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走了不少,永安堂瞬間安靜了下來。


    江落落看著榻上緊閉著雙眼的小少年,伸手探了探他滾燙的額頭,心裏一陣唏噓。


    她將手搭在少年手腕上,嗯,是受了風寒,由於他身體太差,所以看起來比較嚴重。


    回過頭去,看向少年的哥哥,江落落輕皺眉頭,他也在發熱?


    江落落伸手探向少年額頭,少年驚恐的向後退去。


    躬身行禮:“江姑娘!隻為弟弟一人診治即可!我們……”


    他漲紅了臉,不敢看向江落落的眼睛,低著頭輕聲說:“我們付不起診金。”


    江落落和邢安對視了一眼,微笑道:“我不收你們診金,你叫什麽名字?”


    她仔細打量著,隻見他麵色蠟黃,瘦的已經脫形了,一看就是長期吃不飽飯。


    但是他的眼睛幹淨清澈,眉目清秀,又如此知禮,將想必也是大戶人家落魄了不得已才流落在外的。


    再低頭看看榻上的弟弟。


    可能是被哥哥保護著,倒是比哥哥身上多了幾兩肉。


    即便高熱昏睡著,臉色看著也比哥哥強一些。


    聽到不收診金,少年眼睛亮了幾分,麵上帶著感激。


    “小五,姑娘叫我小五就好,他是小六,是我弟弟,兄弟姐妹們死的死,丟的丟,隻剩下我們兩個了……”


    小五低下頭,神情悲痛。


    家沒落了,父母雙親被發配邊疆,可能這一世都無法再相見了!


    若是他連弟弟也保護不了,那這世間就隻剩下他一個人了。


    江落落拉過他的手,探了探他的脈象,歎了一口氣,少年的脈象不比弟弟好多少。


    看樣子是為了弟弟,撐到了現在。


    她站起身,拉著少年坐下。


    “你們有住的地方嗎?”


    這兄弟兩個若是沒有住的地方,帶回江府給兄長作伴倒是不錯!


    兄長身邊正好缺人手,江府裏的小廝不可信,槿兒又是女孩子不方便。


    小五小六若是能陪在兄長身邊,自己也能放心些了。


    小五搖搖頭,拉著弟弟的手。


    “我們和其他小乞丐一起睡在巷子裏,若是下雨就睡在破廟裏。”


    正因為下雨,天氣突然寒冷,自己和弟弟才因為受寒生病的。


    小五舔了舔幹裂的嘴唇,已經整整一天一夜沒有討到吃東西了!


    自己還好,弟弟終歸還是小一些,身體受不了病倒了,自己才會背著他到永安堂討藥。


    江落落心下做了決定,要帶這兄弟二人回江府去,給他們一片可以遮風擋雨的屋簷。


    “你等一下,我去抓藥,你們可以住在這裏直到把病養好,病好之後,若是你們想找個差事做,不想再乞討了,我就帶你們回江府,這樣可好?”


    小五愣在那裏,半張著嘴,一時不敢相信江落落的話。


    “姑娘在問你話,說話呀。”瑾兒在一旁替這少年著急著。


    “好!當然好!若是這樣,姑娘便是我們兄弟倆天大的恩人!”


    小五點頭如搗蒜,眼淚滾了下來,他踉蹌著跪下,想給江落落磕頭,被江落落一把扶起來。


    “你還病著,不要跪了,”江落落掏出些碎銀遞給槿兒,“槿兒,到對麵鋪子裏買些飯菜給這兄弟倆,吃飽了才好養病,剩下的銀錢給這兩個小兄弟買幾身衣服。”


    小五怔怔地看著江落落走向櫃台,不敢相信的看了看槿兒和邢安。


    槿兒拍拍他的肩,帶出一股大姐大的風範。


    “姑娘說讓你們好好養病,你們就踏踏實實住在這裏好好養病,什麽都別想!等養好了病,你們就是江府的人了,跟著姑娘,日後不會再受人欺負,不必再挨餓受凍……”


    瑾兒每說一句,那少年的眼睛便亮了幾分。


    邢安將這一切看在眼裏,他默默看著江落落宛若孩童似的背影,心裏一陣莫名的感動。


    若他的主子是大公子和二姑娘……


    江落落在櫃上的抽屜裏翻找著需要的藥材,卻聽見從樓上下來的腳步聲。


    永安堂一層是抓藥和診脈的地方,樓上是隔間,需要仔細檢查或者留下觀察的特殊病患會請到樓上。


    此時,從樓上走下來一位年輕人。


    他定定望著翻找藥材的江落落顫聲道:“二姑娘……真的是二姑娘?”


