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舟雪大手撫著炸毛的貓貓,把他按回來,用被子裹住。


    “這裏治安沒那麽好,應該是酒鬼亂來,我們去國外度蜜月吧。”


    溫良下巴擱在男人肩膀上,恍惚覺得和他說話的是季決明,他歎了口氣,決定放空那種混亂的念頭,在男人的安撫下,上下眼皮開始打架,他腦子轉不太過來,迷迷糊糊的應著,“度蜜月啊”


    “嗯,”靳舟雪把溫良額頭上微濕的碎發往後攏了攏,“新婚夫婦都要度蜜月,這是習俗。”


    “那度吧。”


    後半夜汽車喇叭聲沒再響起,溫良腦海裏卻響了半宿。


    他不知道自己的選擇對不對,迷迷糊糊間,半夢半醒的少年抓著靳舟雪的胳膊,嘟囔的抱怨著,“以後別分叉了,我舍不得修...”


    靳舟雪睜著眼,一宿沒睡。


    第二天一大早,溫良還沒睡醒就被靳舟雪抱上了車。


    飛往國外的私人飛機上,戴著眼罩、隔音耳塞的溫良睡的比在家都沉,靳舟雪守在他旁邊,不免想笑,小迷糊就是把自己賣了還給人販子數錢那種。


    目的地是羅素的國家,成功蹭飛機回家的羅素看著眼前一幕隻想戴上墨鏡防止被閃瞎眼。


    “昨天的婚禮可是真熱鬧,”


    羅素剛一開口就被靳舟雪瞪了一眼,“小點聲,別吵醒他,他昨晚沒睡好”


    羅素隻能學著靳舟雪用很輕的氣音說,“這位先生,請您客觀評價一下老婆舊情人太多、追求者太多這件事的看法。”


    “我客觀評價不了,”靳舟雪目光中沉著愛人的倒影,“我主觀愛他。”


    -


    新婚蜜月溫良和靳舟雪先去了海島,一個月後回到國外一個莊園。


    溫良沒想到在這裏見到了已經16歲高齡的爆米花,後來他才知道,這莊園原本就是靳舟雪沒回國之前的住處。


    爆米花已經走到它生命的盡頭,再看見溫良一眼就認了出來。


    溫良在這裏送走了爆米花,又繼續和靳舟雪的旅行。


    他們去了很多地方,去爬山、去看日出,在密林裏的小木屋生活,去地球最北麵看極光,在雪山之巔追落日...


    半個地球都被他們走遍了,每一處都留下了他們的身影,溫良會在每個地方拍照然後都收起來。


    旅行結束,溫良隨靳舟雪留在了國外,他靠自學申請了國外大學的入學資格開始讀書。


    溫良偶爾會和欒舟用通訊器通話,但大多時候是聯係不上的,因為欒舟也在逐漸從這個世界抽離,靳原開始占據了這個身體的主導權。


    溫良知道,隻要自己遠離寧染,沈斯南、季決明遠離靳舟雪,就不會出現問題。


    支線任務他已經放棄了。


    過去幾年、幾百年,恐怕他都無法做出選擇。


    溫良和靳舟雪婚後第六年,溫良的身體開始不好。


    不知是病弱福袋外掛的作用、還是原主自帶的先天疾病,溫良的病來勢洶洶。


    莊園裏,溫良窩在靳舟雪懷裏,手上紮著吊瓶,手背被男人溫熱的手焐著,他現在大多是昏睡的時候,清醒的時間越來越短。


    門外候著十幾位國際頂流的醫學專家隨時待命,其實再多也沒用,這回沒人能治好溫良的病。


    莊園這邊的天氣一年四季如春,圍牆外叢林鬱鬱蔥蔥。


    隻有溫良這一棵樹在加速枯萎。


    溫良覺得靳舟雪越來越暮氣,比他這個病人還要死氣沉沉,他扯扯男人的領子逗他,“我都這樣了,這下我可以去找別的男人嗎?”


