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後的日子,忙碌而充實。


    盡管每周隻要在公社沒有出差或集體活動,我都會騎著自行車回家,可心中那些繁雜的事卻極少有機會向他人傾訴交流,尤其是對未婚妻劉常英和父母親。


    每次踏上回家的路,我的目光總會望向遠方那個溫暖的家,心中滿是對家人的思念與愧疚。


    那回家的路,宛如一條蜿蜒的絲帶,穿過一片片田野和村莊。


    路兩旁的樹木在微風中輕輕搖曳,仿佛在向我招手。陽光灑在路麵上,泛起一片片金色的光斑。


    我騎著自行車,車輪在土路上滾動,發出有節奏的聲響,仿佛在演奏著一首歸家的旋律。


    有時父母會詢問我的工作情況,我總是揀好的來說,不想讓他們為我擔憂。


    看著他們那充滿期待和關愛的眼神,我暗暗發誓,一定要讓他們過上好日子。


    常英自從我工作後,基本上就不住我家了,隻是隔三岔五地到我家幫父母洗衣服、收拾家務。


    每次我傍晚回家,母親總是會從家中出來,迎到莊子的橋口。那座橋,猶如一個忠誠的守護者,靜靜地橫跨在小河上。


    河水潺潺流淌,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著粼粼波光。


    有一個星期六傍晚,太陽已快要落山,天邊被染成了一片橙紅色,宛如一幅絢麗的畫卷。


    我像往常一樣騎車回家。遠遠地,我就看到了母親的身影,她站在橋口,風吹動著她的衣角。


    她的身影在夕陽的映照下顯得有些單薄,但卻充滿了力量。


    母親的眼神總是急切地望著我來的方向,那眼神裏充滿了對兒子的思念和愛。


    我加快了速度,自行車的鈴聲在傍晚的寧靜中格外清脆。


    母親聽到鈴聲,臉上立刻露出了笑容,她迎上來親切地問:“今天怎麽說到家就到眼前了?”


    我笑著問母親:“您怎麽知道我這個時候到家?”


    母親說:“我聽到你的自行車鈴聲,就知道是你回來了。”她的聲音裏充滿了幸福。


    “媽,以後不要等我了,萬一是別人的自行車鈴聲,您不就白等了嗎?”我說道。


    母親說:“傻孩子,別人的自行車鈴聲媽聽得出來,和你的不一樣。我等習慣了,沒有一次是錯等的。”


    我聽了母親的話,淚水止不住地流了下來。那一刻,仿佛時間都靜止了,我深深地感受到了母愛的偉大。


    真是“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啊!


    那座橋,那條河,母親的身影,都深深地印在了我的心中,成為了我生命中最溫暖的畫麵。


    到家後,母親對我說:“孩子啊!你和領導說說,你們結婚吧。你們沒結婚,常英也不好搬過來住。家裏的大小事都少不了她來幫忙。


    你三弟甄榮已經去淮上縣中讀書,家裏就還剩你妹妹,她整天鬧著要跟你去河汊,如果你有辦法,就帶她過去,掙錢是小事,主要是你們六個走了五個,她一個人在家悶得慌。”


    母親的話就像一陣溫暖的春風,吹進了我的心裏。


    我接著媽媽的話茬,對著妹妹說:“你不是說要陪爸媽一輩子嗎?”


    “這是傻話!你怎麽能當真記住它呢。”母親笑著說道。


    我看著妹妹那充滿期待的眼神,想了想,對母親說:“媽,我準備春節和常英結婚,等我結過婚再帶妹妹去河汊,隨便找個什麽事做做好嗎?”