    江落落停止翻找,抬頭望去,來人身著深藍布衣,上麵落著補丁。


    年紀大概二十左右,兩隻袖子挽起,身上沾著一些草藥渣,好像剛剛做完活計。


    他的神情異常激動,仿佛久別重逢。


    這個人……江落落想不起來是誰了。


    那人扶著樓梯的扶手,想要往下走,一個腿軟,差點栽下來。


    “你小心呀!”江落落嚇了一跳,這麽高要是摔下來可不得了了!


    好在那人還年輕,身手也算靈活,一把抓住扶手,噗通一聲坐在了樓梯上。


    他左右手交替的抹著眼淚,哭的像個孩童一般,邊哭邊抽噎著。


    “二……姑娘,沒想……沒想到,小的還……還能見……見著姑娘!他們都……說,說……姑娘好了,小……小的……還不信,今天見著,真……真好了!小的太……太開心了!”


    “你是誰呀?”江落落上下打量著這個人,但這人已經抽噎的說不利落話了。


    “二姑娘,他是喬菘藍,永安堂老掌櫃的徒弟,從五六歲就跟著老掌櫃在這裏了。”


    邢安替喬菘藍解釋著。


    他走過去,拍了拍喬菘藍的肩膀。


    “別哭了,二姑娘好了你該開心才是啊!這永安堂馬上就重回二姑娘手中了,想必你等這一天已經等很久了吧。”


    每次他替二房夫人跑腿,取一些保養身體的藥材時,都會看到菘藍愁眉苦臉的坐在後麵院子裏碾著藥。


    喬大夫得意門生,竟然碾了這麽多年的藥!


    為的就是守住師父苦心經營的永安堂,等著主子長大接管藥鋪,還可以在永安堂做他的小郎中!


    可殊不知大公子身體越來越差,接管藥鋪的日子遙遙無期。


    邢安心裏感歎著,那時候看到喬菘藍的模樣,就像行屍走肉那般,絕望的一下下碾著腳下的藥材,眼神黯淡無光。


    不過現在可好了,二姑娘來了!這可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了!


    菘藍抬起頭一臉驚詫的看著邢安:“邢大哥,你說的可是真的?!”


    他又看向江落落:“二姑娘!是真的嗎?!永安堂真的交給二姑娘打理了?!”


    江落落看著眼前的年輕人,那五官越看越熟悉。


    一串記憶漾出,原來幼年時母親常帶兄妹二人來永安堂,年幼的她叫喬掌櫃喬爺爺。


    喬菘藍是喬爺爺收留的小孤兒,跟著喬爺爺姓喬,喬爺爺給他取了一個藥材的名字,菘藍。


    小小的江落落經常纏著喬掌櫃,要聽神農嚐百草的故事。


    喬掌櫃還有病人等著,就讓喬菘藍帶著她講故事,認草藥。


    隻是多年來,喬菘藍的模樣變的太多了,所以她沒認出來。


    “是,往後永安堂就是本姑娘我當家了!”江落落笑著點點頭。


    那喬菘藍幾步躍下樓梯,繞著圈的在大廳裏跑著。


    “太好了!永安堂交給二姑娘打理了!菘藍終於不用再碾藥了!太好了!太好了!”


    他跑著,嚷著,累了便跪了下來,仰天大笑。


    笑完了俯下身子哭了起來,邊哭邊捶著永安堂的地板。


    “師父!菘藍又可以行醫了!您看看啊!永安堂現在是二姑娘的了,師父!您在天之靈可以瞑目了!師父……”


    想當年,師父病重時,依舊掛念著江府的兄妹二人,掛念著大公子的心疾。


    師父臨去時,拉著他的手,緊緊攥著,即便已經說不出話了。


    喬菘藍心裏壓抑的疼痛,全化作了眼淚發泄出來。


    他伏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哭聲引來了路過行人的圍觀。


    邢安歎了口氣,走過來拉起喬菘藍。


    “別哭了,永安堂物歸原主是好事,喬大夫多年的心願,終是實現了。”


    “菘藍,喬爺爺葬在何處了?我想去祭拜他……”


    江落落想起喬大夫慈祥的笑容,撫在她頭上溫暖的帶著藥香的大手,鼻子有些發酸。


    那位老人是除了父親母親祖母之外對他們最好的人了。


    江落落心裏歎了一口氣,無論如何,都是要替落落祭拜一下喬掌櫃的!


    “就在後山上,後山半山腰的地方,從那可以看到這條街。”喬菘藍又哭開了。


    “師父臨死都合不上眼,他放心不下永安堂,放心不下公子和二姑娘,尚書和夫人過世後,他想盡辦法進江府探望公子和二姑娘,公子的藥,師父每隔一段時間就托人送進江府,可他……他看到二姑娘變成那副模樣,便受不了打擊病倒了,身體一天不如一天,沒過多久就……”


    眼看喬菘藍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了,江落落深吸一口氣,喬爺爺給江家兄長送的藥到底去了哪裏不用想也知道。


    “菘藍,今後永安堂的掌櫃就是你了,你可願意替喬爺爺將永安堂打理好?”


