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麵包車,我在離家不遠的路口等到的,這兒是經常搭車的地方,從小學時候的石子路,到現在的瀝青路,路變得寬了,路兩旁的樟子鬆高大,足足有十丈,長大了,路邊的排水溝淅瀝瀝的流水嘩嘩作響,路基上麵有一戶人家,那家的大爺上了年紀,越發的顯出老態,曾幾何時,還不是那樣,他家的房子從土牆房子變成平房,我在這兒搭車了很多年,一般都是等,等下麵鎮子上的車子來,我招手,捎上我,再去學校,我覺得一切在不知不覺中間變動,隻有我,沒有變,主觀上沒有變動,我還是那個等車的人。


    要等一個小時甚至幾個小時,這一塊地方,真是培養了我的耐心,在這一塊——這個公路的這個等車位置上,我幾乎預見了我的宿命與等待有很大的關係,這之後的人生旅程印證了,我的大多數時間都在等。


    書包放在旁邊挨著我,還有手提袋,那裏麵裝的是換洗衣服,打著雨傘,這雨時下時停,不管它下還是不下,雨傘總是搭在我的肩上,身上著黑色運動褲,上身是黑色襯衫,我這一身全黑,完全就是去吊喪的,可是,我的其它衣服都偏厚,不適宜這個季節,有幾件夏天穿的衣服,卻不十分體麵,有幾件白色短袖,有幾個小洞洞,去學校穿尚可,那兒都是熟人,不必多加小心。


    一輛又一輛的車從我麵前呼嘯而過,時常有幾輛摩托或者麻木車在我麵前哼哧哼哧過去,騎摩托車的人是可憐的,雨下大了,那是挨澆的命,卻不停下,沒個避雨的地方,我暗自覺得,騎摩托的人是要比我這個等待的人還要淒慘的。


    我在路邊上轉來轉去,在那個大彎道邊上看,看下麵的車輛,隻要是麵包車,那就是希望,於是守在我的行禮邊上默默守著,等著那個希望開上來。


    我上了車,就坐在第二排,在車的副駕駛,是個女孩子,長發搭在座椅的後麵,很熟悉,我盯住了,再看那車子的後視鏡,她笑眯眯的朝我招手,那甜甜的笑容在鏡子裏,多麽俏皮和好笑,“嘻嘻。”我聽到了自己的笑聲。


    “好巧好巧,你也在呀?”餘沉沉轉過來衝我招呼。


    “是呀,好巧。”我笑著回答,她方才轉過身去。


    這車上的大部分乘客是學生,還有幾個大人,大概也就是家長。


    “你也是一中的呀?”


    “嗯嗯,是的。”我有些驕傲的說道,問我的是一個家長,中年婦女,就坐在我旁邊,她麵善,紫色紅色相間的長袖,領口耷拉著,想必是穿了很久的舊衣裳,頭發用金色的細繩綁著,老式的緊身的像是健美褲的粗布褲子,相比之下,腳下的那雙布鞋該是最精致的。


    臉上手上已有些皺紋,該是操持家務農活的農村婦女形象,淳樸代替了她身上的土氣,安分彌補了農婦溢於表麵的小聰明和尖刻,這便是我對餘沉沉母親的最初印象,我感覺之前在哪兒就見過,但這是第一次近距離接觸,這娘倆麵相很相像,我意識到了,“您是餘沉沉的媽媽吧?”


    她笑著,“昂!是的,嘿嘿嘿,你媽媽沒有送你?”


    “哦哦,家裏活多,忙得很,我一直是一個人上學。”我勉強的笑著說道。


    “真好,我們家沉沉老是說要送送,真是,這麽大的人,要是你有你一樣懂事就好了。”


    “哎呀哎呀,早上都說了好多遍,不要送,是您自己要跟過來的嘛。”坐在副駕駛的餘沉沉。


    “那還不是說我不放心麽?你個孩子,倒還反過來埋怨起我來了。”她中年的臉上灑出一副嬌溺的笑,我看著她們,就開始羨慕她們,並不是說我沒有像她這麽好的母親,而是缺乏那種氛圍——一種和諧溫馨的氛圍。