    母親聽了以後非常開心,她的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那笑容就像一朵盛開的花朵。


    我剛到河汊上班時,有一年的試用期,試用期的月工資是 36 元。


    在當年公社幹部中,民政助理李清潔是部隊轉業幹部,他的工資最高,一個月 80 多元。黨委書記每月工資也隻有 70 來元。


    一年後,我轉為行政 24 級,月工資漲到了 41 元。每次拿到工資,我心中都會湧起一種小小的成就感,但同時也感受到了生活的壓力。


    記得第一次拿到工資的時候,我興奮地走在公社的街道上。陽光灑在身上,暖暖的。


    街道上的人們來來往往,臉上都洋溢著生活的氣息。我想著要給父母買些什麽,心中充滿了喜悅。自從我開始拿工資後,每次回家時都會給父母帶點東西,比如茶食、水果等,有時晚上到家,就順便買一二十根油條。那時候,我覺得給父母帶點東西是一種孝順的表現,也是我對家庭的一點貢獻。


    但結婚後,我反而經常空手回家。這種變化連我自己都沒有覺察到,直到今天才想起。


    我想,作為父母,當時他們肯定是察覺到了這種變化,隻是從來沒有說破而已。他們總是默默地包容著我,支持著我,這種無言的愛讓我更加愧疚。


    1982 年春節,這是一個充滿喜慶的日子。我和劉常英領了結婚證,然後去南京旅行結婚。


    南京的大街小巷熱鬧非凡,處處洋溢著節日的氣氛。我們手牽著手,走在古老的街道上,感受著這座城市的繁華和曆史底蘊。


    古老的建築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莊重,仿佛在訴說著歲月的故事。我們在二姐迎男家住了幾天後回到家中,請了親朋,舉辦了簡單的婚禮。


    婚禮上,親朋好友們的祝福聲就像一首動聽的歌曲,縈繞在我們耳邊。我們完成了人生中的一件大事,也了卻了父母的心願。這一年,我 24 歲,常英 26 歲。


    婚後,我們仍然分居兩地。不同的是每次周末,除了母親,還有新婚燕爾的妻子也在期待著我回家。


    從那時起,我們開始了為期 9 年的夫妻兩地分居的生活。常英也經曆了務農九年的艱辛歲月。


    每天清晨,太陽還未升起,常英就早早地起床,扛著農具走向田間。


    那瘦弱的身影在廣闊的田野裏顯得有些孤單。田間的微風輕輕吹拂著她的發絲,她的眼神中充滿了堅定。


    她在田間辛勤勞作,汗水濕透了她的衣衫,但她從來沒有抱怨過。


    婚後,我把妹妹的戶口遷到了河汊,並通過當時分管工業的向主任安排她在社辦廠做了一個亦工亦農人員。


    那社辦廠坐落在小鎮的邊緣,簡陋的廠房裏機器聲轟鳴。妹妹來到這裏,眼睛裏總是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她終於可以離開那個有些沉悶的家,開始新的生活了。我這麽做,實際上是為了逃避當時在生產責任製形式動蕩初期,每年要出勞務工、種責任田的麻煩,我根本不在乎妹妹能不能掙到錢。


    我隻希望妹妹能過得開心一些。父母的心思我非常清楚,妹妹到了河汊後,雖然生活簡單清苦,但她卻開心得不得了。


    常英和我結婚後,辭去了社辦廠的工作,回到家中,當起了地地道道的家庭主婦,成了一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農民。


    嶽母看著自己的女兒,眼中滿是心疼。那是一個寧靜的午後,嶽母來到我家,看著女兒忙碌的身影,心疼地對我說:“在家裏,就這麽一個寶貝,什麽都依著她。現在到婆家,田裏事、家裏事,都要她自己做,我怕她立不來,扛不住啊!小甄啊!你有時間要常回家幫幫她呀!”


    嶽母看著我說,眼睛裏含著淚珠。她的話讓我心裏產生了一種愧疚的感覺。不過,當時我也沒有什麽好的辦法。


    畢竟當年的條件就是這樣。有多少公社老幹部,一輩子都夫妻分居兩地。


    河汊兩套班子裏有 10 名國家幹部,隻有黨委書記餘登科是雙職工,住在公社大院裏。


    像易主任家是外地人,調到河汊一幹就是 14 年,一直過著牛郎織女式的生活,孩子一大群都是農村戶口。


    還有向主任,家裏有八個子女,他一個人工作,每月 70 來塊錢養活全家。然而,家裏的農活全靠老婆一個人操心維持。


    這種情況大家都知道,也都能理解。


    想到這裏,我鼓起勇氣對嶽母說:“我剛到河汊時間不長,再等兩年情況熟悉了,我會想辦法在河汊幫常英找一份工作。


    現在我隻能來回照應。反正河汊離河口也不遠,我盡量做到每個星期至少回來一趟。


    隻要有時間,我就回家幫幫她。人吃點苦沒什麽,反正有自行車。”嶽母說:“我知道你很體貼她,這個丫頭從小在家被慣壞了,脾氣不好。你是男子漢,平時多讓著她一點。”