    溫良一點都不難過。


    他已經沒有遺憾了,別說英語四級,他現在考雅思都不在話下,英語流利的能懟的羅素啞口無言。


    原本溫良這樣問也是想讓靳舟雪放鬆一下,沒想到男人略顯自責的回:


    “他們...來過,想見你,被我攔下了,你若是想見,我安排”


    溫良立刻知道靳舟雪口中的他們是誰,他想了想搖搖頭,“不見,見了他們更傷心。”


    靳舟雪給溫良捏著腿,眼睛深深的凝視著溫良,“好,不見,都聽你的。”


    溫良扯起嘴角,“好好說話,你突然對我放什麽電啊。”


    陽光照在男人臉上,溫良伸手摸上男人的鬢角,原本翹起來的嘴角又忍不住下撇,“怎麽白了?靳先生,你應該老當益壯,這可不行。”


    靳舟雪笑了,“你男人老了。”


    溫良不同意這話,靳舟雪一點都沒老,這男人一天一次,一次抵別人幾次,長的還賊帶勁兒,他們這些年走去哪裏都會吸引無數狂蜂浪蝶。


    靳舟雪的白發是在他病後長出來的。


    就好像靳舟雪的精氣隨著溫良的生命一起抽離了。


    溫良其實不擅長生離死別,不管經曆幾次他都不擅長。


    “白發人送黑發人,說的是不是就是我們?”溫良說完又覺得不妥,“我不是說你老,我隻是說我快死了”


    溫良說完看男人神色幽暗,氣壓更低,索性閉上了嘴。


    靳舟雪看出愛人的疲憊,他用手覆在愛人漆黑的眼睛上,嘴唇隔著手背親吻他的雙眸。


    “你死了你男人也能找到你,溫良,你躲不掉的。”


    溫良撇撇嘴,靳舟雪果然還是那個靳舟雪。


    -


    溫良死在一個天氣晴朗的秋天。


    按照溫良的遺願,他的葬禮沒讓任何人知道,可是一如幾年前,三個人都來了。


    溫良以為時間會減淡他們對他的感情,殊不知幾年間三人依舊不斷從各種渠道獲得他的消息。


    沈斯南將一捧紅玫瑰放到墓前,眼底甚至帶著溫柔的笑意,起身走向靳舟雪時神色變得極其陰鬱,手裏的短刀是無數次劃向自己手臂的刃,現在被他死死握著,隻想殺死麵前的男人。


    好在他被左右兩邊的四五個人攔下,手裏的刀刃握到手心在流血,眼睛也幾欲滴血


    “你怎麽能不照顧好他,他那麽年輕...你怎麽可能讓他躺在這裏!!”


    沈斯南無法接受,他再一次失去溫良了。


    靳舟雪麵容蒼白,垂首咳出血來,用手帕擦幹淨。


    和他相差很大歲數的小老婆喜歡幹淨的、長的帥的男人,他不能在這一天不得體。


    一旁的季決明不止偷偷獲悉溫良的近況,他甚至知道溫良的病情。


    他不分晝夜的研究,可他治不好他的小病人。


    小時候他救不了他最愛的人,如今他依舊救不了他最愛的人


    季決明好好的站在墓前,一身黑衣,麵色如常,可他從心髒那裏早就開始已經腐壞了,他的內裏隨著溫良的病情一點點死去,他死死盯著被自己放在墓前的幾塊巧克力,心想一定是溫良在騙他們,少年會趁著沒人注意,偷走一塊巧克力躲起來吃掉。


    一定是的。


    一定是這樣的...


    靳原已經哭的嗓子啞了,他比另外兩個人提前知道了溫良去世的消息。


    他闖過靳舟雪的莊園,幾年間,他暗地裏和他的小叔鬥了無數次。


    沒有一次讓溫良知道。


    溫良讓他聽話,靳原就聽話,可如今溫良走了,他還聽誰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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