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呦鹿鳴,食野之蘋。


    鳳棲山脈深處,布衫青年男子持弓壓身而行。


    然而就在這時,隻見前方林間一頭高大花鹿正在樹下專心進食。


    殊不知其今日印堂發黑,其命不久矣!


    蘇豐年雖年輕,可打小就喜好狩獵,故而對此行道有著屬於他自己的心得與手段。


    尤其是最近兩年,每次進山或多或少皆有收獲,罕有空手而歸之時。


    畢竟這成了親還有了娃的男子就是不同,似乎這肩上會莫名多出一挑鵝石板,使其一步一個腳印的負重前行。


    或許,這便是身為丈夫的責任與擔當。


    男子不做猶豫,悄無聲息的從後背取下一支利箭,搭箭上弦,調整呼吸。


    “嗖!”


    箭矢從密林雜草叢中激射而出,直奔野鹿脖頸飛去。


    可能是老天爺生出了一絲憐憫,恰巧樹上一顆野果砸落到此鹿背上,使得它下意識的轉了個方向。


    也正是這兩步之差,讓其堪堪躲過一劫,而那箭矢則鏗的一聲紮進了邊上一棵古樹樹幹之上。


    那頭花鹿就算是傻,此時也知曉有人要對它不利,於是它後腿猛然發力,一路向著茂林深處狂奔。


    奈何這是他尋了好久才發現的獵物,又豈肯這般輕易罷休?


    青年男子此刻反應倒是極快,隻見其左手持弓右手握箭的穿過茂林從花鹿側麵追了上去。


    當他跨過一條山澗小溪後便出了這林子,此刻那頭花鹿已經遠遠的把他甩在身後,正轉頭瞧了男子一眼。


    蘇豐年心中著急,因為這可關係到自己小女兒蘇若雪是否有豹奶喝。


    隻聽噌噌兩聲,青年男子連射兩箭,似乎都沒命中,一箭射偏,另一箭則缺了力道,中途夭折。


    男子心中苦澀,胸中似有一口悶氣,不由一邊追趕一邊開口大罵:


    “你這傻麅子,跑得還挺快。”


    那頭花鹿似乎聽到後方傳來的聲音,再次回頭瞥了對方一眼。


    不得不說,神情與那黑豹竟有幾分相似,有些那麽擬人。


    仿佛是在生氣的說:


    “你才是麅子,你全村都是麅子,還是傻麅子!”


    明明很可愛的一頭花鹿,很可惜,下一刻就可愛......死了......


    當它回頭迅速衝出前方雜草之後,好巧不巧正有一棵巨樹聳立於此。


    這時再想改變方向已然太遲,就在蘇豐年有些錯愕的目光中,這頭高傲的花鹿,就這樣,輕生了……


    夕陽西下幾時回,男子扛鹿把家還。


    按照他與“豹妹子”的約定,蘇豐年用大半頭鹿換了半葫蘆豹奶,此時正心情極好的扛起那柄長槍往放牛村走去。


    夜幕降臨,月明稀星。


    一走到家門口還是老樣子,這次那條黑黑的土狗沒被關在外麵,而是在院中象征性的叫喚了兩聲。


    意思很明確,那便是證明自己的作用。


    也同樣是向自己的主人邀功,說本汪可沒白吃不幹,不信你瞧,人家叫得多賣力!


    無論是貓還是狗,一旦與人生活久了便自然通了人性。


    人人皆說老馬識途,可知這貓狗都一樣。


    若至聽聲辨味之境,不用去看,隻需一嗅,或聽聽腳步聲,便知是主人回來了。


    妻子葉小蝶已經備好了晚飯,她與女兒蘇清清一直沒吃,說是你爹爹打獵辛苦,我們等他回來一塊兒吃。


    男子進門後就看見了那桌上的有一大碗冬瓜湯,醃製的大白菜,以及一小碗紅燒肉。


    這肉是女子今日趕場去鄰村買來的,說是多走十幾裏山路也值得。


    貧苦人家的生活便是這般,有苦亦有甜,有難吃時的野菜苕尖,同樣也有偶爾的一頓香糯燒肉。


    蘇豐年放好了那柄有些破損的長槍與硬弓,又跑去屋外大水缸邊用寒冷刺骨的冰水洗了個手臉,這才回到屋內與妻子女兒坐下用晚飯。


    見到今晚尤為豐盛的飯菜,其實男子早已食指大動。


    並伴隨著饑腸轆轆,腹中時不時傳出那美妙且動聽的聲音,讓邊上小婦人有些想笑。


    “小蝶你猜今日我進山遇見什麽了?我說出來你肯定不會相信。”


    “不過現在回想起來,似乎連我自己都不太相信,感覺這兩日像是做了一場夢。”


    年輕婦人打趣:


    “你這是遇見漂亮狐仙了?還是說遇見了那跌落凡塵的仙女?”


    青年男子擺擺手:


    “非也,我蘇豐年哪有這種好命。”


    “我今日又去看了那頭大黑豹,結果還真的讓我給碰上了。”


    “不僅如此,我們還達成了約定,說是每天給它送些食物,便贈我半葫蘆豹奶。”


    說完便見其從腰間取下那隻原本是用來裝酒的葫蘆,現在卻隻能用來裝豹奶。


    看來以後也別叫什麽酒葫蘆了,索性就改名叫它奶葫蘆還差不多。


    似乎年輕婦人沒把重點聽進去,反而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其他上麵,不由白了對方一眼。


    “真沒想到你還有這本事,要不待會你去院中問問我們家的小黑?”


    女子黛眉輕挑,似有幾分揶揄。


    青年男子有些摸不著頭腦,不由睜大了眼睛,有些愣愣的問:


    “去問小黑,這是為何?”


    葉小蝶懶得看他,不過卻是伸手夾起一塊紅燒肉丟到了男子碗裏,沒好氣:


    “當然是問小黑今晚的飯菜是否合胃口,是鹹了還是淡了,免得把腦袋瓜給吃壞了。”


    年輕婦人突然“噗嗤”一聲,說完便忍不住的笑了出來。


    為了掩飾自己的內心又給自己女兒夾了一塊肉,叫她好好吃飯,別東張西望的。


    蘇豐年似乎這才反應過來,感情這是在拐著彎罵自己呢?根本就不信自己方才所說。


    這可好,男子有些急了,這心裏可就藏不住太多事,感情是不吐不快。


    “這樣可好,明日我們帶你去看看那頭黑豹,它是真的能聽懂人言。”


    “不信你瞧,這葫蘆裏的豹奶可做不得假。”


    年輕婦人聞言有些將信將疑,不由拿過桌上那隻“奶葫蘆”。


    擰開瞧了瞧,又放了回去,有些忍俊不禁。


    “我怎知這是豹奶還是馬奶牛奶豬奶?那好,明日我帶上若雪,一起去山裏看看你的大黑豹。”


    其實女子是不太信的,這天底下哪有這等奇譚怪事。


    即便是有,她也不信會落到自己頭上,甚至還有些擔心她的丈夫,擔心他會不會在山裏中了邪。


    葉小蝶漸漸收斂笑意,此刻小婦人心中多少有些害怕。


    不過明日是該與自己丈夫去一趟那鳳棲山脈,看看他口中那頭能聽懂人言的大黑豹究竟是什麽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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