事,會被送入宗教裁判所。


    這也是為什麽之前露易絲會對席亞抱有如此敵意。


    或許是由於比阿特麗絲過於扭曲畸形的觀念,導致了這種精神潔癖的誕生。


    所謂的愛,在她看來是世界上最醜陋的事物。


    就仿佛從樹上摘下來的蘋果,一開始鮮脆可口、汁水豐盈,可隨著時間的推移,便會逐漸氧化、發皺,直到最後徹底腐爛,周圍滿是蛆蟲和蒼蠅,散發出臭不可聞的氣息。


    對於掌控著“美”之權柄的祂而言,如此醜陋的事物,哪怕看上一眼,都會令她無比作嘔。


    這也是為什麽,在讀取到緹雅和林恩親密接觸的記憶後,祂會表現得如此憤怒。


    這些年遴選過太多的容器,導致每一任聖女都過早凋零,以至於在外界看來,寂靜聖女似乎是個短命的職業。


    在她看來,之前的那些容器雖然都無比虔誠,也從未違反過祂創造的教義,沒有和任何異性接觸過,可終究不符合祂的嚴苛標準。


    作為重新踏上登神途徑的容器,自然要完美到極致才可以。


    好不容易從精靈王庭挑選到這樣一具百年難遇的身體,眼看複生在即,卻萬萬沒想到,在信仰的忠誠度上鬧了笑話。


    雖然看起來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樣,可剛才對祂發起威脅時,眼中的倔強和堅定可不是開玩笑的。


    更何況.


    縱使還未完全獲得這具身體的掌控權,但察覺到內心深處隱隱傳來的某種躁動,這種感覺令比阿特麗絲的心瞬間緊繃了起來。


    祂頓時緊咬牙關,對自己下達了心理暗示。


    一定要以人世間最可怕的手段和方式,將那個名叫林恩·巴特萊昂的英俊少年給.不對!


    我為什麽會覺得他很英俊?!


    刹那間,比阿特麗絲的神情大變,周圍宛如夢幻般氤氳著的白色月光,也隨著祂的情緒劇烈翻湧了起來。


    祂的眼神一下子就聚攏了無盡的殺意,森冷的目光瞬間停留在緹雅所殘留的虛弱意識上。


    皎月女神這才意識到,對方所說的“詛咒”並非虛假。


    這種心裏躁動不安的感覺,這種本該令原先的祂無比作嘔的想法,居然像是不知何時形成的慣性般,銘刻在這具容器的骨子裏。


    可以預見到,倘若祂真的就此占據了這具容器,屆時一定會發生某些令祂不願預見的變化。


    眼下擺在麵前的隻有兩條路。


    要麽返回神國,暫時中止此次計劃,留待下次機會。


    要麽捏著鼻子占用這具身體,後麵找機會化解她體內的這種暗示。


    前者瞬間就被祂所排除掉了。


    此刻祂本體的意識世界早已被惡魔和邪神的囈語所汙染,分離出來的這部分殘缺意識,已經是祂盡最大努力能夠維持住的理智了。


    倘若就此返回神國,短時間內無法找到下一個替代容器不說,就連這部分最後的淨土也會遭到汙染。


    屆時,祂就徹底失去了所有機會。


    可第二條路,也令祂排斥厭惡到了極點,無異於是在逼迫一個素食主義者嚐試肉類的美味。


    要讓祂這樣的偉大存在愛上一個螻蟻都不如的人類少年,簡直比殺了祂還難受。


    比阿特麗絲森冷的目光緩緩停留在緹雅的身上,看到的卻是一張柔弱而又慘白的小臉。


    不知為何,明明已經瀕臨絕境的她,嘴角仍舊扯起一絲輕笑。


    滔天怒火浮上心頭。


    你這該死的、卑劣的小偷!!!


    刹那間,比阿特麗絲徹底失去了全部的理智,快速舉起被明淨光華所包裹著的右手,眼神之中充滿了強烈的殺意。


    此時此刻,祂唯一想要做的事情,便是對這道該死的“錯誤”施加超過苦痛幻境一千萬倍的強烈折磨。


    祂要讓她後悔誕生在這個世界上。


    “哇”


    觀禮堂內。


    當高懸天際的皎白圓月綻放出光華的瞬間,在場所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被吸引了過去,口中下意識發出了驚呼。


    就連希爾莉娜都不由自主地凝視著流淌而來的月光,眼中浮現出一絲驚豔。


    那是一種超越了概念和人類理解極限的美感,引發了靈魂上的共鳴和悸動。


    對方畢竟是執掌“美”之權柄的神明,能夠給人帶來這樣的感觸可謂是輕而易舉。


    唯有坐在嘉賓席另外一邊的伊薇絲特,在注意到天空中產生的變化後,不屑地皺了皺眉。


    賣騷的婊子。


    她在心裏嘀咕道。


    很顯然,縱使是麵對皎月女神無意識所展露出來的神跡,她也發自內心地感到不屑,甚至隱隱浮現出了一絲敵意。


    或許是因為臉上咒印的緣故,她一直以來都對寂靜教會的觀感很差。


    “嗚嗚.”


