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雪容與薛如眉二人是此次唯二女眷,蕭明徹便讓她們二人同乘一輛馬車。


    薛如眉莞爾道:“薑妹妹,咱們一路上可以彼此照顧。”


    薑雪容回了一個微笑。


    蕭明徹回頭,見她們倆說著話,覺得自己的決定當真正確,讓她們倆自己玩,她們便不至於來煩自己。


    他走近了些,道:“可都準備好了,要出發了。”


    二人回身,雙雙行禮:“嬪妾給殿下請安。”


    蕭明徹道了聲免禮,目光落在不遠處,宮人們正搬她們的行李上馬車,這會兒正在搬薛如眉的東西。


    薛如眉東西不多,隻有兩隻紅木箱子。她知曉此次殿下是為辦正事,故而不敢帶太多東西,隻揀了一些必要的。


    薛如眉覷見蕭明徹的目光,暗暗有些欣喜。


    搬完了薛如眉的,便是薑雪容的。


    隻見那小太監拎著一個包袱便出來了,放進了馬車裏。


    蕭明徹愣了愣,看向薑雪容:“你就隻帶這些東西?”


    薑雪容點頭:“回殿下,嬪妾覺得這些東西就夠了。”


    她隻帶了幾件換洗的衣物,與一些日常簡單的首飾,和一些生活必需品,例如牙刷與牙粉,洗臉的布巾之類。除此之外,旁的都沒帶。


    聽說像尋常那些貴女出遠門,連自己常用的浴桶都得帶著,這在薑雪容看來簡直不可思議,帶那些東西做什麽?出遠門又不是露宿風餐,自然有住的地方,退一萬步來說,即便是露宿風餐,都露宿風餐了,還管能不能舒舒服服洗個澡麽?


    蕭明徹又看了眼薑雪容,並未多說什麽,隻讓她們上馬車,啟程出發。


    薛如眉在一旁看著,咬了咬唇,心裏隻覺得薑雪容是故意如此,想在殿下麵前出風頭。薑雪容即便是庶女,也是薑國公府的女兒,算得上貴女,她們這些貴女們出遠門,像她這般已經算得上簡約,怎麽可能像薑雪容這般,隻帶一個包袱?一個包袱能裝什麽?隻能在殿下麵前裝得識大體罷了。


    她早知曉,這宮裏的女人,沒有一個當真不想爭寵。進了宮,她們的寵愛便與家族榮耀牽連在一塊,身不由己。就說那趙薔吧,瞧著唯唯諾諾,總要來找自己,可實際上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在趙薔沒有威脅到自己之前,薛如眉也懶得戳穿,就當不知曉。可她也不會蠢到全心全意信任趙薔,就譬如說她上次向殿下舉薦孫泉允與此次請求同行的事,她就不會告訴趙薔。


    至於薑雪容,薛如眉又暗暗瞥了她一眼,這一趟她得想些法子,爭得殿下的寵愛,再讓這薑雪容失了寵愛才好。


    二人上了馬車,不多時,馬車便緩緩行駛起來,朱紅車輪轆轆出了皇城。


    不遠處的天幕被朝霞染成粉色,薑雪容纖長手指挑開簾櫳,為這朝霞驚歎。


    隨著馬車慢慢駛遠,朝霞也漸漸散了,隻餘下一團團如棉花般的浮雲,仍舊好看。薑雪容趴在車窗邊,看得入迷。


    忽地鼻腔裏飄來了一縷食物的香味。


    薑雪容循著香味飄來的方向嗅了嗅,有些熟悉,像是羊肉燒餅。距離她上一回吃羊肉燒餅,已經過去兩個月了。她真有些想念那味道。


    薑雪容目光在街邊掃視一圈,最後落在了一個燒餅攤上,那香味正是從燒餅攤上傳來的。


    頃刻間,津涎不停分泌,薑雪容吞咽一聲。


    她們今日出門前,便被告知了出發的時辰,按說該根據這時辰安排早膳的時間。可早起對薑雪容來說實在太過困難,她想都沒想便選擇了犧牲早膳的時間來多睡一會兒,故而她這會兒肚子裏空空如也。


    被這香味調動起了食欲之後,薑雪容的肚子也不爭氣地咕咕叫了起來。


    聲音不大,但同在馬車裏,薛如眉還是聽見了。


    薛如眉掩嘴失笑:“薑妹妹未用早膳麽?”


    薑雪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點頭:“方才沒什麽胃口,便沒用什麽,這會兒卻是餓起來了。”


    她與薛如眉沒什麽交情,才不會告訴她自己是為了睡懶覺所以沒用早膳。


    薛如眉也沒說什麽,隻道:“那怎麽好,咱們待會兒出了京城,這一路上便沒什麽吃食了,隻有幹糧,也得到用午膳的時候。要不,讓殿下停一停,妹妹去買些早點填肚子吧?”


