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華親耳聽到這些唆使的話,這兩父女是真的不打算讓自己日子好過呀,以前聽周玉嘮叨,說朱玉芝背後使壞,教壞楊波,自己隻當周玉心胸狹隘。


    可經過了這幾次事,楊華越來越覺得周玉說的是對的,這個朱氏家族就沒有一個是真心希望自己過好日子的,別說朱氏家族了,整個村裏又有幾個真心祝福他人的。


    都說好人難長命,禍害遺千年,這個好人不做了,誰愛做誰做去。主意已定,這回誰說話都不好使。


    楊華到家的時候,周玉正好下了布料,見他一臉不高興,心裏已經有底了,淡淡招呼一句:“回來了。”楊華進了房間,兩個孩子玩累已經睡著了。


    “小周,如果我們沒有地了怎麽辦?”楊華躺在兩個孩子旁邊,農民就是種地為生的,沒了地就沒有了糧食,沒了糧食怎麽活?


    周玉心裏大概猜到了什麽,但是又說不上來,道:“沒了就沒了,隻要能賺到錢,拿錢買糧食也不是不可以,往後大家都賺到錢了,這地還沒人種呢。”


    楊華坐起身,道:“對,有雙手還怕餓死了。”周玉見他打起精神來了,小心的問道:“怎麽了,要說這樣的話。”


    楊華話到嘴邊,想了想又咽下去,不想讓她擔心,道:”沒什麽,就是聽見玉芝姐姐教唆楊波,有些生氣,跟他們罵了幾句。”


    果然,周玉不用追問也知道大概發生了什麽事,沒意思的事也懶得問,轉移話題道:“拖拉機還差的錢去哪裏借?”


    楊華道:“先不急,我跟他說這個星期五前給他。明天可能就要修溝去了,等修完了再說。”他沒說,修完溝他還有大事要做。


    “明天修溝的話,我們找人修嗎?”周玉問,楊華想了想,道:“我早上要先去配合陶竹,安排點名,下午才會有空去做我們家的,花錢請人就算了,我在村公所任職,不要讓別人誤會,我們花了錢,還讓人說三到四,不劃算。”


    周玉想想也是,人言可畏,便道:“那我早上帶著孩子先去,早上涼爽些,下午你空了再換我回來。”


    也沒有什麽別的辦法,楊華道:“也行,早上我背著小海,小丹大了,會聽你的話。你招呼著。”周玉嗯了聲,農村的集體活,你要是不幹,以後你家要有點啥事,占到公用資源,全村都會不同意的。這可不是拿錢就能解決的問題。


    周玉道:“今天我算了下,一共有九十六的收入呢,我們一周趕三天的集,就在者村,三合村,大樹村這三地方,一個星期就是兩百多,一個月也有六七百,這隻是我的手藝活,要是加上賣點柴米油鹽的東西,應該掙的會更多。”


    楊華看著周玉眼睛裏的光,是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內心忽然燃起了一團火,自己也該努力賺錢不是,周玉說的對,有錢還怕沒地沒糧食?地裏刨食能賺幾文錢。


    “小周,你說我有什麽賺錢的門道?”楊華迷茫的問周玉:“原來釀酒還能賺錢,可現在釀酒的人家越來越多,酒也不好賣了,每次要釀酒都得買玉米,算算成本,根本沒有什麽多餘的賺頭。”


    周玉停下手裏的活,道:“那就不釀了。”楊華愕然,不釀,不釀難道就靠那三分地,況且那三分地還不一定是自己的。


    周玉看他震驚又茫然的樣子,道:“我有個來錢快的主意,就是不知道你要不要做。”


    “什麽?”楊華有些好奇,周玉道:“既然釀酒的人家太多了,那我們就退出來,讓他們去釀,我們給他們供酒曲就可以了呀。”


    楊華腦子裏嗡的一下,像有一道光照進來,是呀,釀酒的越多,需要酒曲的越多,別人一包酒曲四十五元,自己有渠道,一包五公斤的進貨價五塊,之前拿回來十元一包分給各個酒坊的人。


    用完的去供銷社賣,一包四十五元,翻了多少個倍,要是自己賣,一包不多,賣二十,也是能賣掉的。這不就賺到錢了嗎?