    餘沉沉和她母親的對話終止了,車窗上雨點密集起來,車內偶爾的說話以及咳嗽聲,就是這個世界所有的聲音,剩下的,就完全是雨聲還有風聲。


    “小夥子,勞煩你把車窗戶給搖下一些,我好透口氣……真是不好意思,我又暈車了。”她說著,弓著身子,嘴裏已經開始有嘔吐狀。


    “師傅,給個塑料袋。”餘沉沉對開車的司機說。


    一隻白色的塑料袋給遞了過來,從前排座椅的空隙之間輕飄飄的翻了過來,一直到沉沉母親的手裏。


    餘沉沉心疼的看著她的媽媽,安靜了一會兒,那一會兒,也就幾秒鍾,“哇”的一聲,嘴對著塑料袋,隨之而來的,是嘔吐物的酸臭味。


    餘沉沉一邊拍著母親的背,一邊拿出水來,終於止息,喝了幾口水下去,“哎呀,媽,你就送到鎮上,到了車站,您就回來吧。”


    一看這樣,她的母親也隻好點點頭,一路上,雨是越下越大,車窗上的水滴原本是點點滴滴,逐漸都成股的水流,可想而知,雨水越來越大。


    翻山躍嶺,車子才到鎮子上,在鎮子上的車站停下來,沉沉的母親是第一個衝下車的,慌亂的跑到路邊,接著吐起來,沉沉過去撐著傘扶著她,大概是已經吐的暈頭轉向,一邊還說著什麽,我拿下行李來。


    在鎮子上需要轉車,上到縣城裏去的車子,經過約莫三個鍾頭的車程,就會到縣城,而學校還在縣城的前麵一些,大概兩個半小時,我的身上還是有些疼的,手膀子上已經結了痂的,方才上車之後不久,背後也體會到火辣辣的感覺,我想,那應該是結痂時候的燙燙的感覺。因為方才在車上於沉沉母親的暈車,所以注意力也就沒在自己身上。


    在提行李的時候,那種猛然出現的疼痛感提醒了我。


    我找到了去縣城的車,將行李給放到後備箱裏麵,今天學生特別多,我環視一圈,沒有看到餘沉沉了,我想她該是已經上了別的車子,我原本想跟她一起的,而且,我也很樂意等她,可是沒有發現她了。


    我上了車,在最外麵的座位上坐下,雨蒙蒙之中,遠山已經看不清楚,風大了起來,漫山的樹隨風招搖,沒打傘的人在雨裏拚命地跑著,在車站的拐角,終於出現了熟悉的身影,是她,不!是他們!


    她的身邊有一個高高的人,在護著她,我的頭一下熱起來,在這風雨日子裏,我寧願我所見皆是虛妄,不是真的,就好像迷幻,虛擬的,如同神話一樣都是依靠想象力來構造起來的。


    但,不是,很遺憾。


    我不知道什麽樣的刺激讓人有這樣的感覺,身上的傷依然隱隱作痛,我卻是想些什麽,好比是在萬丈深淵當中,卻做著升天的夢。多麽不恰當,矛盾的地方就在於,事實如此,擺在那兒,油然而生卻沒有緩和的餘地。


    “他怎麽會在這兒?”我的嘴照著這句話嘟噥一遍,“廢話,我們是一個學校的,都是今兒上學……”在心裏立刻對自己的疑問進行了回答。


    他高高的身子,細長的臂膀將餘沉沉包圍住,餘沉沉似乎在同他爭論著什麽,因為她想掙脫,她的手在擺,步子也是越發的快起來,他在後麵緊跟著……


    一隻大鷹在用他的豐厚的羽翼護著一隻小鳥,還是一隻特別叛逆的小鳥,小鳥想著逃脫,大鷹卻不放手,那即便沒有任何敵意,可是小鳥不這樣認為。


    終於,那隻小鳥脫離了出來。


    她跑向我這輛車,在大雨中奔跑,踩得地上的坑窪處,泥水四濺,像一隻被追殺的、驚惶的小兔,我拿了傘跑下車,把傘給她撐著,她並沒有意外,甚至都沒有看我一眼,我是空氣,可以抵擋天上的雨點的特殊空氣。