    薑雪容正欲拒絕:“不用……我可以忍忍……”


    薛如眉已然打起簾櫳,喚自己的丫鬟:“朱弦,你去稟報殿下,薑妹妹沒用早膳,有些餓了,請殿下稍停一停,容薑妹妹去買個早點填肚子。”


    朱弦應下,當即便去了。


    薑雪容有些尷尬,讓大家為了她停下來這種事顯然不大好,可薛如眉都已經讓人去了,事已至此,她就吃那個羊肉燒餅好了。


    “多謝薛姐姐。”薑雪容道了聲謝。


    薛如眉笑了笑,搖頭。她當然不是為了幫薑雪容,因為這點小事影響大家的進度,殿下知曉,隻會對薑雪容印象變差。


    朱弦依照薛如眉所說,稟了蕭明徹。


    蕭明徹聽罷,微微蹙眉。他分明差人囑咐過她們時辰,怎的她還是誤事?


    “既然如此,便快些去吧。”蕭明徹雖對薑雪容的行為不滿,但他並非一個不通情理之人,何況讓她一個弱女子餓著肚子也不好。


    朱弦得了答複,趕緊回來稟報薛如眉與薑雪容。


    薑雪容趕緊下了馬車,提著裙裾直奔那燒餅攤子。


    “老伯,來一個羊肉燒餅。”薑雪容道回頭看了眼停下來等自己的馬車,又道,“勞煩您快些做,我有急事。”


    老伯誒了聲,笑道:“夫人,這是我剛做好的,還熱乎著呢,您拿著吧。”


    薑雪容接過紙包,給銅錢結賬,剛轉身又想起什麽,回頭道:“那兩個也給我吧。”


    她又給了兩個羊肉燒餅的錢,而後奔向蕭明徹的馬車,停在車旁。


    “殿下,您也嚐嚐這個燒餅吧,很好吃的。”她把手中熱乎的燒餅遞給長慶,轉身便走。


    長慶拿著燒餅,一時有些無措,看向蕭明徹,道:“這薑承徽還真細心,竟發現殿下也沒用早膳,還特意給殿下買了。”


    蕭明徹也並未用早膳,他早上起來之後,便去忙了些事,將此事忘了。這於蕭明徹而言倒尋常,他不會因為沒用早膳便覺得身體不舒服。


    蕭明徹看了眼長慶,長慶將那兩個燒餅放在馬車的矮幾上,又感慨:“看來皇後娘娘說得對,薑承徽的確能照顧好殿下。”


    蕭明徹看了眼薑雪容的背影,又瞧見她翩飛的裙擺,如同第一次見她時那般。


    那時候,她也是為了吃的。說來,她倒是始終如一。


    她對吃食便如此執著麽?口腹之欲有這樣大的魔力?


    蕭明徹不禁有些疑惑,收回視線,命馬車再次啟程。


    薑雪容其實並不知道蕭明徹和自己一樣沒用早膳,她隻是覺得自己耽誤了殿下的行程,有些過意不去,便想著給殿下也買兩個好了。畢竟俗話說得好,吃人嘴短,拿人手軟嘛。


    薛如眉見薑雪容還特意去了一趟太子馬車前,愈發覺得她心機深沉,又故作天真。


    薑雪容不知薛如眉在想什麽,她隻覺得手裏的羊肉燒餅真香!


    突然覺得為了這個羊肉燒餅,讓殿下不高興一下,也是值得的。


    她意猶未盡地吃完了整個燒餅,馬車之內盡是燒餅的香味,連帶著薛如眉身上也仿佛沾染上了。薛如眉臉色微沉了沉,她不知道薑雪容為何要選擇吃味道這麽大的東西,若是沾在身上,實在有失體麵。


    薛如眉拿帕子撲了撲,將簾櫳打開疏散氣味,又拿出香粉往自己身上蓋了蓋,確認沒有燒餅的氣味,這才放心。等她做完這一切,再抬頭看薑雪容,卻見她倚著車廂壁,已然睡著了。


    薛如眉柳眉輕皺,心道,她怎麽吃了便能睡?真是的。


    -


    那兩個羊肉燒餅還冒著熱氣,鮮香氣息充盈馬車之內,直鑽入蕭明徹鼻腔,讓人難以忽視。蕭明徹終於抬手拿起一個,咬下一口。


    酥香可口,是挺好吃的。他想。


    不知為何,似乎比禦膳房裏的吃食更香。蕭明徹又想到薑雪容自己做的那些菜,似乎與這燒餅有些共通之處。


    但他一時想不起來這共通之處是為何。


    蕭明徹把兩個燒餅都吃了,而後淨過手。這時候天漸漸大亮,街上的百姓也多了起來,叫賣聲吆喝聲也響亮起來,人潮湧動之間,裹挾著一些嫋嫋炊煙。


    蕭明徹忽地想,那共通之處,似乎就是如此。


    他腦海中又出現了薑雪容那翩飛的裙擺,仿佛正飄搖在那些人潮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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