    就在這時,腳邊忽然傳來一陣小獸的嗚咽聲。


    聞言,伊薇絲特低頭看去,發現那隻雪白毛色的小奶犬團成一個小球般,在她的腳踝邊左拱右拱。


    一旁的埃莉諾見狀,輕笑著俯下身,將名叫“琳恩”的小母狗給抱進懷裏,來回撫摸著它的腦袋。


    “殿下,它似乎很黏你呢。”


    埃莉諾小聲說道。


    巴特萊昂家族並未收到寂靜教會的邀請,不過伊薇絲特禁不住她的央求,還是把她給帶了過來。


    聞言,皇女殿下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嫌棄的神色:“拿遠點,我嫌髒。”


    “好吧.”


    看著小狗臉上浮現出的一絲委屈,埃莉諾咯咯直笑,卻沒有揭穿她。


    說到底,這畢竟是和兄長大人性命相連的存在。


    如果真有那麽討厭,殿下也不會帶回來讓她們悉心照料,甚至每天都會若無其事地詢問兩句。


    然而伊薇絲特卻並不知道埃莉諾的想法,目光一刻不停地環視著周圍。


    直覺告訴她,自己那條不乖的小狗,一定會出現在今晚的月光聖典上。


    而小狗此刻的躁動,或許正說明了和它維係著命運之線的林恩,應該就在附近。


    因此,伊薇絲特心中的警戒值上升到了極點。


    這一次,不會再讓你跑掉了。


    這樣想著,周圍忽然傳來一陣驚呼,隨後便有密密麻麻的私語聲傳來。


    “那、那是什麽?”


    “看不清,像是一團黑影。”


    “這便是此次神降儀式所帶來的啟示嗎?”


    “或許吧”


