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子昂見江河直視自己的目光愈發熾熱,不免渾身覺得不自在,從袖子裏掏出一塊玉牌遞給對方,輕咳兩聲道:


    “那大哥你快些上去吧,再過半個時辰這艘流雲舸就會駛往軒轅城。那是仙王朝的皇都,龍脈匯聚之所。八宗便是受人皇邀請,於軒轅城下榻久留,顧國公理應隨萬仙山修士一並前去了才是。


    這是來往同行,用於印證身份的令牌,乃是天庭賜下,代表著我整個東鯉仙院。


    如今鯉國非同以往,地位日益漸長,有此令牌,東海之內當是無人敢阻攔你的。


    至於到了中州,他們認不認那令牌便不好說了……”


    江河隨手揮袖,憑一縷清風將其收入袖中,不知為何,曾經的他尚需憑借一道人境法訣來喚起微風,到了天境以後,卻是越來越得心應手。


    便像是與天地萬物有了微妙的聯係似的。


    難道是突破天境後所增添的裨益?


    險而又險的度過天劫,後來又著急忙慌的踏過時間長河,根本無心去感受除了靈氣總量之外的變化。


    江河這才有時間去思索,這天劫究竟為自己帶來了些什麽……


    “嗡嗡——”


    可正待他要踏上浮舟的一刻,忽聽耳邊響起一聲震顫的嗡鳴,旋即天地忽而染上一抹耀金似的明黃,那明黃似是覆蓋了整個鯉國的版圖,在天地間畫出了一抹半圓,將這三麵環山的小國包裹其中。


    這明黃接連閃爍,富有節奏,江河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


    劉子昂見了,倒是沒太大反應,隻是解釋道:


    “沒事,隻是鯉國周邊可能出現了什麽威脅,這是用於提醒城中百姓及時規避的大陣,明黃色的護罩,應當是地境威脅,無甚大礙。”


    “地境,無礙?”


    江河挑了挑眉,地境何時變得這般不要錢了?


    “今時不同往日了嘛,如今的護國大陣基本上布置齊全,用的都是平天舟遺留下的法陣,這法陣除了造價高了些之外,幾乎沒什麽缺點——


    平天舟當年是因為有天境修士闖入,在城中醞釀濁仙,這大陣也無甚用到的時候。”


    “造價高……我看鯉國雖外在多有變化,但本質卻與平天舟並不相同,後者的工業流水線遠非鯉國能夠比擬。若隻作為通商要道,應當賺不了太多錢才是……”


    “當然,說起來還要感謝萬仙山那幫人。”


    “為何?”


    劉子昂哼哼兩聲:


    “近些年來,也隻有仙山那幫人沒事會作妖,引誘些地境妖獸來破陣。


    但他們自詡名門正派,也不敢做的太過火——當年鬧得太大,甚至招來了天庭責罰,賠償的錢款,皆被我們用來修建這護城大陣了。


    鯉國現今欣欣向榮,造不起大陣,隻是維護的費用卻也能勉強承擔。


    大陣建成以後,裏裏外外都是些小麻煩,區區地境也算是司空見慣了……


    否則他們那些人為何執意引顧國公去中州?


    若隻在鯉國,怕永遠沒辦法引誘大哥你出麵。”


    “這變化,著實是太大了……”


    江河歎了口氣,


    “若是兩百年前的鯉國,便有如此能耐,隻怕薛前輩和茅道長也不必……”


    劉子昂見江河忽而落寞,一時想要安慰,卻不知如何開口,隻得推搡著要讓江河登上浮舟:


    “總之,大哥且快些登舟吧,這種小麻煩不必勞煩大哥操心,您還是趕緊前去中州,確認顧國公的安危才是!”