    我接著說:“您老放心,我們從來不吵嘴,她也沒有脾氣。”我說的是真話,無論是婚前還是婚後,常英從來不和我發脾氣,再苦再累都不和我說。她怕我擔心,怕影響我的工作。平時她總是讓著我。


    相反,倒是我的脾氣不好,動不動就以小欺大,有時還像個孩子,需要她哄著才不跟她胡鬧。


    在外人眼裏,我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但隻有我和常英知道我們之間的這些秘密。


    這就是我們的生活,雖然充滿了困難和挑戰,但我們依然堅守著彼此,堅守著我們的愛情和家庭。


    在河口和河汊之間,有一處地方,那是嶽父的家。嶽父家宛如一顆寧靜的星子,坐落在這片土地上,而我常常把他家當作我行程中的中轉站。


    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我騎著自行車來到嶽父家。院子裏的老母雞正悠閑地啄著食,時不時發出“咕咕”的叫聲。


    走進屋子,熟悉的飯菜香立刻彌漫在空氣中。嶽父看到我,臉上露出和藹的笑容,眼睛裏滿是歡喜。我在嶽父家吃完飯,便帶著滿滿的溫馨繼續前往河口。


    嶽父家的氛圍總是那麽融洽。嶽父有 5 個兒子,可他對我卻比對自己的兒子還要親。


    他的眼神裏總是透著一種特殊的慈愛,仿佛我是他最珍視的孩子。無論我做什麽,哪怕是明顯做得不太好的時候,他也從未對我說過一句重話。


    那溫和的態度就像春日裏的微風,輕輕拂過心頭,讓人感到無比舒適。


    有時候,兩個星期沒有走劉集那條路,下次再見到嶽父時,他總會關切地問我:“最近忙什麽啦?是不是有什麽事啊?是不是出差啦?”那語氣裏充滿了擔憂和掛念。


    我的父親,他是一個像山一樣的存在。在我們姊妹們的記憶深處,他似乎永遠都在忙碌,不知道休息為何物。


    小時候,我們眼中的父親就像一個不知疲倦的陀螺,永遠在旋轉。家裏的每一個角落都有他辛勤勞作的身影,我們從未見過他生病,也從未見他吃過一次藥。


    他一個人所做的事情,多得就像田野裏數不清的麥穗,抵得上好幾個人的工作量。


    母親則與父親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母親的身體總是不太好,眩暈病、氣管炎、胃潰瘍等疾病像一群惡魔,時常糾纏著她。


    她的臉色常常帶著一絲病態的蒼白,身體也顯得有些虛弱。


    然而,盡管父親脾氣不好,就像一個隨時可能爆發的火山,常常為一點小事就大發雷霆,和母親拌嘴,甚至動手打架。


    但母親卻有著一顆無比包容的心,她總是默默地把家裏能拿出的好東西省著留給父親吃。


    母親多次在我們麵前教育我們:“一家人就是吃得你爸爸的飯。他脾氣不好,發急,是想一家人日子能過得好一點。


    你們這些孩子要曉得好歹,不要引你爸爸生氣。如果沒有你爸爸這個‘老黃牛’,一家人還不知道窮到什麽樣子呢?


    你們不知道啊,你爸爸年輕時和其他人一樣,是個充滿活力的人,會拉二胡,會說會笑的。


    可是有了你們這麽一群孩子後,生活的壓力就像一座大山壓在他身上,他就漸漸說笑不起來了。一家人都指著他要飯吃呢。


    大約在他二十七八歲的時候,中學要你爸爸去做炊事員,那本是個輕鬆的活兒,可他堅決不去。他對來勸說的人說:‘靠拿那麽一點工資吃飯,快活了我一個人,這一家老小怎麽辦?難道喝西北風嗎?’來勸說他的人聽了他的話,都無話可說,隻好另找他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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