    我看見,也在意料當中,那男生就是張玉林,遠遠看輪廓就了解的,我還是保持了那種求真務實的精神——非得去瞅個清清楚楚才罷休。


    “你怎麽了嘛?”我的嘴真是碎的很,這麽直白的去提及她的不愉快,不然呢?除了這個之外,我的腦子裏確實也想不出什麽其他的恰當的語言。


    “沒事兒,你別問了,什麽都不願意說。”傘很小,而雨很大,我把傘傾向她那一邊,我的半邊人都打濕掉,她惺惺的往前走,直到上了車。


    “把門關上,要走了。”餘沉沉坐在那僅有的剩下的座位上,滑動的車門一下關上。


    他走過來了,冒著雨。


    “你就坐在這兒吧,我去另外一輛車了。”他是湊近車窗對餘沉沉說的,她沒有回答,連看也不看他,別過了臉去。


    傘一下子就轉了過去,他亦轉過身去,他生氣了,留給我的,是一個悠長的背影。


    “我要是有他那麽瀟灑就好了。”我有這樣帶著諷刺心理的想法。


    車子開動了,先是要轉一個很大的彎道,才出車站,我看見他上了另外一輛五菱宏光,再一瞥她,仍舊是無動於衷,不看他。


    車子路過一段上坡路,就拐彎出了車站,到馬路上,她麵無表情,倒是身上濕漉漉的,車裏的人很多,比方才上鎮子上的車還要擁擠,司機開的很快,大概是今天還想再從鎮上往縣城裏送一趟學生,學生上學正是司機們的熱門生意,所以一般都得趕火候。


    一路上,我覺得這是機會,她就坐在我旁邊,想同她說話,就像平時跟她用手機聊天一樣,隻不過現在人多。


    她掏出衛生紙,簡要的擦了擦臉上和頸上的濕潤,“幫我扔出去吧。”她對我說道,我嗯了一聲,接過那一小坨紙,搖下窗戶給扔了出去。


    我回過頭來,她嘟著嘴瞅著我,一副很萌的小女生樣子,臉不動,而眼睛斜看著我,像是在責備我什麽。


    “幹嘛不回我?”她問。


    “哦……哦,昨天睡的早。”我被這一問,問得耳紅麵赤,拘謹的搓著手,醞釀著接下來她要問的內容,亦或是單純的猜想。


    “哼~,鬼才信你嘞……你從來就沒有那麽早的睡過覺。”我沒有想到她在這許多人麵前,竟然沒有絲毫的羞澀或者感覺有不合時宜的地方,倒是出乎意料,這車很擠,很擠,有的人顧著看窗外的風景,分散注意力,有的人在睡覺,車子像是個搖籃,帶著他們進入夢鄉。沒有人注意到我和餘沉沉之間的談話。


    “你怎麽了嘛,大男孩子還顯得這麽羞澀,嗯嗯,我們應該聊些什麽。”她的眼睛透亮放光,可愛的臉上露出好玩的笑容,她在笑我,她不知道,她這番樣子才是最好笑的。


    麵包車拐過一道又一道的彎,翻過一座又一座的山,時而在山間公路上,在山上就可以看見山下的霧水,白茫茫的一片,真是恍如仙境;有時候,行進在密林之中,清脆的鳥叫聲連綿不絕,陰沉沉的涼風吹進車窗,給這擁擠的空間換了空氣,格外清新許多。


    我們一路說,有時候還可以逗她笑,她又不好意思大笑,所以,“咯咯咯……咯咯”的捧著嘴,刻意的、強迫性的裝著矜持。


    當我們車子行進在一處懸崖之上,那些在睡覺的人都醒了過來,陡然之間,在車廂裏麵就形成了凝重緊張的氣氛,這段路,看著極其險峻,倒是沒怎麽出過事故,可,一看見那高崖,由於雨天,濃霧籠罩,深不見底。


    “唉呀,怎麽走這個地方,這兒太危險,明明知道下雨,咋就不知道繞路走,生命安全可不是兒戲!”有大人望見前麵的山崖,便對司機抱怨到。


    “也是的,從鎮子上到縣裏麵明明就不止一條路,真想不明白他為什麽偏偏選這條,又危險,還不好走。”餘沉沉皺起眉頭,表情很不滿的說道。


    他們當然知道那是為什麽。


    “因為所有的道路中,這條是最近的。”我默默的說道,看著高高的山崖聳立著,頂端像是刀鋒一般。


    “這不是理由,人命關天。”