    喬爺爺不在了,喬菘藍是永安堂裏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她不敢冒然將永安堂交給其他人打理,喬菘藍自然是最好的選擇。


    若是喬菘藍能夠挑起永安堂裏的事務,對於她來說是最省事不過的。


    喬菘藍怔住了,睜著淚眼看著江落落,然後也深吸一口氣抹去了眼淚。


    鄭重的點點頭:“菘藍願意,菘藍願意替師父還有二姑娘將永安堂打理好。”


    “好,那就這樣,你來負責招募大夫和夥計,找個可信的賬房先生,例錢呢……按照之前的就好,菘藍你是掌櫃,每月的例錢銀子就按照……嗯……方才被我摘了胳膊那個人的就可以了。”


    那人好像叫孫什麽,忘了。


    喬菘藍眼角抽了抽,二姑娘記人的方式有點嚇人。


    “姑娘,孫衝是二房夫人兄弟媳婦的兄長,他在這一片可是京城一霸,沒少仗著江府做壞事,他被你摘了胳膊,定不會善罷甘休。”


    邢安環顧四周,擔心的說:“如今這永安堂裏隻剩下菘藍和小五小六,怕是不太安全。”


    孫衝幹盡了壞事,雞鳴狗盜逼良為娼,若不是自己還在二房李氏手底下做事,何止想折斷他的胳膊啊!


    說到安全,江落落突然想起一件事,側目看向邢安,上下打量著他,嘴角微微上揚。


    邢安被她看的後背一陣陣泛冷。


    “二姑娘,您別這麽看著小的……”


    這種突然間想到壞主意的表情,出現在十幾歲的二姑娘臉上,怎麽看怎麽覺得詭異!


    邢安咽了咽口水:“姑娘!您有話就吩咐小的去做,您這眼神,忒嚇人了!”


    “好,那我可有話就說了啊!”江落落點點頭。


    從邢安踢向孫衝的那一腳開始,她就已經決定了,通過祖母,向二房李氏要了這個人!


    “永安堂可以隨便請幾個身上有功夫的,不過嘛……本姑娘看上你了!”


    話沒說完,邢安倒吸了一口氣,被口水嗆的直咳嗽,他擺著手。


    “姑娘!咳咳咳……您…您可別玩笑啊!咳咳咳……”


    老天爺,這二姑娘果然變得不一樣了!哪家大家閨秀的敢這樣說話?!


    這要是讓老夫人知道,要打斷他的腿了吧?!


    旁邊槿兒呆若木雞的看著江落落,姑娘這是鬼上身了吧?看上邢安?尚書府千金小姐看上了家丁窮小子?這是話本子裏的故事吧?


    喬菘藍站在一旁直掏耳朵:聽錯了,我一定是聽錯了!


    小五在屏風後麵探出頭來,看著奇怪的幾個人,不明白發生了什麽。


    喬菘藍伸手把小五的頭按了回去:“小孩子,非禮勿聽!”


    “本姑娘沒開玩笑,邢安,以你的性情,呆在二嬸嬸那邊,委屈了吧?”


    江落落目光狡黠,這樣端正剛直的人,若是常年看著二房那些人對江家兄妹做的那些事,怕是要憋屈死了!


    邢安聽罷,愣住了,他頓了頓低下頭攥緊拳頭:“身為家奴,不得不忍。”


    這些年二房李氏的贓心爛肺他都看在眼裏!


    身為二房家奴,他也有許多迫不得已。


    暗地裏能幫到大公子的,他從來都是不遺餘力,但是有些時候他也無能為力!


    “我回去和祖母說,把你要過來,從今往後你既要跟在大公子身邊做事,有需要的話,也要顧及到永安堂這邊,你可願意?”


    兄長身邊不能沒有會功夫的人,邢安正合適!


    邢安喜出望外,沒想到二姑娘是這個意思,他剛要答應,轉念一想又心灰意冷了。


    “姑娘,您能有辦法將小的調到公子身邊嗎?”


    二房李氏的手段他不是沒見過,他對於二房來說,用處還是有的。


    二姑娘雖然有些本事,但畢竟是不諳世事的女孩子,她能有什麽辦法呢。


    江落落笑了,一側臉的酒窩深深印了出來。


    “求祖母就可以了呀!”


    看著江落落天真爛漫的笑臉,邢安一陣無力感襲來,二姑娘還是過於天真了……


    江落落臨走前給喬菘藍留下了銀兩,讓他臨時招募一些身強力壯的家丁看守永安堂,修繕該修繕的地方,準備開門做生意。


    並叮囑他每日要給小五小六按時熬藥,照顧好他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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