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近道連忙扶起他,“江老爺言重了,這就是我的份內事,無需言謝。”說著,他又道:“聽劉嬤嬤說,老夫人今日一直咳嗽有痰,本該好好歇息,哪知突然出了這個事,從晌午一直審到現在,連歇口氣的功夫也沒有,再加上情緒激動,就給堵在喉嚨裏了,以後可得小心了,畢竟是上了年紀,大喜大悲大怒都容易出事,小則傷身,大則……”他沒有往下說,但那意思大家都聽得懂。


    “江某知道了,我以後一定會小心。”江懷德感激連連,剛才實在是太凶險了,直至這會兒,他的心還沒有徹底安穩下來,朝在不遠處躊躇的江行過道:“行過,還不快過來給你祖母認錯!”


    江行過也頗為內疚,他生氣歸生氣,恨歸恨,卻從來沒有想過要江老夫人的性命,剛才的事情也把他嚇了一跳,原本也想認錯,可一聽到“行過”兩個字,一時被遺忘的積恨頓時又冒了出來,這個名字,是他一生的痛,也是他一生不能邁過的坎。


    江行過緊緊攥著手,咬牙道:“我沒有錯,為什麽要認!”


    江懷德並不知他的心思,喝斥道:“你差點逼死你祖母,還說自己沒錯?”


    “要不是她那麽過份的對待我娘,我會說那些話嗎,說到底,最錯的就是她自己!”話剛出口,江行過就後悔了,江老夫人固然可惡,但她剛從鬼門關轉了一圈回來,萬一自己這話把她給氣到,那可就麻煩了;無奈說出口的話猶如潑出去的水,隻能在心裏頭後悔。


    “你……”江懷德還待要訓斥,江老夫人已是冷冷道:“不用勉強了,他的道歉,我受不起。”


    “母親……”江懷德現在真是左右為難,幫著哪一邊說話都不對,真真是難做人。


    “行了。”江老夫人冷冷打斷,在短暫的停頓後,她道:“這件案子若再由我審下去,就算真找到證據是洪氏所為,你也不會相信;也罷,就將此案交給趙知府去審理吧。”


    “是。”這一次,江懷德沒有再多說什麽,江老夫人願意交由外人來審理此案,而不是憑一己喜怒逼問判斷,已經算是一件好事了;他相信洪氏不會迫害行遠,隻要趙知府不胡亂斷的案,定可平安無事。


    “在案子查清楚之前,洪氏做為第一嫌疑人,必須要押入大牢之事。”江老夫人這話剛一出口,便在眾人之中引起一陣軒然大波。


    江懷德首先道:“母親,秀容始終是咱們江府的二夫人,若將她關入大牢,恐怕影響不太好,傳揚出去,也會招來非議,依兒子所見,不如先將她禁足府中,待查明之後,再做定奪。”


    江老夫人睨了江行過一眼,冷冷道:“禁於府中,隻怕有些人會鋌而走險,畏罪潛逃。”


    江行過哪裏聽不出她是在影射自己,毫不客氣地反駁道:“我娘沒有害人,你不要血口噴人。”


    江老夫人理也不理他,盯著眉頭緊皺的江懷德道:“要麽今日在這裏審個清楚明白,要不把她關到府衙大牢去,你自己看著辦吧。”說罷,她閉上眼睛,竟是一個字也不願再多說,明擺著此事再沒有商量的餘地,事實上,肯給出趙知府那條路,已經是她讓步了,否則該是直接家法處置,然後再交由趙知府上稟刑部,以謀害他人性命之罪,秋後處決。


    江懷德是清楚江老夫人背後能量的,隻要她願意,別說一個洪氏,連洪良都難逃一死。可是……那牢獄是什麽樣的地方,他很清楚,陰冷潮濕就不說了,還有蛇蟲鼠蟻,洪氏一向愛幹淨,她如何能受得住。


    “老爺。”自正為難之時,耳邊傳來洪氏的聲音,“妾身願意聽從老夫人的安排,暫入大牢。”


    “那可是牢房重地,你想好了?”江懷德知道洪氏是不願意讓自己為難,才這樣說;她越是這樣善解人意,自己就越覺得愧對於她。


    “妾身想好了。”這五個字,洪氏說得一點猶豫也沒有,幹脆利落。


    “娘。”江行過第一個聽不過去,“你又沒被定罪,無緣無故去牢房做什麽;你跟我一起走,離開江家豈不痛快。”


    “住口!”洪氏肅然喝斥,神情嚴厲地道:“我與你再說一遍,我這輩子都不會離開江家,往後不許再說那樣的話。”頓一頓,她又道:“此事為娘主意已定,你不必再多言!”


    “娘,你……”江行遠實在找不出合適話來形容洪氏,也不知父親給她灌了什麽迷湯,令她這樣死心塌地,簡直……簡直是自虐。


    那廂,江懷德也是頗為感動,他來到洪氏身前,將她從地上拉起,眸光深深地道:“夫人,你可相信為夫?”


    洪氏嫣然一笑,燦爛若秋陽,給那張不算出色的臉龐憑添了幾分明麗之色,“妾身一直都相信老爺,從未懷疑!”


    “好!”江懷德用力捏一捏她的手,一字一字道:“那就請夫人在牢獄中委屈幾日,為夫一定盡快查明真相,還夫人一個清白;待到夫人出獄之時,為夫去門口親迎。”


    他的這番承諾,令洪氏臉上的笑意更甚,柔聲道:“好,一言為定。”


    那一刻,他們兩個的眸子都仿佛在發光,深情脈脈;這樣的對視令江老夫人怔忡失神,她想起了過世的江老爺子,當年,他們夫妻也是這般情深意重,鶼鰈情深。


    按理來說,兒子夫婦情深是好事,可偏偏洪氏為了嫁入江家,不擇手段,珠抬暗結,之後更是間接害死了沈月,這是她永遠都不能饒恕的過錯。


    造化弄人啊!


    江老夫人在心底無聲地歎了口氣,沉聲道:“帶她去府衙吧,將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趙知府,請他務必查明真相,嚴懲真凶。另外……”她掃了洪良等人一眼,道:“洪良與江流雲做了幫凶,理應一並關入大牢。”


    “我不要進大牢,我不要!”一直處於失魂落魄之中的流雲,聽到自己要被關押入牢,終於醒過神來,急切地喊叫著,“我要見花晨,我要見她!”他一邊喊著一邊跌跌撞撞地往外跑去,沒跑兩步,便被陸管事追上,將他按倒在地上,任他如何掙紮,都無法擺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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