    司機聽到,倒是並未像那些劣質司機一樣,“嗬嗬嗬,放心好了,沒事兒,這兒就是看起來危險點兒,路蠻寬,也很好走,我走這條路已經十多年了。”


    “哼~,怕就怕這種有著迷之自信的人。”她低聲細語,卻被我聽見,我看著她。


    “嘿嘿。你說我說的是不是?”麵包車因為道路的原因,下了雨道上,車輪子在滑,坐在車上就能感覺到,左右搖擺,一次的搖擺,都令車上的人,將心向上提一步,碰到相對劇烈,就是提到嗓子眼兒。


    我透過主駕駛和副駕駛之間的縫,車子的前擋風玻璃上的雨刷器劃動的間歇,看見在我們的前麵,還有好幾輛車子。


    車裏麵很安靜,特別安靜,就好像這世界上,隻有我和餘沉沉了,我不禁想著,要真是那樣的話,就太好。


    慢慢的,前麵的車都緩緩停下,但沒有人下車,就安靜的停在那兒,我們的車子也是,一陣刹車感向前將人輕推一下,然後再回來,就安穩的停下。


    在熟睡的人,這個時候醒過來,張開微微不耐煩的眼睛,隻輕瞟一眼。


    運動狀態的改變,令人有些不適應。


    “怎麽啦?前麵怎麽啦……”


    “咋還堵車了呢?”


    “哎呀,說了不要走這條路,不但不好走,而且經常性堵車……”又有人言語之間在埋怨起司機師傅。


    車窗外,一個穿著黑色夾克的男人踩著路上的泥水跑過來。“老劉,完蛋啦!全特麽完蛋!最前麵那家夥一車人一餐去了。”他激動的麵部表情早就告訴我們這些對堵車好奇的人一個不詳的消息。


    “誰的車?嗯?是誰的車?”司機師傅搖下他剩餘的車窗,露出頭去問。


    “不是咱們這一夥兒的,是個外鄉人,沒怎麽跑過我們這條路。”他激動的心情似乎平順了些,在接受周圍的人的問話,他成了這條山路上最受歡迎的,因為他可以滿足別人的好奇心。


    “掉哪兒了都?”一個婦女神色緊張的問,眼睛看著前麵。


    “直接掉下崖下麵去了,估計沒人了都。”婦女還沒有聽完他講話就往前麵跑,對於腳下的泥濘,也顧不上。


    “咋個掉下去的?打滑還是咋的?”


    “咳!我到現場看了,就在前麵的小坡路上,我估計是他下坡的時候把刹車踩死了,輪子不轉,順著邊上滑下去的,我在後麵的車上,就隻聽見下麵轟隆、轟隆幾聲。”他說,那世間就知道出了事兒了。


    坐在車窗旁的人熱切的望著前麵,耳朵聚精會神聽著那個講述者的陳述。


    而我們坐在車裏麵的人,於是都下車,一下車,一股子涼風鑽進了衣服,打了個寒噤,餘沉沉麵無表情。我看見路邊上已經站滿了人,有打電話的,有高聲談論的。


    餘沉沉掏出手機,她刻意的往前湊,想看看山崖底下的情況,可是大霧阻斷了她的視線。


    有些慌亂了,手很快的打開手機,我看見她要打電話。


    嘟~嘟……嘟的幾聲,沒有人接,她已經有些不耐煩了,朝濕潤的地上蹬了幾下。約摸一分多鍾,“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她按下紅色鍵。


    “再打一遍吧。”我在一旁輕聲的說道,看著她焦急的眼神,我當然明白她在擔心什麽。


    當然是張玉林,他該是上了別的車,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祈禱他不要在那輛車上。


    又是幾聲嘟嘟的聲音,終了還是沒有接電話。


    她看著我,再看看前麵以及山崖下麵,她緊張的神情呈現在我的眼前。


    “我們往前麵走走,去看看吧。”


    “嗯嗯。”


    我叫她擔心腳下,我們踩著泥濘這要往前走,我們從公路的外沿走到裏麵,正要穿過越來越多人群。聽見那個中年婦女的聲音。不過與之前有不一樣的地方,她手裏拉著一個男孩子的手,方才臉上的緊張感已經蕩然無存,還有一些僥幸的笑容。