    人們的話語中夾雜著驚詫和猶豫,仿佛有所猜測,可又像是無論如何都不敢說出口一樣。


    見狀,伊薇絲特抬頭望去。


    此時此刻,月亮表麵不知什麽時候浮現出了一道漆黑的陰影。


    陰影的輪廓十分明顯。


    隻要是個視力正常的人,都可以一眼看清它的正體。


    張揚而又殘破的蝠翼,獰笑的怪臉,膨脹畸形的巨大身軀.雖然隻是一團隻具有象征意義的漆黑影子,並非實體。


    可其中所蘊含的邪惡氣息,幾乎快要滿溢出來。


    幾乎每一屆月光聖典都有類似的環節。


    人們會從展露神跡的月亮表麵看見類似預兆一樣的畫麵,並通過解讀,獲知有用的信息和啟示。


    在過去的那麽多年裏,這一環節從未出過差錯。


    唯有這次,人們似乎不約而同地看見了這樣一幅不詳的畫麵。


    此時此刻,在場賓客神色猶豫、麵麵相覷,信徒們驚懼地跪地祈禱著,就連神職人員都臉色難看,仿佛沒有預料到會是這樣的情形。


    一幅眾生百態的畫卷展露在所有人麵前。


    因為他們很清楚,自己究竟從月光啟示上看見了什麽。


    那是名為惡魔的存在。


    萬神殿內。


    終焉魔女依舊是往常那身破舊的黑色紗裙,赤著雪白的玉足,佇立在大殿中央。


    此時此刻,她麵色冰冷,一言不發地凝視著眼前的光繭。


    距離信徒離開萬神殿已經過去很長一段時間了。


    這段時間裏,因為太過生氣,她徹底屏蔽了對方的祈禱和呼喚,選擇冷暴力對方。


    以往一神一人間,雖然偶爾會有些曖昧和臉紅心跳的時候,可出於對她的尊敬,林恩一次也沒和她發生過爭執。


    這一點倒是和伊薇絲特不同。


    一開始魔女小姐還以為,這是因為在他心目中,自己有著不一樣的地位和分量。


    可讀取了十萬年前的全新記憶後,魔女小姐徹底動了真火。


    由於時光河流的阻隔,再加上封印的存在,導致她平日裏很難監視林恩的一舉一動,對過去的所有信息掌控,都源自伊薇絲特那邊的記憶。


    所以林恩和緹雅之間所發生的事情,她可謂是一概不知。


    隻能從第三者的視角以及零碎的信息推斷出,究竟發生了什麽。


    從遲遲沒有破開的秩序鎖鏈能夠知道,那家夥大概沒有遵循自己的命令,用墮落之刻將她轉化成奴仆一樣的存在。


    而根據十萬年前的記憶,死寂者之墓事件結束後,自己的信徒似乎被那個名叫緹雅的寂靜聖女給擄走。


    直到數日後才被教會找回。


    在這期間究竟發生了什麽,可謂是不言而喻。


    一想到本該隻屬於她一個人的信徒,居然和自己的生死仇人之間發展出了這樣的關係,魔女小姐便忍不住想要摧毀一切。


    “.”


    注視著眼前散發著月光之力的明淨光團,以及光團中宛如沉睡般不具有生命氣息的嬌小少女,她默然無聲。


    長久的沉默後,她終究沒有對眼前的少女做些什麽。


    她的仇人是皎月女神,滿心的無窮殺意也僅僅隻針對比阿特麗絲,並不是眼前這具早已死亡的容器。


    更何況,這具容器在過去也給比阿特麗絲等人帶來了許多麻煩,否則席亞等人也不會選擇將其分割開來,和她一道封印在萬神殿內。


    正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這種最基本的邏輯魔女小姐還是能理清楚的。


    意識到這點後,一股焦躁而又憤怒的情緒隱隱浮上心頭。


    雖然她不願產生這樣的想法,但無論如何,眼下都必須考慮到一種可能性。


    那就是,信徒背叛了自己,和比阿特麗絲那個賤女人勾搭在了一起。


    雖然這十萬年來早就經曆了無數次背叛和傷害,可林恩的存在對終焉魔女來說終究是不同的。


    他仿佛黑暗中的一束光,照亮了她幹涸寂寞的心田,重新燃起她的求生意誌,並且在內心深處隱隱渴望著,和他一同抵達那個或許並不存在的美好未來。


    魔女小姐攥緊了雪白的手掌。


    就在這時,一道微不可察的心跳聲,忽然傳入她的耳中。


    刹那間,終焉魔女猛地抬起頭,用驚疑不定的眼神看向了光繭中的存在。


    少女的神色依舊靜謐,胸口沒有絲毫起伏。


    錯覺嗎?


    魔女小姐微微蹙眉。


    神月之隙。


    瑩白色的月光之力宛如風暴般撞擊著本就殘破的神戰遺址,仿佛一尊可怕的神明在肆無忌憚地展示著威儀。


    此時此刻,比阿特麗絲的內心被前所未有的憤怒所填滿。


    縱使自己沒辦法好過,祂也一定要讓這個卑賤的家夥意識到,自己究竟違逆了怎樣的存在!


    而這一切,隻是因為一個少年。


    比阿特麗絲冰冷的聲音回蕩在無垠的虛空之中。


    “愚蠢的家夥。”女神的聲音充斥著強烈的情緒,“僅僅為了一個肮髒的男人就做出了背叛了信仰的行為,縱使殺了你,也無法平息我心中萬分之一的憤怒。”


    “求饒吧,哭泣吧!!!然後在無盡的痛苦之中.懺悔吧!!!”


    遠超苦痛幻境最大功率千萬倍的折磨,朝緹雅的意識席卷而去。


    注視著眼前宛如地獄般的可怕景象,少女緩緩閉上雙眼。


    再見了。


    她在心裏默默說道,也不知是對誰。


    然而預想之中的疼痛終究沒有到來。


    刹那間,周遭沸騰的月光之力仿佛突然陷入了時間靜止的狀態,整個神月之隙都為之一靜。


    與此同時,一道熟悉的聲音緩緩回蕩在緹雅的耳邊。


    那道聲音壓抑著滔天怒火,仿佛蘊藏著要將整個世界都焚燒殆盡的仇恨和凶戾,將每一個字無比清晰地從牙縫中擠出。


    “嘿,婊子。”少年扼著比阿特麗絲的喉嚨,神色癲狂而又猙獰,“放開她。”


    (ps:這是補昨晚的,今晚還有一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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