    江河抿了抿唇,總覺得自己離開鯉國這麽久,什麽事都不曾幫上而感到愧疚,聽到劉子昂的話,猶豫了一番終是道:


    “這大陣已然啟動,浮舟不是還要等外麵威脅結束才躍升,我且先去瞧一瞧外麵是何狀況,再走也不遲……”


    “不勞操心!真的很快!不信大哥你瞧——”


    劉子昂一邊推搡著,一邊指向東鯉仙院,那最高樓閣的頂端。


    江河挑了挑眉,順著他的指尖向那頂端看去,不曾想那歇山式的房簷,忽然“鏗鏘”一聲,由內向外平緩張開,露出了其中爭相轉動的齒輪。


    隨後,屋簷之上,抬起一根蘊含磅礴靈氣的炮管——


    江河眨了眨眼,看著那其中積蓄的,若宣泄出去怕是能轟碎半個山頭的靈氣,終於明白這大陣所謂的‘造價高’,究竟到了怎樣的地步……


    但他搖了搖頭,決定了心意:


    “算了,我還是過去看看吧,能抓住幕後黑手教訓一番也好。


    否則若再不為鯉國做些什麽,隻怕會有些寢食難安……”


    ……


    鯉國西南山巔之上,有一襲黑袍身影,顯得格外惹眼。


    這黑袍之人身材略顯佝僂,但最高的立於山頭,能一覽那三麵環山的小國風光,他隻覺心頭無比暢快。


    “哈哈哈哈——你這偏隅小國,當真能存續兩百年!


    功夫不負有心人,不枉我苦心蟄伏這麽久,卷土重來!


    今日,今日我便要將你鯉國的一切吞噬殆盡,我要渴飲你鯉國凡人的血肉,化作我子孫無盡的食糧!


    薛正陽,你給我等著,給我等著!!!”


    山巔開闊,狂亂的風吹亂了遮蓋他麵容的黑袍,那兜帽直接被掀開到了後頸。


    癲狂發笑的是個中年男人,隻是麵目十分僵硬,麵色亦顯慘白,口鼻之間,時不時冒出幾隻微小的長蟲。


    他這正是多年前,金蟬脫殼,逃離鯉國的蠻國國師。


    突破地境之後,一點點構築的血池,是維係他性命的本源,血池不毀,他便永遠有第二條命所庇佑。


    致使當年薛正陽不得不孤身前去,以心火之能將藏匿在蠻國的血池焚燒。


    好在瀕臨死局時,他金蟬脫殼,借著自己蠱蟲的真身,悄然逃離了兩國邊境,這才保全下了性命,有了今日卷土重來的機會!


    他深知兩百年間,自己在重新積蓄實力,鯉國的‘薛正陽’兩人,修為亦有增進的可能。


    但它堅信,自己是食不知多少國家子民的血肉,修成了如今的境界。


    而‘薛正陽’憑著那所謂的‘仙道正法’苦心修行,修為增進的絕不會有自己迅猛。


    這才蟄伏許久,憑駐紮蠻國之法故技重施,潛心經營,終於在抵達地境巔峰之時歸來,打算以鯉國這食過龍血龍肉的血脈,築造自己登上天境的階梯!


    “薛正陽!”


    它張狂咆哮著,


    “我要讓你們失去你們所珍重的一切,讓你們愛別離,求不得——”


    它的聲音戛然而止。


    雖說心情大好,但也不至於忘了警戒周遭,於是當它看清那小國之上,忽而閃爍明黃的光暈時,仍是奇怪的嗚咽一聲。


    有明目蠱傍身,倒也能相隔百裏看的真切。


    於是它在那鯉國每一座城池的城頭,隱約看到了那些空洞的炮管——


    旋即,幾十道衝天的白芒破開雲霄,裹挾著它所無法硬撼的偉力,向著它傲立的山巔,轟鳴而來!


    它忽然止住了喉間的狂笑。


    雀躍而炙熱的心胸,亦不由陷入了極寒。


    茫然間,它終於反應了過來,旋即怔愣一聲: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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