    “你拉走他幹什麽嘛!就在我的車上不行麽!昂!你竟然不相信老子!”前麵那個車上的司機朝天大喊,連帶著戲謔的笑。


    “誒!我不是不相信你,隻是兒子這東西,還是留在自己身邊放心。”婦女嗬嗬的回應著他。


    “槽!不相信我的技術,你那輛車翻了,我都不會翻。”司機回應著。


    婦女急急的從我們的身邊路過,我看著她的手不是拉著,而攥著她兒子的手。


    “要是他也有這樣好的運氣就好了。”餘沉沉冒出這麽一句。


    “肯定沒事兒,你不要太擔心了,沒準兒呀,他就在前麵幾輛車裏麵。”我安慰她,一邊仍舊關照她腳下路滑。


    “可……總有人要出事兒,不是麽?”我聽到她這樣說,隻好看著她,她的話那麽有道理,那麽真切,那麽誠實,無懈可擊。


    我們兩個人默默的往前走。到了前麵我們發現,已經有好心的司機和乘客組織一起,下去救援了,警車和救護車還沒有來,這裏相對來說能夠看清楚下麵,看到下麵的矮小灌木在動,救援的人到了那個地方,站在上麵的人充當指揮,衝著下麵扯著嗓子喊。


    “還是沒人接!”餘沉沉無奈的說,臉上蒙上一層陰雲。看著她拿著手機,皺著的眉頭,眼睛充滿了失望和恐懼。


    我同樣也很揪心,同餘沉沉不一樣的是,她隻關心她心裏的那個人,而我,期望下去救援的人能夠帶上來好消息,即便我的這種希望很容易破碎,雖說這不是萬丈高崖,可在那相對緊密的空間當中,加上重力加速度……


    活下來實在是很奇跡。


    “他不方便接電話,或者手機沒電都是有可能的。”我輕輕說,也沒看她,隻看著著下麵的山穀,那真是可怕,漫山蒼翠,卻可能葬下無辜。


    “不可能。沒有你說的這兩種可能性。”立刻,幾乎就在瞬間否定了。


    “他生氣了?賭氣不接。”


    “不會。”比之前還要幹脆。


    高山雲山霧罩,我看著這座山的山頭,就像腳下的深淵一樣看不到底,這個時候,令我感到異常的羨慕,不!跟純粹的羨慕還是不一樣的,這是嫉妒,嫉妒別人才有的幸福,雖然在這個時候,也不知道到底是幸福還是不幸。


    有人牽掛,在遭遇不好的時候有人打電話,有一個人為你愁眉不展,有一個人為你給出最肯定的答案,生於天地之間,能被對待如此,夫複何求?


    在我們張望的時候,耳邊已經能聽見救護車的警笛。


    聚集在半山腰的路上的人開始動起來。


    方才在路上指揮下麵救援的人,這會兒開始指揮路上的交通,要前麵的車子一輛一輛的開走,不要聚集在這裏,這樣會阻斷救護車以及警車,在他的指揮下,前麵的一些車子開始緩緩移動,路上的乘客都漸漸的上車,一陣陣關閉車門的聲音在山間回響。


    “走吧,他已經到學校了。”我對守候在路邊的餘沉沉說。她紋絲不動,像一個木樁,我看見車上的人已經都快坐滿,司機師傅也在招呼我們,“走了走了,你們兩個還呆著幹嘛?”


    我拉起她的手,我承認在當時,我是經過慎重考慮的,我有些緊張,手心裏已經在開始冒汗,可單看著她還沒有要離開的樣子,心底裏的著急瞬間冒出來,“走……走……走。”我拉起她的手。


    似乎與此同時,她像是觸電一般,一下將我的手掙脫開,轉身就朝車門的走過去。


    我隨後跟上,她瘦小的背影,我看不懂。


    此時,我既希望他在那輛車上,同時,我又不希望他在那輛車上,令我感到矛盾,對於前者,可就是人性惡的一麵,在瞬間出現,幾乎瞬間消失。


    他能平安是最好的,當然,這跟他到底在不在那輛車上是沒有關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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