    周玉看他出神,心裏也打起小鼓,就怕他像上輩子一樣,慷慨無私的就把這個賺錢的方式貢獻給村裏,賣的所有錢都歸村裏所有。


    楊華想了半天,道:“這是個好主意,就是我不能做呀,我要是賣了,這錢都得算公帳,要是進了我的私人腰包,就有眼紅的人要說貪汙了。誰叫我當著這點芝麻官。”


    周玉埋怨道:“那你不當就成了呀。”順帶看了他一眼,見他表情沒有起伏,加把火繼續道:“你不為這個家考慮,也得為孩子們考慮呀,難道要叫孩子們餓肚子,我在努力的賺錢,你也得努力不是。”


    楊華抬頭看著房梁上的燈光,道:“好,我想想。”


    想吧,想吧,隻要不給村裏幹這票,你想到什麽時候都可以。周玉將裁好的布料收拾好,伸個懶腰上床睡覺,明天還有體力活要做。


    次日天還沒亮,村裏的大喇叭就響起來,在這寂靜的早晨顯得格外咋呼,好多睡夢中的被驚醒,罵罵咧咧的起床,廣播裏的音樂響了一陣停下,就傳出兩聲“喂喂喂”的試音聲。然後就是一遍又一遍的通知大家修溝事宜。


    周玉楊華兩口子趕緊起床喂牲口的,做早飯的,各忙各的。一切收拾好,楊華架好馬車,將鋤頭,簸箕丟到車裏,四人坐到馬車裏,搖搖晃晃往指定點去,路上零零散散的有扛著鋤頭走路前往的。


    陶竹負責修溝的事宜,要修理的溝渠段,早幾日就帶人按花名冊,用石灰分隔劃出距離,寫上名字,這樣誰家也占不到誰的便宜,楊華帶著周玉找到自己那段,卸下工具,將小海背起來,囑咐小丹幾句“要聽媽媽話,爸爸等下就來。”


    就去找陶竹、範平匯合。周玉看看自家的溝段,汙泥雜草並不是很多。便拿起鋤頭跳下去,小丹也興奮的拖起比自己高的鋤頭過去,周玉將她抱到溝裏,讓她自己玩。


    她努力的抬著鋤頭,啃吃啃吃,東一下,西一下的挖著,沒什麽力道,草皮倒是挖斷幾根,周玉看的好笑。村民們陸陸續續的都到了,湊的近的,開始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


    修溝,其實就是清理原本溝渠裏的汙泥雜草,有坍塌的地方用泥土給堵上圍起來,這不像水泥溝渠,隻需要清理汙泥。


    泥巴溝渠夏季雨季一到,從上遊帶來的樹枝泥巴很容易沉澱,跟原來的泥地黏在一起,雨季過後,土地吃水,整體就板結在一塊,每年春季都要來清理一次。


    “招娣姐姐。”周玉正挖的起勁,耳邊想起一個帶笑的聲音,周玉抬頭看去,是朱六定的女兒朱小偉,她是獨女,招了個姓袁的上門丈夫,這朱小偉剪了個男子短發,身形稍有臃腫,小眼睛,塌鼻子,正咧著嘴看著周玉。


    看到她那塌下去的鼻梁,掛著個大蒜一樣的鼻子,周玉忍不住摸了摸自己也塌下去的鼻梁,還好,鼻翼沒那麽大。這女人熱情大方,就是喜歡講是非,說不著調的話,開俗不可耐的玩笑。


    “姐姐,這麽久都看見你,是我老表把你藏起來了嗎?”朱小偉一邊揮著鋤頭,一邊說,周玉道:“藏我幹什麽,我又不是見不得人。”


    朱小偉哈哈一笑,道:“是他怕你被其他人看見,惦記上了,你看你,幾個月不見,白了很多哦,我老表對你還是很不錯的嘛。”


    周玉明知是開玩笑,但是還是不喜歡這樣沒有分寸的玩笑,淡淡道:“可不是嘛,他要對我不好,你會想著嫁他。”朱小偉一聽,急忙跳過來捂住她的嘴,急道:“你不要胡說了,我家那個聽見可不得了的。”


    周玉撇開她的手,低聲笑道:“我又沒說錯,我可是聽說,前頭那位剛死不久,你就來門上幫著做活呢,你敢說你不是想著嫁過來。”


    朱小偉撇撇嘴,大方道:“是呀,那麽優秀的男人,村裏的黃花大閨女哪個不想嫁,可惜人家看不上我。”她倒是承認的大方,一點不忸怩,臉上還帶著自信。


    周玉道:“你都承認了,你還怕我說?”朱小偉收回自信的神情,指指身後不遠的丈夫,道:“那是過去的事了,我家這個脾氣可爆著呢,以後可別說,要是他聽見了,少不得要去你家鬧一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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